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听歌指北 第4章 顺路

“第一次参与节目录制，林亭老师适应得怎么样？”

林亭微笑看向摄像头，回答：“我在努力！大家都很照顾我，所以托各位老师的福，我觉得我适应得还不错。”

“刚刚的投票环节中，您将票投给了赵钦枫老师。请您用三个词来形容他。”

“我们都知道赵钦枫老师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歌手，所以我想用三个词来形容他的歌声——动听，细腻，温暖。”

“‘动听’是最直观的，是我听到了之后能不经过任何分析和思考就得出的结论，为了呈现出这种效果，他除了有非常好的音色，还有丝丝入扣的演唱技术和相应的情感表达，所以我觉得他的演唱可以称得上‘细腻’。此外就是氛围上的特点，我觉得赵老师的演唱很好地切合了这首歌的意境，这首歌本就是唱一种动人的情感，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亲情、友情，赵老师很好地演绎了这一点，表现出来就是‘温暖’的氛围。”

“关于您上次的热搜……您有什么想说的。”

林亭笑了，笑得温和无害，说的话却尖锐异常。

“我不希望和假唱的歌手同框。”

对方又问了几个问题，林亭一一回答，几乎没有什么卡壳的地方，即便他并没有提前得知这个采访的问题的内容。

林亭的临场发挥能力很不错，他觉得这可能是在公司的会议汇报和在平台上的直播中锻炼出来的。而且此时他刚录完节目，虽然有点疲惫，但是却有种新鲜感撑起来的兴奋，所以反应比平时还要快些。

他的后采一遍过，工作人员甚至开心地和他击了个掌。林亭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光芒，他在上班的时候不时看见，这是打工人身上难得的神采，常见于工作顺利得出乎预料的时候。

之后就没他的事情了。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地铁已经停运，林亭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打开手机里的打车软件，准备打一辆网约车回家。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师傅接单，只能看着手机界面上的图标一直转圈圈。

忽然，林亭听到自己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转头一看，看到了向他走来的赵钦枫。

“赵老师好，您也刚结束吗？”林亭很客气地说。

赵钦枫走过来，和林亭并排站着，说：“对，这么巧，林老师也刚结束吗？”

林亭点头。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了。他们头顶上的灯除了昏暗，似乎还有点接触不良的毛病，一闪一闪的。

赵钦枫说：“林老师是在打车吗？这边半夜不大好打车。”

林亭叹了一口气，说：“对啊，我的车最近凑巧送去维修了，所以今天是坐地铁过来的。”

“您大概住在哪边？”

林亭直接把手机上的地址亮给赵钦枫看。

“那我们是顺路的，车上有空位，要不您跟我一起走吧。”

这似乎是他最好的选择，林亭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赵钦枫的好意。

上车以后，赵钦枫和司机师傅说了林亭的地址，然后又和一起的工作室成员介绍了林亭的身份。

“这位是林亭老师，是知名乐评人。”

“言过了，各位老师好，我第一次来这边，不知道打车不方便，所以感谢赵老师愿意捎我一程。”林亭连忙说。

简单寒暄之后便是一路无话。

虽然大家除了最开始的寒暄之外就没有额外说什么，但是林亭并不觉得氛围尴尬，因为大家最开始看向他的眼神就是友善的，而不聊天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工作到这么晚都累了，现在只想休息。

随着车外的街景变得慢慢熟悉起来，林亭意识到自己离家越来越近。

“快到了吗？”赵钦枫凑过来轻声问。

林亭点点头，脑海中残存的社交自觉开始运作。在平时工作或者生活的环境，他会注意和刚认识并且需要继续接触的人加联系方式，但是这会儿他有点拿不准，因为他第一次接触到娱乐圈里头的人，刚刚在录制现场也只不过和周瑞雪、王穹加了联系方式。

所以他没有贸然出声询问，只是静静看着赵钦枫。

“可以和你加个联系方式吗？”赵钦枫问。

林亭说：“啊——可以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迅速打开微信的二维码名片朝向赵钦枫的方向。

赵钦枫却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人的二维码名片打了个照面。

最终是赵钦枫扫了林亭的二维码，发来申请“我是赵钦枫”。林亭马上通过，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

车在林亭所住的小区门口停下来，林亭下了车，朝着车里的大家挥了挥手。

车门关上了。林亭觉得赵钦枫刚刚好像对他笑了一下，但或许没有，可能是赵钦枫看着面善，即使没有刻意嘴角上扬，也像是笑着。

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林亭慢慢往自己所住的单元楼走去。电梯正好停在一层，一按下按钮就发出“叮——”的声音，缓缓打开了。

林亭走进电梯，开始回想今天——准确来说是昨天，因为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的情况。

他意识到赵钦枫是个不错的人，工作负责，业务水平高，为人亲和，情商颇高。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并没有要和他算热搜的账的意思。

