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持续下降的失重感,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攫住了人的心脏,带来一阵微妙的悬浮与心悸。
沈知时的心脏却跳得远比这生理反应更为猛烈,如同失控的野马,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冲撞,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连指尖都泛着麻。
他的脸颊滚烫得几乎能灼伤自己,那股由内而外透出的热度,从皮肤底层蒸腾起来,迅速蔓延至耳根、脖颈,烧得他头脑一阵阵发昏,坐立难安,仿佛整个机舱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粘稠。
这简单的四个字,在他耳中反复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带着钩子,勾出他心底最深处的慌乱与一丝不敢确认的希冀。
他是在关心我吗?还是仅仅出于礼貌的、程式化的询问?那平静无波的语气下,是否也藏着和他泛红的耳根一样,不易察觉的波澜?
林叙那句低沉而平稳的"睡得好吗?",轻得像一片羽毛,若有似无地搔过他最敏感的心尖,却又重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那片因方才意外依偎而波澜骤起的心湖里,轰然砸下,激起千层浪涛,汹涌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他猛地低下头,浓密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试图掩饰几乎要溢出眼眸的慌乱与无措,手指下意识地、带着些微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摸索到座椅侧面的塑料调节按钮,指尖用力地、几乎是发泄般地按了下去。
靠背发出轻微而滞涩的机械齿轮转动声,缓缓地、带着某种不情愿的迟滞感弹直,恢复成符合安全规定的、刻板的角度。
这个机械化的、微不足道的动作,给了他一个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喘息之机,一个可以用来名正言顺垂下眼帘、躲避对方可能投来的、能穿透一切伪装的审视目光的脆弱借口。
他需要这片刻的黑暗,来整理自己溃不成军的内心。
"调......调好了。"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在沙地上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浓浓窘迫,声线里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放在膝上、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蜷缩起来、指节泛白的手指上,根本不敢、也没有勇气去迎上林叙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脑海里如同失控的放映机,反复循环播放着方才自己毫无知觉地靠在林叙肩上沉沉睡去的画面——那份温热坚实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缕清冽熟悉、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端……
此刻,这些感知的碎片都化作了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敏感而混乱的神经,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羞耻。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如此失态,如此毫无防备?
林叙那近乎苛刻的洁癖和对私人距离、尤其是肢体接触的强烈抗拒,他是深知的!那样一个将自己层层包裹在坚硬冰壳里、习惯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被自己这样贸然、甚至是“贪婪”地依靠了不知多久……
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冒犯、缺乏最基本的边界感和职业素养?会不会因此更加厌恶自己,将那扇他好不容易、小心翼翼才窥见一丝缝隙的心门,彻底焊死,再无转圜的余地?
巨大的尴尬和自我唾弃如同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让他胸口发紧,几乎喘不过气,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只剩下这些自我质疑、自我否定的声音在疯狂叫嚣,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镇定。
"嗯。"林叙的回应依旧简短到了极致,只有一个单调而清冷的音节。
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又像是一切惊涛骇浪都已在他那冷漠而坚固的界线下被悄然划归为无需在意的、偶然的意外,不值得投入半分多余的情绪。
然而,沈知时低垂的、如同被钉住的视线,却无法忽略那只刚刚快速收回、此刻正看似随意地搭在林叙自己膝盖上的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而总是带着微凉体温的手,此刻正用力地蜷缩着,指关节绷得死紧,透出一种因极度用力而缺乏血色的苍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也微微凸起。
这细微的、与他声音里刻意维持的平静全然不符的细节,像一根尖锐的细刺,精准地、轻轻地扎了一下沈知时混乱不堪的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刺痛感,也带来了一丝……渺茫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猜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沈知时吞噬时,林叙却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主动提及了工作,仿佛要将他从这尴尬的泥沼中拉出来,又或者,是为了转移他自己的注意力。
"关于古城核心区东侧崖壁的监测点......"林叙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依旧落在前方,没有看他,"你之前提交的初步方案里,预设点位三,可能需要调整。"
沈知时猛地抬起头,有些猝不及防,对上林叙线条冷硬的侧脸。工作的话题像一根救命稻草,他几乎是急切地抓住了它:"预设点位三?是因为......岩体风化的数据有出入?"
