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听歌指北 第3章 初见

在综艺第一次录制之前，林亭上网转悠了一圈，认为之前那个神奇的热搜带来的影响基本消散，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留下了痕迹，比如林亭评论区偶尔出现的辱骂言论，再比如他的账号涨了五万粉。

林亭是个将歌手和作品分开来看的人。他将两者分得非常开，以至于歌手在他这里抽象为了一种带有独特唱法的特定音色，他不关心歌手得了什么奖项，接受了什么采访，更不关心他们在圈子中的浮浮沉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娱乐圈也是个江湖，而且是个纸迷金醉的江湖，声名与金钱都像礼花喷出来的亮片与金屑，在刺目的灯光下打转，最后不均匀地落在人的身上。

林亭不爱看这些，林亭觉得自己只是个爱听歌的普通听众。

可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热搜牵着他参与进了一场水面之下的暗斗，这下好了，他不愿关注的事物经由他的视频出现在热搜上，他从此沾染上无关的因果了，这让他感到有些烦躁。

林亭能做到不理睬网上的信息，但当他看到赵钦枫的名字时，脑海中除了浮现他的歌声，还会浮现这件事情。

他感到不习惯，并且急切地想要见到对方，想要为自己的烦躁情绪找一个解决途径。但是见到对方以后该怎么做呢？他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他终归没法将自己的心态还原如初了。

录制地点在海城影视中心，时间安排在周日下午到凌晨。林亭庆幸第一次录制刚好安排在他一周中仅有的休息日，这便剩下了请假的功夫，但他又有点担心周一早上上班的时候状态不佳。

他搭乘地铁去到录制地点附近，又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搞定“最后一公里”，在影视中心楼下和接应的工作人员碰上面，跟着去到了安排给乐评人的休息室。

节目一共邀请了三位乐评人，此时另外两人还没有到，不过林亭早已通过工作人员发给他的资料知道了另外两人的姓名。

休息室门口也贴上了三人的姓名：周瑞雪、王穹、林亭。

周瑞雪作为乐评人，应该算是老前辈，她是从纸媒时代写起的，早期的乐评发在报刊杂志上，因为夸出金句被歌迷们寄过感谢信，也因为骂得太犀利被狂热粉丝威胁人身安全。随着年龄见长，周瑞雪处世越发淡然，相应的，各色言论也温和了不少，但是稍微了解过她以前的事迹的人都知道她的厉害。

王穹略长林亭几岁，这几年熟练地穿梭于网上和线下的舆论场，据传情商很高，很擅长说场面话，也因此被骂过“和事佬”，说他没有主见，但是大多数人都还是乐意看见他的，因为有他在的地方不容易吵起架来。

林亭没有等很久，另外两位就陆续到了。

三人不过简单寒暄片刻，门口便再次响起了敲门声，一位工作人员推门走了进来。

“各位老师好，我是导演组的小吴，负责和各位对接一下接下来的录制流程。”

林亭认真听着，不时在发给他的纸质资料上圈画。

“流程方面现场都会有引导的，咱们是录播，虽然希望尽可能提高效率，但是也不必像直播录制那样紧张，各位老师需要注意的主要就两点，一是在点评环节把对于先前的表演的感受和评价表达出来，二是如果有其他嘉宾的互动，记得配合一下。”

三人一一应下，都表示知道了。

“林亭老师，您第一次录节目，不用太紧张，拿出平时你在视频中的那股劲儿来，保准没问题！”小吴额外关照了第一次参与节目录制的林亭。

眼见着周瑞雪和王穹都向他看来，林亭连声应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会尽量不拖大家的进度的，有劳各位老师的迁就了。”

在正式录制之前，他们还需要拍一些素材用作宣传，所以三人跟着小吴从休息室转移到化妆间，又从化妆间转移到一个用于拍摄的房间。

里面似乎有人正在拍摄，林亭听到有人在出声调整细节，所以他一进去就屏息凝神，生怕影响到正常的拍摄。

他眯着眼睛向房间里最亮的地方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现场工作人员喊完“三二一”，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都进入工作状态，而站在光里的那人开始清唱，并同时做出安排好的动作。

入耳的是不加任何修饰的清唱。

林亭对于这音色无比熟悉，因为他实在听了太多次，在各种单曲、专辑和舞台中听过，写对应乐评的时候也会单曲循环。

正在拍摄的是赵钦枫，这个综艺的常驻嘉宾之一。

此时，他需要录制一段对口型唱歌的部分。临时搭建的摄影棚毕竟没有录音室的收音条件，所以音频的部分需要专门再录，然后再通过后期对上录制素材里的口型。

不过赵钦枫直接唱出了声，几个本来正在处理手头事情的工作人员都齐刷刷的转头过去，像是被清唱声惊艳到了。

最直截了当的对口型方式自然是直接唱出来，林亭欣赏之余，手指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敲打着拍子，脑子里自动开始分析赵钦枫的处理。

虽然赵钦枫录制的部分是歌曲里散落的片段，没法听出歌曲本身的层次感，但该有的细腻处理一点不落，高音出彩，低音稳当，情绪自然，处理得恰到好处。

完美的清唱，可以单独拿出来当花絮了，林亭在心中给出了评价。

赵钦枫结束录制之后朝工作人员们鞠躬道谢，随即走出拍摄的区域。他很自然地向林亭一行人看去。

小吴同他认识，主动打招呼说：“赵老师辛苦了，我带这三位乐评人老师过来录制素材。”

