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俱乐部的消息被贴在公告栏,如同一剂强心针,刺入了这所被恐慌笼罩的学校。人心惶惶的气氛里,终于掺入了一丝带着颤栗的兴奋。学生们热切地讨论着,期待着学习新的魔法,目睹巫师决斗的场景。
夜晚,斯内普照常来到赫尔拉的宿舍。守护神咒的银光如水银般消融在空气里,赫尔拉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视线投向窗外那片吞噬光线的、深沉的湖水。
“明天下午,‘伟大’的洛哈特教授,将会开办瞩目的‘决斗俱乐部’。那将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舞台。由你来促成哈利和德拉科的决斗。”
“为什么?”斯内普显然对这样一个命令不解,黑袍下的身躯微微绷紧。
赫尔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未成形的念头。“这不正合你意吗?一个让波特当众出丑的机会。”她顿了顿,下一个词如同冰锥刺出,“……用‘乌龙出动’,然后,让所有人看清他‘蛇佬腔’的真面目。”
“蛇佬腔!”斯内普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他并未质疑信息的真伪——赫尔拉从未欺骗他,她的言语即是真实。然后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将引发的可怕后果,他几乎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指节捏得发白。
“你连这个都算计在内?利用那个虚荣蠢货的、如同马戏团表演般的俱乐部?”——也利用我。他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但他从未想过,哈利波特居然是个蛇佬腔。
“舞台和配角总是现成的,关键在于导演如何引导剧情走向。”赫尔拉盯着他,黑色的眼眸在寝室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幽幽燃烧,“当众展示蛇佬腔,是哈利·波特无法逃避、也必须经历的命运节点。这能坐实他‘斯莱特林继承人’的嫌疑,加深他与学校主流群体的隔阂,迫使他更迫切、更孤立无援地去寻找真相,将他推向命运指引的位置。同时,这也能给汤姆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他渴望摧毁的对手,曾杀死伏地魔的对手,就在眼前,而且同样拥有斯莱特林的血脉证明。”
“你这是在把他放在所有怀疑与恐惧的聚光灯下炙烤!”斯内普猛地睁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排斥,低吼道“所有人都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这比他父亲当年……”
“正因如此,他才会真正开始成长,西弗勒斯。”赫尔拉打断他,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试图筑起的所有心防,看到他那些同样充满孤立、误解与挣扎的少年时光,“被孤立,被误解,在巨大的压力和众人的排斥下,依靠有限的盟友和自身的勇气去证明清白、对抗黑暗……这是通往他所肩负命运的英雄之路上,无法绕开的必修课。你,比任何人都更应该清楚这一点。”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力量。
斯内普像是被瞬间击中了内心最脆弱、最不愿触及的角落,猛地别过头去,下颌线绷得死紧,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寝室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随你吧。”良久,他才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三个字,充满了浓重的无力感与深切的自我厌恶。他再次妥协了,为了那个该死的“剧本”,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也因为他内心深处,那个曾经同样被孤立、被误解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或许……他可悲地认同这种残酷的“锻炼”所蕴含的、塑造坚韧灵魂的黑暗价值——尽管这认同感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赫尔拉静静看着他挣扎的侧影,声音放缓,轻柔的说“至少,他身边还有朋友,并非……孤身一人。”
这句近乎安慰的话,让斯内普的脊背几乎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
决斗俱乐部的闹剧,在礼堂被临时清空、铺上厚厚的地毯后,如期上演。吉德罗·洛哈特穿着他那身仿佛用金加隆织就的、耀眼夺目的紫红色长袍,如同开屏的孔雀般,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走来走去,用他那经过精心修饰的、洪亮而浮夸的嗓音,向台下密密麻麻、神情各异的学生们传授着他那套花哨而无用的“决斗技巧”。他身边的斯内普,则像一道沉默而阴郁的黑色剪影,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与洛哈特形成了鲜明到滑稽的对比。
演示阶段,洛哈特那蹩脚的“解除武器”咒语被斯内普随手一个无声的、精准到冷酷的“除你武器”瞬间击飞,狼狈地摔下舞台,引来了斯莱特林学生一阵压抑的哄笑和格兰芬多不满的嘘声。这拙劣的表演,恰恰为后续真正的“戏剧”铺垫了足够的混乱与注意力分散。
当学生们被要求分组练习时,德拉科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舞台,指名道姓地要求与哈利对决。在斯内普“勉为其难”的同意和洛哈特尴尬的圆场下,对决开始。马尔福显然早有准备,他没有使用练习咒语,而是用“乌龙出动”召唤出了一条漆黑的、嘶嘶作响的毒蛇——一条来自斯内普私人收藏的、并非致命但极具威慑力的品种。
那黑蛇昂起头,吐着信子,迅猛地游向哈利,台下瞬间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哈利僵在原地,脸色惨白,他似乎能听懂那蛇类冰冷的语言,那是一种充满威胁的、准备攻击的嘶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种奇异的、仿佛带着古老魔力的嘶嘶声,不受控制地从哈利口中发出。那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冰冷、滑腻、充满原始力量的声响——蛇佬腔。
“【离开!】” 哈利对着那条蛇嘶声说道。
整个礼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所有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恐惧、排斥与**裸的怀疑,齐刷刷地聚焦在哈利身上。他站在那里,茫然无措,仿佛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看见了吗?”德拉科·马尔福第一个打破了寂静,声音因兴奋而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你们都看见了吗?他会跟蛇说话!波特是个蛇佬腔!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袭击事件肯定跟他有关!”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炸开。麻瓜出身的学生,惊恐地后退着,仿佛哈利是什么致命的病毒。罗恩和赫敏试图冲上台为哈利辩解,但他们的声音被更大的质疑和恐惧浪潮淹没了。
混乱中安稳站在角落的赫尔拉看着兴奋的德拉科,忍不住乱想:一个格兰芬多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是让他很高兴的事情吗?有点不符合她已知的逻辑。
…
回到了公共休息室,她再次将心神沉入囚笼,将决斗俱乐部那戏剧性的一幕清晰地传递过去。
囚笼中的汤姆灵魂剧烈地、近乎疯狂地波动着,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憎恶、扭曲的兴奋、以及某种病态关注的尖锐波动。"他……就是他……那个男孩……" 汤姆的意识流变得尖锐而急促,充满了毁灭的**,"他竟然是个蛇佬腔!?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不!我才是!他是什么东西!一个泥巴种女人生的杂种!他凭什么!?"