"嗯。"林叙应道,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最新的卫星影像显示,那片区域的裂隙比图纸上标注的更密集,而且......(他稍微侧过头,目光极快地扫过沈知时,又移开)前期勘探报告里提到的季节性溪流,其侵蚀作用可能被低估了。"
他的语气专业而冷静,仿佛刚才那个肩膀被依靠、耳根通红的人只是沈知时的幻觉。但沈知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那极其短暂的停顿,以及那飞快掠过的一瞥。那眼神里,似乎除了专业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从刚才的窘迫中恢复了过来。
"我明白了。"沈知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样专业和平稳,指尖却悄悄收紧了,"等安顿下来,拿到更详细的地面勘测数据后,我会优先重新评估那个区域。必要时,可以启用备用方案B的点位。"
"备用方案B......"林叙低声重复了一句,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思考,随即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可以。但备用点位的信号传输距离会增加,中继器的布设需要更精确的计算。"
"我会注意的。"沈知时郑重地点头,心里因为这短暂而正常的专业交流,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看着林叙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补充道,"谢谢......谢谢你提醒。"
飞机下降的角度变得更加明显,机身开始穿透较为浓厚的云层,持续不断的、轻微的颠簸感传来,机身偶尔发出承受压力的、细微的金属呻吟声。
舷窗外的景象早已不再是之前那派纯净炫目、一望无际、仿佛天堂之境的金色云海,取而代之的,是急速放大、如同巨幕电影般扑面而来的、覆盖着浓密得化不开的苍翠植被的巍峨山峦。
巨大的山脉连绵起伏,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青黑色的脊背上缠绕着如同玉带般洁白飘逸、缓缓流动的云雾,充满了神秘而原始、未经雕琢的野性气息。
在那群山环抱的、若隐若现的深处,一片模糊的、带着岁月沧桑痕迹的灰褐色古城轮廓,在流动变幻的云雾间偶尔显露一角,如同传说中的海市蜃楼,神秘而又真实,无声地召唤着他们的抵达,预示着一段未知旅程的开启。
就在又一次稍强的气流颠簸毫无预兆地袭来时,机身猛地一颤!
沈知时正因为心神不宁、思绪纷乱如麻,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对抗颠簸的力道,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晃得向左侧——林叙所在的方向歪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仿佛早已预判到这颠簸的到来,或是全部的注意力都如同绷紧的弦系于此处——那只骨节分明、修长而总是带着微凉体温的手,再次快如闪电般伸了过来,精准地、稳稳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强硬的、保护性的力量,一把扶住了他手臂的外侧!
"!"
这一次,那接触不再是之前提醒系安全带时那般一触即分、礼貌而克制地停留在最表层的疏离。
林叙的整个手掌,带着清晰的、略低于他体温的微凉触感,隔着沈知时身上那件单薄的灰色冲锋衣布料,结实实地、紧密地、毫无缝隙地印在了他的小臂肌肉之上。
那力道很大,甚至带着点不由分说的箍紧意味,五指收拢,是一种纯粹的、下意识的、不容抗拒的保护姿态,稳稳地将他固定在座位上,仿佛守护着易碎的珍宝,防止他因这突如其来的颠簸而失去平衡、碰撞受伤。
沈知时全身的感官仿佛在刹那间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唤醒、汇聚,集中在了那一点突如其来的接触之上——他甚至能透过衣料,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心深处传来的、一种微微的、湿润的潮意(是……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湿吗?),以及……那扶住他手臂的五指指尖,所传递来的、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却真实存在的、如同蝴蝶振翅般的颤抖!
这颤抖,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地,顺着相贴的皮肤,一路震颤到了他的心底。
沈知时猛地抬起头,震惊地、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近在咫尺的林叙。心脏在那一刻仿佛忘记了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林叙的目光却并未与他相接。
他正微蹙着眉头,视线投向飞机前行的方向,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应对这阵突如其来的气流颠簸上,专注于一个飞行员般的职责。
那只紧紧扶住沈知时手臂的手,如同最坚固的钳制,又如同最可靠的锚点,稳固无比地停留在原处,没有丝毫想要松开、撤回的迹象,仿佛这触碰是天经地义。
然而,沈知时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如同在昏暗环境中骤然捕捉到的一束强光——
林叙那原本肤色冷白、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线条优美流畅的耳廓,此刻竟如同被高温的火苗骤然燎过一般,红得惊人!
那抹鲜艳欲滴的绯色,如同泼洒上去的、未经稀释的朱砂,不仅瞬间占领了整个耳廓的薄透皮肤,甚至顺着那凌厉而清晰的耳根线条,一路势不可挡地、汹涌地蔓延到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线边缘,与他脸上那极力维持的、仿佛无事发生、冷静自持的平静表情,形成了极其强烈、几乎有些令人心头发酸的、动人的反差!
他紧抿着的唇瓣血色似乎都因此而淡去了些许,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了的弓弦,透着一股极强的、几乎要断裂的克制力。他的喉结极其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却像是在强行吞咽下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汹涌而陌生的、他自己都未必能够驾驭的情绪洪流。
他没有推开他!