林亭本来以为自己会想起今晚看到的那些录制细节，或者那些舞台的惊艳之处，但是他还是最关注赵钦枫的态度。

既然对方对他没意见，那么以后自然可以当正常同事相处，林亭觉得自己此前的烦恼已经有了一条明晰的解决路径，只要他按部就班地走着，就能自然而然地回到他原先的状态。

他在心里默默感谢赵钦枫并且希望两人之后不会有额外的关联。毕竟单是热搜的事情就让林亭那么别扭，若是以后真的了解了赵钦枫这个人，他担心自己以后再听歌，心态就不一样了。

他出电梯，开门锁。几步路的功夫，已经清楚利落地在心里把赵钦枫摆回了原先的位置，和所有其他歌手一样的位置。

“但是今晚还是要感谢他捎我一程，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还一个人情吧。”林亭这样决定。

林亭睡前忽然收到邱导发来的一个视频。

视频很短，就两分钟，他点进去，发现是赵钦枫后采的片段。

“刚刚林亭老师说‘不希望和假唱的歌手同框’，赵老师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赵钦枫先是问：“这问题是邱导临时加的吗？”

他似乎从镜头外得到了答案，笑了一下，然后恢复原先的表情。

他回答：“林老师要求高，我会努力让他看到我的诚心。”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林亭陷入了茫然。

赵钦枫想让他看到啥？诚心？

可是林亭知道赵钦枫假唱是被坑了啊！

作为一个有主页有副业还偶尔搞点别的小兼职的人，林亭忙起来真的没有任何空闲多想。歌照常听，乐评照常写，节目安排照常看，他忙碌的生活里并没有出现过赵钦枫，就连微信上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加上的那一天。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次录制的时间。林亭之前一直知道节目录制要早于节目播出，但没想过会早这么多，看安排，估计要到他们第三次录制前后才会放出第一期。

这回林亭自己开车来，提前从工作人员那里讨来了通行证，成功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来，林亭就知道路该怎么走了，一路畅通地走到休息室。

“下午好！”王穹已经坐在休息室里了，看向走进来的林亭。

“王老师下午好，今天的几个舞台应该都是合唱了，有您比较期待的吗？”林亭问。

“这一上来怎么和采访似的，我记得推门进来的是林老师而不是负责采访的同事啊……”王穹开起玩笑来。

林亭笑起来，坐到王穹边上。

“应该都可以期待一下的，邱导为了做这个综艺，把台里最厉害的编曲老师拉过来了，保管编曲和和声编写都是业内一流。”王穹说。

林亭知道王穹比较了解这边幕后的情况，听到他这样说也放下心来。

周瑞雪也马上到了。又过了一小会儿，工作人员过来喊他们去演播厅。

林亭第一次录制的时候还不大清楚流程，第二次录制就好了许多，虽然这种认知对于他自己负责的环节影响不大，但是至少他心中更有底了。

林亭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觉主持人念广告词也比第一次要流畅。

台上的灯依然很亮，台下的观众换了一波，嘉宾们的位置也不大一样了。

“这次我们的位置安排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不知道观众朋友们有没有注意到。”主持人这样说着。

林亭在心中暗自腹诽：现在节目还没有播出，连预告片都没有，台下第一次来参与录制的观众朋友哪里能注意到这个事情。

然而观众们格外敬业，开始齐声喊：“能——”

主持人见大家如此配合，自然也直接道出了座位安排的奥秘：“这次我们的歌手两两一组坐在一起，接下来会一起上台演唱。”

乐评团的三人倒是没有换位置，依然和之前一样，他们可没法两两分组，毕竟刚好三个人。

两人合唱不仅意味着声音上的合作和碰撞，还给舞美提供了更多的发挥空间，林亭看着工作人员调试各种舞台装置，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这些准备的过程不会呈现在最终的节目上，但在录制过程中，大家需要慢慢等待。主持人和嘉宾们也都说着话来活跃现场的氛围。

就在林亭惊讶的一瞬间，主持人看了过来，明显捕捉到了他的这个表情。

“林老师觉得咱们节目的舞美怎么样？”主持人问。

他这句话对着话筒一说，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明显是拿他来热场子了。

林亭从边上拿过话筒，回答：“我很期待。”

主持人接着问：“哦？有什么样的期待？”

林亭刚想放下话筒，这会儿又举到了嘴边：“我相信一定能和接下来的歌手老师对于歌曲的演绎相得益彰。”

这会儿演出的顺序还没有给出来，林亭和观众们并不知道接下来第一个演出的是哪两位歌手的，但是主持人肯定是知道的。

当然，歌手本人也肯定知道。赵钦枫举起话筒：“我们节目的舞美团队非常优秀，我和刘忆涵老师一定会努力的，谢谢林老师的督促。”

观众们笑起来，嘉宾们也笑起来。林亭自己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随后把话筒放在一边，朝着赵钦枫做出了个求饶的手势。

大家笑得更欢了。

待到现场舞美布置完毕，录制便继续进行。主持人按照台本报出相应内容。赵钦枫起身往舞台中央走去，服装后面的装饰微微晃动，折射着打在上面的光。

林亭认真地注视着前方，他和台下的所有人一样，期待着接下来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