“安静。”
赫尔拉的意识像一阵寒流,瞬间冻结了囚笼里沸腾的恶意。她没有回应他的暴怒,而是将一段更为清晰的记忆画面投射过去——哈利与蛇对话时,周围人群脸上那混合着恐惧、排斥,却又暗藏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特殊”的敬畏眼神。
“看清楚,”她的意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解析意味,“他们恐惧他,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他。这份‘无法理解’,本身即是一种权力的烙印。反观你……” 她的意识流微妙地转向,“你所有的‘特殊’,都需要通过谋杀、欺骗与自我撕裂来证明,最终却只能将存在寄托于一本日记,祈求一个女孩的注意来获得滋养。这两种‘存在’的形态,你看出本质的差异了吗?”
那团黑暗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传来被精准刺中最痛处的战栗。
“至于你寄托了无数野心的那个‘自己’......”赫尔拉的意识流里渗透出冰冷的嘲弄,“此刻正被那个红发女孩抱在怀里,聆听她为另一个男孩流下的眼泪。猜猜看,当她的眼泪流干,发现这本日记给不了她任何慰藉时,是会继续视若珍宝,还是将它弃之如敝履?”
她不再多言,利落地切断了连接,将那片在屈辱与嫉妒中无声燃烧的黑暗彻底隔绝。她能感觉到,那团灵魂不再咆哮,而是陷入一种死寂的、不断自我吞噬的沉默。
很好,怀疑的种子,尤其是对自身存在方式的怀疑,已经埋下。接下来,只需静待它在虚无中生根发芽。
…
十二月的霍格沃茨被一层湿冷彻骨的寒气紧紧包裹。黑湖表面凝结的薄冰,反射着惨淡的灰白天光。城堡内的紧张气氛非但没有因决斗俱乐部的举办缓解,反而因为接二连三、目标明确的袭击事件而持续发酵,如同不断加压的锅炉,濒临爆炸的边缘。
科林·克里维,那个总是举着相机、脸上带着毫无阴霾的热情笑容的格兰芬多一年级新生,也被石化了。他被发现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他视若珍宝的照相机,仿佛想用那小小的镜头,捕捉下袭击者最后的狰狞面目。
紧随而来的,是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差点没头的尼克,格兰芬多的常驻幽灵,被石化了。
这位平日里喜欢飘荡、讲述他未能完全断头故事的幽灵,被发现僵硬地、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惊恐姿态,悬浮在五楼的一条走廊里。他那半透明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如同大理石般的灰白色,那张总是带着些许戏剧性表情的脸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骇中,仿佛看到了比“差点没头”更加恐怖的景象。
连幽灵都无法幸免!
这个消息彻底击溃了绝大多数学生仅存的心理防线。如果说科林的石化让人心惶惶,那么尼克的遭遇则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城堡里游荡的东西,其危险程度已经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走廊里空荡得如同墓穴,即使是在白天,学生们也紧挨着墙壁快步行走,眼神惊惶地扫视着每一个拐角、每一尊雕像的阴影,仿佛那无形的威胁随时会从墙壁里渗透出来。肖像画们也变得沉默寡言,连皮皮鬼都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恶作剧。
赫尔拉在斯莱特林长桌旁,听着这些如同瘟疫般蔓延的消息,内心冷静地记录、分析。科林的石化完全符合剧本预期,甚至那张他至石化都试图按下的快门,也为整个事件增添了一丝令人心碎的、对抗命运的悲剧色彩。
而尼克的石化,则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标志着蛇怪的威胁已经不再局限于“活的生物”,其魔力甚至能冻结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城堡内恐惧能量的浓度因此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这为赝品汤姆提供了更丰沛、更黑暗的“养料”,加速着它对金妮生命力的汲取和对密室开启能量的积累。
然而,她注意到金妮·韦斯莱的状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剧恶化。女孩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被殴打过,原本还残存的一丝少女光彩被一种惊弓之鸟般的、持续的惶恐所取代。
即使在斯莱特林长桌,赫尔拉也能偶尔捕捉到格兰芬多那边传来的、金妮在看到任何与蛇相关图案或是听到“继承人”等词汇时,眼中闪过的、不再是单纯的厌恶,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混杂着恐惧与一种诡异熟悉感,甚至是痛苦的复杂情绪波动。这不对劲。按照预测的时间,在尼克被石化、舆论压力达到顶峰时,金妮应该已经因为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而试图丢弃日记本了。但此刻,赝品汤姆对金妮的控制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正在加深,可能已经开始通过她更直接地感知外界,甚至反向施加更强大的精神影响。
赫尔拉清晰地感受到了命运的反弹,一个不在她精确计算内的变量正在发挥作用——或许是汤姆灵魂碎片本身的韧性,或许是金妮内心深处某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这份“特殊连接”的病态依赖,延缓了抛弃的进程。这迫使她必须重新评估风险,并考虑进行更直接的干预,以确保她的“主角”能及时登场,而“容器”不会提前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