果不其然,没多久芜芜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季殊荣的身影。
一瞬间,芜芜的心就落回了肚子里。
她刚想起身去找季殊荣,却被一旁的菡萏拉住。
菡萏眉眼间都是担忧:“芜芜,等宴席散了再去找季大人吧。现在……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时候。”
听着这话,芜芜坐回原地,袖子里攥着的证物也松了几分。
手指轻轻将证物塞回囊袋中,芜芜冲着菡萏笑了笑:“好,我听你的。菡萏,多谢你帮我。”
过去的三天里,芜芜一直趁着潘冬青不在家的时候四处寻找线索,好几次都是菡萏帮着她把风。
如果仅凭她一个人,这些书信定然拿不到。
只是她看来看去,这些书信上没有一个字和柳佩灵相关。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在她们看来,人命没有孰轻孰重,毕竟就连大宇律法里都规定了,事关人命,不分良贱。
但是在这些当官的人看来,至少在潘冬青眼里,柳佩灵的一条命,比不上这里的任何一封信。
芜芜也只是简单选了几封,不敢全部拿走。
潘冬青本身就疑心颇重,只是少了那么两三封还有可能是不知道掉到什么缝隙里了,被发现的概率不大。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芜芜和菡萏准备好便跟着流芳楼的姑娘们一同上台献艺。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的人却没有多少在认真观赏这一次的演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季殊荣身上。
季殊荣坐在潘冬青左手边第一位,这已然足以表达季殊荣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坐在上首,而那些个官阶比她还要高上一两阶的人却坐在下首。
饶是这样,也没有多少人面上流露出不情愿的神情,反倒是频频向季殊荣敬酒,话语热络。
看着季殊荣有些难以招架这些人的热情,潘冬青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背靠吕相又如何?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对官场上的事情又能有几分了解?
现在不过是这样的场面就已经把她弄得昏头转向,想要拿捏她,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杯酒下肚,季殊荣也略微感觉有些晕眩,不过比起秦观林送她的酒,那还是差远了。
见着这个情况,潘冬青主动为季殊荣解围。
“季大人,一直这么喝酒也不是什么事,不如咱们去院子里走走?也好欣赏美景。”
季殊荣眉头一皱,刚想说他这哪来的美景,扭头一看,还有许多人等着给她敬酒,于是就忙不迭地答应了。
见着季殊荣起身,严豪熟练地跟在她身后,秦观林却是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潘冬青往季殊荣身后扫了一眼,发现秦观林留在席上,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
之前这两个人都在一块,怎么这个时候秦观林倒是不跟上来?
这个大理寺少卿,瞧着也没那么厉害。
再看看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严豪,瞧着打扮只是一个小小祗候,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两人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对付。
想着,潘冬青心里轻松不少。
在请季殊荣来之前,他就已经在拼命的想要怎么对付这两个人了。
以少胜多不可取,以多敌少传出去又是个笑话,更不用说季殊荣身后的那些人,现在还不确定季殊荣到底是不是吕昌平或者楚王的人,可就算是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大小的可能性,他也担不起。
武力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倒不如换个法子。
潘冬青在前面带路,一面走一面说:“季大人初到大理寺不久,我也不知道应该备些什么礼物送过去,只记得季大人最近在查柳佩灵的案子。可惜我身在兵部,对这些案子也不了解,帮不上季大人的忙。”
从潘冬青请她离席开始,季殊荣就拿不定这人想干什么,干脆不搭话。
潘冬青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平日里没有别的什么爱好,无非就是听个曲,看流芳楼的姑娘们跳个舞,不知季大人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季殊荣随口道:“没什么喜欢的,我对大理寺的生活很满意。”
“哦……”潘冬青脸上露出些许了然,随后换了个问法,“那不知对于婚嫁一事,季大人是如何考虑的?”