赵钦枫很客气地同他们一一握手，清楚地叫出了三人的姓名。

“稍候正式录制的时候见。”赵钦枫笑着说，考虑到他们三人马上要录制，没有过多寒暄。

在赵钦枫离开这个房间之后，林亭意识到，这就是他与对方的第一面，生疏而体面，充满了程序化的礼貌。他对此接受良好。

再次见面就是在演播厅，林亭和其他两位乐评人坐在一起，赵钦枫和其他的歌手坐在一起，两群人中间隔了些距离。他们后面坐着观众，前面是舞台，舞台侧边站着主持人刘品。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您现在收看的是由天海粮油冠名播出的音乐综艺《音声远扬》……”

这个综艺带有一套竞技比拼的模式，简单来说就是歌手们有个人赛和多人赛，需要通过舞台争取现场观众和乐评人手上的票。

而乐评人除了可以投票，还可以在观众投票之前对舞台进行点评，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观众投票的参考。

这次录制全部是单人舞台，每位歌手的舞台情况除了影响投票之外，还会影响歌手互选配对的意愿。

林亭拿着节目组给他的板夹，不时落笔。他大多时间在听，偶尔记一点零碎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完整的词句，大概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赵钦枫演唱的顺序比较靠后，以至于一直到中途休息的时间，他都只是干坐着，没有上过台。但是他的存在感还是很足的，一直配合大家的互动，也会主动cue流程。

中途休息的时间是给大家吃晚饭的，节目组给大家准备了盒饭，不少嘉宾都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去吃了，也有人还留在演播厅。

林亭和王穹都没有回去，两个人坐在一块儿边吃边聊，聊刚刚几个嘉宾的表现，聊观众们的反应。

“王老师和哪些嘉宾比较熟悉？”林亭问。

“熟悉说不上，一起录节目的同事嘛，”王穹停了筷子，歪头想了想，说，“基本都碰过面，除了刚刚那个表演的小伙子，他今年刚出道，我也是头一回碰上。其他人我都看过不少次现场，有时候是节目录制，有时候是活动。”

“我之前一直在网上听，很少去现场，所以经常听到修音后的版本，相比较而言，直接这么听确实更直观。”林亭说。

“可不是嘛，修音技术进步可快了，我看业内有人在试ai修音了，诶，林老师是搞计算机的，对这块有没有了解？”

“我在的公司不做这块业务，所以我对这一块不大了解。”林亭坦诚说。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着，把饭吃完了，一起去扔饭盒。

王穹忽然问：“上半场，有没有你想投票的歌手？”

林亭在心中一个个过，说：“得看下半场的情况。下半场的舞台，您有比较看好的吗？”

王穹朝他一笑，两人在一个眼神里达成共识：上半场并没有让人愿意坚定投票的舞台。

“赵钦枫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他稳定，好得很稳定，”王穹说，又忽然想起些什么似的，戏谑地看林亭一眼，“你之前是不是和他有点‘过节’？”

林亭笑说：“都是误会，我其实不是在骂他。”

王穹忽然凑过来和他低声耳语：“当时现场听到的声音完全正常，是赵钦枫直接唱出来的，网上直播放的是他第一次彩排的版本。”

他说完，还打量了一下林亭的表情，说：“你看起来不惊讶。”

林亭叹了一口气：“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赵钦枫来说，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往舞台走的时候，林亭和王穹碰上了回来的赵钦枫。

“赵老师，休息好回来啦。”王穹打了声招呼。

“嗯，下半场快开始了。”赵钦枫说。

“下半场你好像是第一个上场，期待你的演出。”王穹说。

“希望王老师和林老师手下留情，我会努力的。”赵钦枫说着，朝林亭看过去。

林亭本来目视前方，闻言转头，恰好对上赵钦枫的眼神。

不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交汇，林亭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说：“我们都很看好你。”

上台之后他们分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人员已经在进行下半场录制之前的准备，观众们也已经基本就位。

看到赵钦枫回来，不少观众开始喊他的名字。林亭听到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不少写有赵钦枫名字的手幅，看到一张张喜悦的脸。

赵钦枫和他们互动着，其实这样喊话对于传递信息来说效率格外低，但是双方都乐此不疲。

赵钦枫的发声方式听起来很科学，林亭在心中默默想着，即便他保持这种音量喊半个小时，应该还能云淡风轻地唱歌。观众的声音像是努力喊出来的，随时有破音的风险，喊的观众不止一位，或者说远不止一位，林亭默默数着，数不过来，觉得现场似乎到处都是赵钦枫的粉丝。

工作人员跑过来和赵钦枫说了句什么，然后又匆忙离开。林亭猜，应该说的是“下半场录制要开始了”之类的。

赵钦枫喊：“我们的下半场录制要开始了！”

观众们很有默契地喊：“好——”

“那我们现在安静下来好不好？”

林亭忍俊不禁，这话像是在哄孩子，不过听起来确实亲切，他发觉赵钦枫在很认真地和大家互动，不管是先前的对话还是此时有些可爱的倡议。

观众们齐声喊：“好——”

现场真的就这么安静了下来，下半场的录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