非但没有推开,甚至在颠簸发生的第一时间,主动地、甚至是急切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用一种近乎强硬的保护姿态!
而且……他也在紧张!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无波、铁石心肠!
他的耳朵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泄露了所有努力掩藏的心绪!他扶住自己的手,在那坚定有力的包裹下,正传递着细微却不容错辨的颤抖!
这个如同惊雷般的认知,猛地劈开了沈知时心中所有厚重的、自我禁锢的尴尬和忐忑!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冲刷掉了一切杂音,随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某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悸动的温暖洪流,以更加凶猛之势,瞬间冲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末梢!
刚才靠在他肩上沉睡时,那份深入骨髓、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寻到港湾、得以安然栖息的极致安心感;此刻手臂上那坚定而微凉、带着不容置疑保护意味的触碰,如此真实,如此有力;还有眼前这无比鲜活、彻底泄露了所有精心伪装的、通红欲滴的耳朵和紧绷的侧影……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如同一点积蓄已久、终于燃起的星火,猛地落入了干涸已久的、布满引线的心田,瞬间在他心底燃起了熊熊烈火,光芒万丈,炽热无比,驱散了所有盘踞不散的不安与阴霾,照亮了某个他一直不敢直视的方向。
林叙并非无动于衷!他并非真的像他努力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块没有温度、无法触及、永不融化的寒冰!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拒人千里的冰封外壳之下,有着鲜活的、会紧张、会悸动、会因触碰而战栗的温度!
他并非对他的一切都全然漠然、视若无睹!这认知本身,就足以让沈知时的心跳失衡,让他的世界为之颠倒。
沈知时的心跳得又快又重,猛烈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胸腔,那声音大得他几乎怀疑身旁的人也能清晰听见,如同擂响的战鼓。
他忘记了要收回手臂,忘记了方才那些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尴尬和自我怀疑,只是呆呆地、一瞬不瞬地、近乎贪婪地看着林叙那红得惊人、如同信号灯般显眼的耳朵和紧绷得如同冰冷石雕、却又染着活生生绯红的侧脸轮廓,全神贯注地、细致入微地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坚定而微凉的触感,以及那包裹在坚定力道之下、细微却不容错辨的、泄露了内心的颤抖。
时间仿佛再次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变得粘稠而缓慢。机舱内持续下降带来的失重感,引擎因调整功率而产生的低沉轰鸣,空调系统送风的微弱声响,甚至周围其他乘客因颠簸发出的细微惊呼或低语……
所有的一切声音和感觉都瞬间远去了,模糊成了遥远而无关紧要的背景音,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骤然缩小,坍缩,只剩下手臂相连处传来的、那份真实到灼人的体温与力道,以及他自己胸腔里那如万马奔腾般、怎么也无法平息、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的剧烈心跳声。
这方寸之间,这短暂的触碰,构成了他此刻感知的全部。
直到飞机终于顽强地穿过了那阵最为颠簸混乱的气流层,进入相对平稳的下滑阶段,机身变得安稳许多,如同船只驶入平静的港湾。
林叙才像是猛然从某种极度的专注或出神的状态中被惊醒,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手!
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了一小阵微凉的风,拂过沈知时刚刚被紧紧握住、尚残留着对方体温和力道的手臂皮肤,留下一片骤然降临的、令人若有所失的空虚和微凉的触感。
那只手迅速收回,重新搭在了他自己的膝盖上,手指几乎是瞬间就应激性地、用力地蜷缩起来,紧紧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再次泛起明显的、缺乏血色的苍白,仿佛刚才那个短暂却无比深刻的触碰,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不仅灼伤了他的皮肤,也狠狠地烫伤了他竭力维持平静的神经与心绪。
他依旧没有转头看沈知时一眼,仿佛身旁的人是透明的一般,只是猛地、带着一种近乎仓惶的意味,将头转向了舷窗那一侧,只留给沈知时一个线条冷硬、仿佛坚不可摧的后脑勺,以及那依旧泛着未褪红晕、在光线映照下无所遁形的耳朵与一小片脖颈肌肤。
他的下颌线似乎绷得比之前更紧了,仿佛在死死咬着牙关,抵抗着内心翻涌的浪潮。耳后那片惊人的红潮非但没有随着这突兀接触的结束而迅速褪去,反而因为他这个刻意的、躲避般的、欲盖弥彰的动作,在舷窗透入的明亮光线下显得更加醒目、更加鲜活、更加……
惹人心动。沈知时甚至敏锐地注意到,林叙搭在膝盖上那只紧握成拳、用力到骨节发白的手,几不可察地、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泄露了那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沈知时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团温热的、饱含情绪的棉花死死堵住,酸涩发紧,又胀又痛。
千言万语、无数翻涌的感激、疑问、试探和那份压抑已久的、呼之欲出的情感,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却如同被无形的堤坝拦截,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生怕打破这微妙而珍贵的平衡。
