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内的紧张气氛持续发酵,负面情绪如同污浊的空气般无处不在,赫尔拉发现自已那部分日益敏感的“人性”,对这种环境越来越感到不适。她开始有意识地寻找一些能让她感到“舒适”或至少是“平静”的区域,进行短暂的“精神净化”。除了终年阴冷但熟悉的地窖,拉文克劳塔楼附近那充满智慧与宁静气息的回廊,以及城堡八楼那幅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的空旷走廊,都成了她偶尔流连的地方。
正是在城堡八楼那条安静的、通常无人问津的走廊里,她再次遇到了卢娜·洛夫古德。卢娜正对着那面空白的墙壁发呆,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动着什么,嘴里哼着那首不成调子的、关于月光和骚扰虻的歌谣。
“你在寻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卢娜?”赫尔拉走上前,轻声问道。她颈间那串黄油啤酒瓶塞项链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而温暖的光泽。
卢娜转过头,雾蒙蒙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哦,你好,赫尔拉。我在等一扇门出现。”她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有时候,当你真的、非常需要某个地方的时候,它就会在这里回应你。爸爸说这里可能藏着一个消失柜,但我觉得它更像是一个……懂得倾听需求的、害羞的房间。”
赫尔拉心中微微一动,知道卢娜所说是有求必应屋。掌控度越来越高的空间权柄让她对周围空间的异常波动感知更为清晰。卢娜那看似荒诞的直觉,再次精准地指向了某种空间的奥秘。
“一个懂得倾听需求的、害羞的房间……”赫尔拉重复着,若有所思。她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接触,而是悬浮在冰冷的石墙前方几英寸处,仿佛在感受一个沉睡巨人的脉搏。一种细微的、如同呼吸般起伏的空间褶皱与规则弹性,温柔地抵触着她的感知。
“它……是活的。” 她轻声说,带着一丝惊叹,“一个懂得倾听,并愿意回应需求的……害羞的灵魂。”
卢娜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它喜欢我们!”
“你要一起等吗?”卢娜发出邀请,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社交活动,从她那个颜色鲜艳的串珠小包里掏出两个微微有些压扁的巧克力蛙,“我们可以分享这个。我这张好像是波托勒米,他总是在他的星图上画满奇怪的小生物。”
于是,两个来自截然不同学院、看似毫无交集的女孩,就这样并排坐在了八楼走廊柔软的地毯上,分享着有些融化的巧克力蛙,看着对面挂毯上巨怪永无止境地重复着那愚蠢的棒打动作。卢娜指着空气中某些普通人看不见的波动,告诉赫尔拉哪里聚集着“贪吃情绪碎片的骚扰虻”,哪里又有“小飞艇李”的种子在墙缝里悄悄做着环游世界的梦。赫尔拉则偶尔会指出城堡古老魔法在一些特定节点流动的规律,或者某个经过的肖像画里人物其实有个喜欢在午夜溜出去跳舞的小秘密。
这是一种奇妙的、超越常规逻辑的友谊,建立在彼此都能“看见”常人无法感知的世界一角的共鸣之上,以及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的善意交换。对赫尔拉而言,和卢娜相处不需要任何算计、伪装或复杂推演,只需要最本真的“看见”与“接受”。这种简单而直接的连接体验,对她正在艰难构建与理解的人性来说,是极其珍贵且温暖的信息流,如同在冰冷的海中发现了一座散发着恒温的灯塔。
“你知道吗,”卢娜咬着一只巧克力蛙的翅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很多人觉得我疯了,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听到了他们听不到的声音。”
“很多人也觉得我很奇怪,”赫尔拉平静地回答,看着另一只巧克力蛙试图从盒子里跳出来,被她用一个极其微小的空间停滞区域定住,然后轻轻捏起,“因为我理解他们无法理解的规则,思考他们不愿思考的问题。”
卢娜开心地笑了,那笑容纯粹而明亮,驱散了走廊里的一部分阴霾:“那很好。这样我们就不用假装成别人喜欢的样子了。可以做我们自己。”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回应她们之间这种纯粹的“存在”与“需求”,她们身后的石墙上,一阵微弱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魔法涟漪闪过,一扇光滑的、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橡木门,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门板上没有任何标记。
“看!”卢娜兴奋地跳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饼干屑,“它听到我们了!它喜欢我们!”
赫尔拉站起身,感受着门后传来的、复杂而有序、充满无限可能性的魔法空间波动。她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宽敞得超乎想象的房间,堆满了几个世纪以来霍格沃茨师生们藏匿或遗忘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破旧得看不出原貌的家具、锈蚀斑斑的中世纪盔甲、堆成小山的、封面模糊的书籍、歪斜的天文望远镜、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正在打瞌睡的滴水兽石雕……这里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充满秘密的宝库,又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魔法版本的杂物间。
“哇哦,”卢娜惊叹道,雾蒙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比我想象的还要棒!这一定是霍格沃茨所有迷路东西的最终归宿!你看那个盔甲,它在用手指敲节奏!”
