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听歌指北 第14章 来路

赵钦枫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小心翼翼的，不过这倒是没有表演痕迹了，身上还有一股十分微妙的紧张感。

林亭心想，要是你演戏的时候能演到这个程度，那进剧组努努力还有点前途。不过这一看就是本色出演，并不是演出来的。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关注了我？而且还专门只关注了我一个人？”林亭问。

赵钦枫说：“因为你是最早给我写乐评的人啊。”

林亭努力回想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想起什么可供参考的记忆，因为他坐在宿舍楼道的台阶上时只顾着自己写，并没有上网去搜别人关于赵钦枫的作品的评价。

林亭疑惑：“那个时候……真的没有任何人给你写乐评吗？”

不应该啊，赵钦枫那时候的音乐作品虽然比不上现在的，但是质量也还不错，不然也不可能勾得他熬穿了夜敲下乐评。

赵钦枫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说：“真的一个都没有呢！在你的那篇乐评之前，只有一些盘点提到过我，但是只是一笔带过。最开始的那几年，我走得比较慢，每一个曾经和我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歌手都发展得比我好，我其实也想过要不要放弃。”

林亭想不起来，或者说他确实不曾了解过赵钦枫最开始那几年的情况，是不过他倒是想起来，自己在那段时间找不到什么好听的新歌，以至于在陌生场合听到陌生人放歌，都不舍得放过。

“我一直以来关注作品胜过关注歌手本身，所以实在想不起来。”林亭略带歉意地说。

赵钦枫了然道：“我知道你不关注这些。不过当时的情况，即使有心人旁敲侧击地关注，也没法真正了解。我和公司签约拿到的待遇很差，但是又肯定不能在外面提，所以那时候感觉全世界都不懂我的悲伤，差点钻进一个死胡同。”

“那时……那时究竟是什么情况？”林亭问，又连忙补充道，“如果会触及到一些悲伤的回忆的话还是算了，但是如果你愿意讲，我会认真听的！”

赵钦枫对于这种讲述有些陌生，以至于完全不像平时采访那些游刃有余，其实他并没有渲染什么悲伤落寞的情绪，或者大肆渲染自己当时的感受，但是林亭能听出来，这些回忆的色调是偏冷的。

他出道的那个舞台只播出了一半，而且是掐头去尾的一半，公司说配合节目宣传，而赵钦枫当时没有概念，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出道了。

这样造成的问题就是，即使是关注新人的听众，也没有从他那掐头去尾的半首歌里面听出什么。再加上后来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工作邀约，公司不提供帮助，所以他只能自己出去找机会。

他没有作品，没有所谓的经验，能找到的不过是酒吧驻唱的工作或者在拼盘的小型商演唱一首歌的机会。他那时候住在公司安排的出租房，唱着自己喜欢的歌，也唱自己写的歌，只唱给自己听——或许还有隔壁的邻居。

邻居过来敲门，让他放歌小声一点。

林亭说：“这其实也算是夸奖了吧？”

赵钦枫点点头，说：“其实我那时候被邻居臭骂了一顿，但是关上门之后又开始傻笑，感觉自己唱得或许还是不错的。”

林亭听完笑不出来，他有点难过。

后来赵钦枫把自己写的歌整理出来，找认识的朋友帮忙一起制作，然后去录音棚先录了其中一首最满意的，发在平台上。

这是第一首歌属于他的歌，然后他就这样默默地发了一首又一首，凑出了一张专辑。

紧接着他又获得了一个音乐节的演唱机会，那是一个很正式的音乐节，相比于他以前参加过的各种拼盘商演，人流量会大得多，所以他很珍惜这个机会。

就在他准备好了一切之后，现场执行导演却对他说：“诶，本来找你就是想顶替另一个歌手的，但是那个歌手又回来了，我们这边昨天不是通知过你了吗？怎么还白来一趟……”

对方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赶他走，而是放任他坐在角落里。赵钦枫等着音乐节开场，听着外面鼎沸的人声，一直等到那个原先需要他去顶替的歌手上台。

“然后呢？然后你听完了吗？”林亭问。

赵钦枫哈哈一笑：“我听了一半，实在觉得不好听，虽然当时的我如果这么说可能会被别人当成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但是我还是觉得他唱得其实不好。”

林亭问：“现在呢？现在你还会这么说吗？”

赵钦枫说：“现在也不能说，不然还是会被骂，比如‘耍大牌’或者‘不尊重前辈’之类的。”

林亭大笑起来。

转机出现得晚一些，但是终归还是来了，终于有一个综艺愿意让他先当两期飞行嘉宾，然后再看表现决定让不让他留下来。

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成功积攒了一部分人气，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他一首歌一首歌地唱，一点一点让更多的人听见了他，认可了他。