最终,所有澎湃汹涌、几乎要决堤的心潮,只化作一个带着细微颤音、却又无比清晰和坚定的回应,回答林叙在几分钟前提出的那个看似平淡无奇、此刻却重若千钧、在他心湖投下巨石的问题:"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静谧,怕吓跑了那只暂时停歇的、胆怯的鸟儿,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漫长阴霾后终于拨云见日般的明朗暖意,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渗出的、柔软的温柔,"......很好。"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某种生于希望的勇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黏着在那片通红的、如同冬日里唯一盛放的红梅般显眼的耳廓上,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却无比真实而柔软的弧度,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睡足后的慵懒沙哑和发自内心的、无法伪装的满足,"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这不仅仅是陈述一个事实,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感谢,一种小心翼翼的靠近,一种试图传递心意的试探。
林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猛地一震!像是被沈知时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真实的满足感和那丝猝不及防的、如同春风拂过冰面的温柔狠狠烫到了一般,连脊椎都瞬间绷直了些许。
他搭在膝盖上那只紧握的拳头,瞬间蜷缩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的震动都压缩进那方寸之地,指节用力到泛出极致的、近乎透明的白色,手背甚至绷起了细微的、青色的血管纹路,仿佛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着体内某种骤然被唤醒、即将失控翻涌的、陌生的洪流。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转头,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吝于给予,仿佛那会引燃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只是将目光更深地、几乎是仓促地、带着点逃避意味地投向舷窗外那正在急速放大、变得无比清晰、细节毕现的山峦褶皱、蜿蜒河流和那片灰褐色古城越来越清晰的轮廓,仿佛要将所有骤然翻腾起来、无处安放、也无法面对的心绪,都一股脑地投射、倾泻到那片即将踏足的、陌生的、古老的、承载着历史重量的土地之上,借此获得片刻的喘息与平静。
飞机开始对准跑道,起落架放下的巨大机械轰鸣声和沉闷的震动清晰地传来,透过机身结构传递到每一个乘客的感官,宣告着这段空中旅程的终点近在眼前,一段新的陆地探险即将开启。
舷窗外的景色以更快的速度飞速掠过,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绿色与褐色相间的色块,葱郁得化不开的绿色山野,蜿蜒如银色丝带般的盘山公路,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带着千年岁月沧桑与沉默痕迹的灰褐色古城墙垣与古朴的飞檐翘角,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沉淀了时光的水墨长卷。
云中古城,这座隐匿在云雾深处、传说众多的千年谜城,终于彻底掀开了它神秘面纱的一角,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带着沉默的邀请与无言的厚重。
然而此刻,沈知时的心潮,却比窗外那波澜壮阔、扑面而来的风景更加汹涌澎湃,更加难以平复。
他看着林叙依旧冷硬、却染着未曾褪去、反而更添几分生动绯红的侧脸轮廓,看着他那双深潭般眼眸中清晰倒映着的、越来越近的古老城池的影像,心底那份被小心翼翼压抑了许久、几乎快要放弃的期待和那份因这短暂旅程中意外收获而重新燃起的、破冰的勇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大而温暖的活水,开始无法抑制地、悄然地滋长、蔓延,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丝带着微痛的希望。
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厚重而寒冷的冰墙依然矗立,看似坚不可摧。然而,阳光已经找到了细微的缝隙,裂痕已然诞生,温暖的触感已经真实地传递过来。
而前方这座隐匿在云雾之中、见证了无数岁月变迁、尘封着无数故事的千年古城,这片即将踏足的土地,或许正是命运为他们悄然安排的、打破所有沉默与隔阂、直面所有过往纠葛与真实内心的——最终战场,亦或是……
通往崭新起点的,秘密桥梁。
他微微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感受着掌心因紧张和期待而渗出的细微汗意,目光却愈发坚定地,望向前方。
沈知时:公众场合禁止拉拉扯扯
林叙:没事比较黑
沈知时: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林叙:好的(握的更紧一些)
亲爱的 爱食**酱小姐,感谢您的建议,我不知道怎么专门回复您的消息,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有看到,会改哒,但请允许我拖延一下,把内容都码完,再回过头做修改,是我的文笔不够成熟,也是我对写小说还是过于陌生,非常感谢您愿意提出建议,如果可以请多提意见,谢谢您。如果为你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十分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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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云深悸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