赫尔拉走进有求必应屋,她的感知全面而谨慎地展开。这里的空间结构极其稳定,却又充满了近乎奇迹般的可塑性。它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一个完美的练习场,一个……理想的、可以隔绝外界恐惧与窥探的“安全屋”。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她心中形成。是时候在这里,为金妮·韦斯莱构筑一个临时的、可以短暂躲避赝品汤姆精神侵蚀的庇护所了,可以给这个濒临崩溃的女孩一个喘息的空间,一个能够补充被赝品持续汲取的生命力与精神力的地方,顺便把日记本的进程推动一下。
接下来,赫尔拉隐秘地出入有求必应屋。按照脑海中构想的“一个绝对安静、安全、温暖、可以让人放松身心、抚平恐惧的房间”来让它变化。房间果然如她所愿,变成了一个舒适宜人的空间:有着柔软如云朵的沙发,壁炉里跳跃着无声的、散发清香的草药芬芳的火焰,角落里生长着具有安神效果的低矮魔法植物,四壁是顶天立地的、空白的书架似乎静静地等待着填充那些能带来心灵慰藉的书籍。
她没有立刻将金妮带到这里,这太突兀,也过于冒险。她需要一个更自然、更不引人怀疑的契机,一个能让金妮自己“发现”并信任这个地方的契机。她只是将这个“安全屋”的坐标和进入方法,作为一颗种子,埋藏在自己意识的深处,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以不易察觉的方式,引导那颗在风雨中飘摇的、名为金妮·韦斯莱的种子,找到这里。
而且还需要对金妮的状态进行调控,她想到了斯内普。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她需要更直接地介入,引导“调查”的视线,将主角们推向正确的轨道。
当晚,深夜。
地窖的魔药办公室内,只点着一盏散发着微弱黄光的孤灯,将斯内普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布满瓶罐的墙壁上,如同一个扭曲的囚徒。他坐在书桌后,面前摊开着学生的论文,羽毛笔却久久未动,墨迹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污渍。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比任何魔药气味都更压抑的寂静,混合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疲惫与绝望。
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滑开。赫尔拉走了进来,如同回自己房间一样自然。
“金妮的状态比预期差,我需要一种魔药,能温和而持续地补充她被汲取的生命力,并且必须完全隐匿其魔法痕迹,不能被任何探测手段察觉。”赫尔拉的声音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静。
斯内普抬起眼,看着她。灯光下,她的脸庞依旧苍白,但那双黑眸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是为了那个女孩本身?还是仅仅为了她的剧本不受干扰,为了她剧本的“主角”能及时登场?
“给一个学生使用隐匿性极强的魔药……”他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严重违背了……不仅仅是校规。”
“这是为了救她,西弗勒斯。”赫尔拉打断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在我的剧本里,她不会死。但如果不进行干预,她的灵魂可能会在被拯救之前,就受到永久性的、不可逆的损伤。我不希望这样。”
“那剧本的下一步呢。”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气息在冰凉的空气中形成一小团颤抖的白雾。那个有着汤姆灵魂的笔记本,以及开学以来赫尔拉冷漠推动的“剧本”,那些被石化的人、猫、幽灵,让斯内普内心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有时候他也怀疑,现在到底是赫尔拉的剧本,还是汤姆影响下的结果,而且他也预感到哈利将被扯入这个漩涡。
“哈利将会发现日记本。”赫尔拉没有说太多,但足以证明斯内普的预感,哈利将成为漩涡的中心。
又是一道选择题,永远是在糟糕和更糟糕之间做选择。为了他效忠的主人,他必须默许莉莉的孩子去冒险,甚至现在还要亲手制作魔药,去维系这场危险的戏剧。这感觉像是对莉莉记忆的一种持续的、缓慢的凌迟。
地窖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斯内普背对着她,站在工作台前,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墓碑。良久,他才用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干涩的声音开口:
“……配方很复杂。需要用到月长石粉来平衡生命能量的波动,用凤凰眼泪来模拟最纯净的生命本源气息以骗过魔法的感知,还要加上独角兽尾毛的碎屑,用来稳固她即将破碎的灵魂……”他报出的,是远超常规生命补充剂的、近乎传说级的配方。
“……材料稀有,工序繁琐,如同在针尖上跳舞,不能有任何差错。”他缓缓转过身,“三天。我至少需要三天。”他最终说,妥协中带着深深的、浸入骨髓的疲惫与自我厌恶。
他抬起眼,黑眸中是一片荒芜的平静,“而且,我必须提醒你,这种魔药的效果是‘缓释’和‘支持’,它无法逆转已经被侵蚀的部分,只能像在最破漏的水桶上小心翼翼地贴上补丁,延缓其崩溃的时间。它创造不了奇迹。”
“可以。”赫尔拉点头,接受了他的条件和警告,“这能为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三天后,约定的时间,赫尔拉再次如同影子般出现在魔药办公室。
办公室内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更加复杂浓郁的草药气味,还夹杂着一丝……清冽而稀有的气息,像是月光凝结成的露水。
斯内普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他那张巨大的、摆满了各种精密玻璃器皿和闪烁着微光的魔药原料的工作台前。台面上,几个水晶瓶还在散发着残余的热气,空气中残留着魔法能量稳定后的细微嗡鸣。他看起来比三天前更加疲惫,眼下的阴影浓重得如同淤青,但他站得笔直,整个人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琴弦。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魔杖近乎粗暴地敲了敲台面。一个哑光黑色小瓶猛地跳起,悬浮到赫尔拉面前。
“拿去吧。”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月长石粉,凤凰眼泪……还有我能找到的最纯净的独角兽角粉,用来稳固她快要散架的灵魂。”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眸死死盯住她:
“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它创造不了奇迹,赫尔拉。”
赫尔拉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瓶身。她能“品尝”到魔药中蕴含的、精妙到令人惊叹的能量结构——生命的力量被小心翼翼地约束、伪装,安抚的意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缠绕其中。这不仅是魔药,更是一件倾注了极高技艺与……某种沉重代价的艺术品。
“效率一如既往,西弗勒斯。”她将小黑瓶小心地收进袍子内里最安全的夹层,“这能为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他们都知道,这场危险的戏剧正在加速奔向**,而每个人都已在舞台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无论他们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