“然后中途和公司合约到期，也算是好聚好散，我紧接着成立了个人工作室，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林亭忽然说：“我想起来了，我给你写第一篇乐评的时候，你的歌手主页还只有一张专辑和一些零散的翻唱，这应该就是那个音乐节前后的时间点吧？”

赵钦枫点点头，眸光微动，似乎还有什么未竟之言。

但是林亭正低着头从自己账号发布的内容中搜索赵钦枫，没有看见赵钦枫的眼神。

再抬头时，他拉着赵钦枫看当初他写的那篇乐评。

“一起看一遍还是太可怕了，我觉得我会有直接删掉它的冲动，我们就看看最新评论吧。”林亭说。

最新的评论发布于三个小时前，说是“考古”，林亭往下又翻了一些，基本都是类似的评论，还有羡慕林亭那么早就开始听赵钦枫的歌的，感慨赵钦枫的来时路的，或者夸林亭有眼光的。

“大家把这里当成考古的地方了啊。”林亭不禁感慨。

赵钦枫说：“我就是从这个乐评开始关注你的。”

林亭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问：“那个时候你在高强度自搜吗？虽然我不太记得了，但是那个时候我刚来这个平台没多久，这篇乐评的阅读量并不高，应该不大容易被推送到。”

赵钦枫说：“大概算是吧。”

林亭说：“那我也算是记录了你一路走来的旅程了。”

赵钦枫点点头，很坚定地说：“是啊。”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林亭对于赵钦枫早期经历有了一些了解，发觉自己确实对于这个圈子本身的弯弯绕绕不关心到了一种冷漠的程度，现在忽然了解之后，出于朋友的立场，他是真的有些同情，又有些佩服赵钦枫了。

赵钦枫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做饭了。你有什么忌口吗？”

林亭摇摇头，说：“我没什么忌口，你做什么我都吃。”

赵钦枫点点头，起身往厨房走去。随着赵钦枫起身的动作，林亭感觉到沙发动了一下，他也跟着起来，继续缀在赵钦枫身后。

赵钦枫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林亭一个没注意和对方靠得近了些，几乎能感觉到赵钦枫的体温，连忙止住往前走的势头，还倒退了一步。

赵钦枫说：“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可以的，你来做客的，怎么能让你帮忙呢。”

林亭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还是跟进了厨房，在边上安安静静地看着。

林亭见赵钦枫手脚麻利，确实是做饭熟练的样子。赵钦枫问了林亭的口味偏好，调味的时候注意了一下。

饭桌上最容易打开话匣子，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林亭看着赵钦枫做出来的四菜一汤，十分捧场，赶忙打了饭，一道一道地尝过来。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林亭吃得两眼放光，连声问，“你的手艺太棒了，我本来还想着我们一块儿点外卖吃，现在倒是想不起来哪家外卖能比这些菜更好吃了！”

赵钦枫端着饭碗，不过这会儿光顾着看林亭吃，暂时没有动筷。他笑着说：“喜欢就好，我本来还担心你可能吃不惯。”

林亭说：“有这手艺真的不用担心，你太厉害了！”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聊起在海城的生活，甚至就着桌上的菜交流起了平时的三餐。

林亭说：“我刚搬到这里的时候还去菜市场买菜来着，结果人家老板看人下菜碟，卖给我比卖给别人贵不少，我后来就去附近的大型超市里面买了，实惠不少！”

赵钦枫说：“我搬到这里之后很少做饭，所以偶尔做饭的时候，食材都是线上买的，送到门口。”

林亭和赵钦枫就这各种常见食材的价格交流起来，聊得照样很开心。

两人把桌上四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完美践行了光盘行动。林亭吃得很撑，是撑并快乐着，下了餐桌还在夸赵钦枫的手艺好。

两人收好桌上的碗筷，放到厨房的水槽。林亭说：“我来洗碗吧，虽然做饭可能没有你好吃，但是我洗碗是真的有童子功的。”

赵钦枫偏头笑了一会，转过来却还是没止住笑，说：“这是从小就开始洗碗了啊，童子功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说法。”

两人吃这么一顿饭，确实没有多少碗要洗，赵钦枫见林亭洗碗确实十分熟练，便另外拿了一块抹布，把灶台和案板擦拭了一番，等林亭搞定了那些碗筷和盘子，又把锅拿过来，十分麻利地洗干净了。

两个人洗完手后回到客厅，发现电视已经熄屏，点开一看，综艺依然暂停着。

林亭都快要不记得自己和赵钦枫之前聊了些什么了，看到这位歌手的脸又忽然想了起来，于是按下播放键，和赵钦枫边看边聊。

“我开始思考，是不是以后做乐评的时候也应该多多关注歌手的发展阶段。”林亭在综艺播放到尾声的时候忽然这样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