季殊荣睨他一眼:“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不瞒季大人说,最近京城里是什么传言都有啊!”潘冬青一面说着,一面留意着季殊荣脸上的表情,“传闻您与楚王殿下走得很近,楚王点下似乎对您很是欣赏,隐约有了要娶您为楚王妃的消息。”
“没有的事,我竟然没有想到潘大人竟然也会听信这些传闻。”
潘冬青笑笑,没有在意季殊荣的后半句话。
不多久两人就站在了一处房门前,门上上着锁,里面隐约有人的呜咽声。
季殊荣听着这动静皱起眉:“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潘某也觉着,季大人应当对婚嫁一事无有兴趣,毕竟朝堂可比后院有意思得多。”潘冬青笑了两声,“可季大人或许有需要,潘某就想了个法子,替大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潘冬青用钥匙开了门上的锁。
铜锁啪嗒一声落下,雕花木门内一点亮光都没有,只有廊下的灯火与夜空里悬挂的月亮照亮了这一方地界。
屋内关着四五个貌美的少男,每个看上去都差不多是十六七的模样,皮肤白里透红,手脚都被捆着,嘴里塞着麻布又用绳子勒好,免得他们叫出声来,许是被绳子勒得久了,他们一个个眼角与嘴角都染上了红晕,眼里都泛着泪光,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严豪也瞪大了眼,只不过他第一时间想的是,今晚的所见所闻到底要不要跟秦观林说。
季殊荣都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心里始终什么感受。
震惊?愤怒?
种种情绪交汇在一块,可她不能表露得太明显。
潘冬青的意思她大约也明白了。
收买。
他曾经用貌美的少女收买过其他官员,于是他现在就觉得他一样可以用貌美的少男来收买她。
食色,性也。
有多少人能扛得住这些诱惑?
季殊荣咽了口唾沫,而后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潘大人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潘冬青眼睛一亮,季殊荣没有直接拒绝他!
那微小的停顿不过是在犹豫。
还好啊,还好他成了。
他不怕季殊荣要的多,他只怕季殊荣什么都不想要。
潘冬青面上笑呵呵的,眼里泛着精光:“潘某愚钝,不如季大人给个明示?”
季殊荣抬手用衣袖捂住鼻子,遮去脸上大半的表情,然后皱起眉头。
“我瞧着潘大人也没有多用心,连我的喜好都不曾打探清楚,没什么诚意啊。”
季殊荣说着转身就走,潘冬青却忽然慌了!
他这可都是精挑细选才选出来这么几个人,季殊荣居然一个都不喜欢?
“大、大人!季大人!”潘冬青慌忙追上去,拦在季殊荣面前,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大人,您就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呗?只要您说,不管是什么样的我都能给您弄来!”
季殊荣捂着口鼻一挑眉:“当真?我怎么不太信呢?”季殊荣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这一次脚步慢了许多,“你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手无实权,家境也不算富裕,手底下又有多少人可以调动?光是把人弄来就要花不少钱,路上还容易出事,你怎么同那些贵人抢?”
貌美的,无论男女,在大户人家里都算是炙手可热。
家里养几个貌美的奴仆,那也是权势的象征。
潘冬青顾左右而言他:“潘某自然有潘某自己的法子,季大人不必忧虑。”
季殊荣轻哼一声:“不说就算了,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咱们也没有必要谈什么交易。”
“季大人!季大人!”潘冬青咬了咬牙,为了把季殊荣留在这,他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行吧!我说!”
季殊荣这才挺住脚步,遥遥看着他。
“潘某……有些赚钱的法子,只是这法子也不是凭着潘某一个就能办到的。”潘冬青面色为难,“季大人若真想知道,那也需得拿出点诚意来。”
季殊荣顿时了然:“赚钱的事我倒是有些兴趣,潘大人想要多少诚意?”
“五百……不!一千两。”潘冬青急忙改口,“您要是有兴趣,至少也得拿一千两的银子,否则……这罪过,我可担不起啊!”
“好,给我三日,三日后我来见你。”
“潘某恭候季大人。”
一千两银子,差不多是她两年的俸禄。
但这种时候讨价还价反倒显得没有什么诚意,要事当前,旁的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
回宴席的路上,季殊荣忽然想起什么。
她说:“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跟秦观林说。”
严豪正想着这件事情,还以为季殊荣是用什么特殊手段知道了他的想法,顿时变得小心翼翼。
“季大人,为什么啊?”
话已经到了嘴边,季殊荣却硬生生止住了。
她居然会是这个想法。
犹豫半晌,季殊荣还是把这个想法说出了口。
“……秦观林要是知道,恐怕会生气的吧?”
严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季殊荣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惊了一下。
严豪到底明白什么了?
而此时的潘冬青并没有着急回席上,这一屋子的人他还得处理干净。
很快就有府兵押着这些少男离开,他们在这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但在别的地方还有用处。
一名小厮上前低声问道:“爷,流芳楼的那个姑娘怎么办?”
潘冬青微微挑眉:“那姑娘还活着呢?”
“半死了,就剩一口气。”
“老爷我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她既然没死,那是老天爷给她的造化。扔远点,让她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