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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行 第9章 【八】烟雨行舟

作者:西沉月亮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11-05 13:16:40 来源:文学城

轻舟荡漾,水光接天。直到长安城的轮廓都已模糊不清,桓千蘅依旧望着长安的方向,身子僵硬着许久没有移动。

阿丽嘉蹲在甲板上,纤手拨弄清水。她拢起头发,往脸上泼了点水,水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滴落下来。她盘腿坐下,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笑盈盈地看着两边向后倒退的青山。

凌雅之原本站在她旁边,同她玩了一会儿水。突然感觉船上另一人安静得不像话,于是转头望向暗沉沉的船舱。桓千蘅背光而坐,后脑勺冲着他,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姿势。

他走进舱中,贴着桓千蘅肩膀坐下。桓千蘅的眼珠子终于转了个方向,屁股一挪,远离凌雅之。

凌雅之什么人,厚颜无耻第一人也,自然又浑然不觉地贴了上去。桓千蘅再躲,他再贴。船舱位置有限,挤来挤去,几个回合下来快将桓千蘅挤到船舷处。他终于忍受不了,推了凌雅之一把:“你离我远点。”

“还生气呢?”凌雅之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甩开手,怒气难平。他退休计划里可从来没有和眼前这个人一同游山玩水这一条,他就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上了这条贼船的。

凌雅之放软了声音,说道:“我错了还不成么,我应该提前和桓兄商量的,什么都没准备就把你仓促拉上船。这样,到了下一城,我出钱给你归置整齐,你想买啥买啥,行不行?”

“这还勉强算是句人话,”桓千蘅转过头来:“这是你说的。”

凌雅之拍着胸脯道:“我说的,小爷别的没有,钱管够。”

桓千蘅不屑地哼了一声,蜷起一条腿,手放在膝盖上,四根手指来来回回在膝盖上敲着。

身边的凌雅之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摸摸脸,抓耳挠腮像只猴子,硬生生把他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你长痱子了?”

凌雅之安静下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先前吃瘪多次,又把他强行拽上船来,终是理亏,说话底气便不足了。

桓千蘅道:“有屁快放。”

凌雅之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慢慢说道:“桓兄,你我也算是一同干过大事的人了。这交情,难道还不够得知你尊姓大名?”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准是又要乱打听,果不其然,毫无意外。桓千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沉默不言。

凌雅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十分有眼色地递上水囊:“你看,你是阿丽的大恩人,她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在甲板上还问我呢。”

阿丽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转身探头进入船舱:“雅之哥,你喊我?”

“雅之哥”,听到这个称呼,桓千蘅忍不住看了一眼凌雅之。两人就在甲板上玩了一会儿水,这称呼就从“凌公子”变成了“雅之哥”。

“阿丽,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也很好奇这位冷面公子的姓名?”凌雅之拿着扇子在几人身上指了一圈,“这里共三人,有两人都坦诚相待,唯独一人遮遮掩掩,毫不把我们当朋友,你说这人该不该打?”

“确实该打,”阿丽嘉笑着附和,“桓公子,雅之哥说的不错,我们是一起出入了生死的人,透露个名字岂不应该?”

桓千蘅被这两个一唱一和的人烦躁得脑袋大了一圈。若不告诉他们自己姓名,只怕这一路上能被念叨至死。他看着两人,下定决心:“看在阿丽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有个条件。”

凌雅之道:“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桓千蘅抬起手,伸出食指,慢慢指向他,笑里藏刀:“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我就告诉你。”

凌雅之一愣,旋即笑道:“就这还想为难我?”

他摊开右手,掌心向上。左手伸出食指中指,两指稍微分开,立在右手手心上,对着桓千蘅弯了下去,就像是两条腿在跪拜一样:“桓大人,小的求您说出您的尊姓大名。”

“有病。”桓千蘅本想翻个白眼,却没忍住看着那跪拜的手指头笑出了声,“罢了,你听好了,你老子我,姓桓名千蘅,桓千蘅。”

名字说了出去,他忽然有了一丝舒畅的感觉。他倚着乌篷,微仰着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凌雅之念叨道:“千蘅....哪个蘅字?”

“蘅芜的蘅。”

凌雅之在手心慢慢写着那个“蘅”字,抬起眼来:“是真名吗,没骗我吧?”

桓千蘅闭着眼:“你爱信不信。”

凌雅之撇撇嘴,继续在手上写写画画:“谁给你起的名字,如此与众不同。”

“我师父。”桓千蘅无父无母,师父从生满蘅芜的草地里捡到他,故而起名千蘅。他不知本姓,后随了师父姓桓。

凌雅之的手一顿,看向他闭目养神时安静的侧颜:“尊师是哪门哪派的高手?”

桓千蘅一动不动,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幼时在岐山之上,师父教他武功的样子。

岐山玄音谷,是专门培养刺客杀手之地。二十年前玄音谷十六刺客威震江湖,师父桓星瑾在其中排行第三,号称江湖中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做不成的事。

他们收钱办事,暗杀了许多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被好事者安了个“鬼见愁”的虚名,一时风头无两。许多江湖小门派人人自危,生怕与人结仇后引来十六刺客。玄音谷十六刺客也因此名声越来越大,所应承下来的事也越来越危险艰巨。

然而牛皮吹得太大了,终于有一遭阴沟里翻船。十六刺客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人折去羽翼,死伤过半,桓星瑾就死于当时。数年过去,玄音谷更是分崩离析,四散而去。

玄音谷势力大损之后,十六刺客所造的债孽反噬其身,提起玄音谷的刺客那便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尽管玄音谷之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

一人一口唾沫,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淹死。玄音谷后人受不住江湖上的侮辱责骂,渐渐脱离师门,再不干刺客的营生。时至如今,唯有十六刺客之首孟靖亭尚活在岐山之上,但再未收过徒弟,玄音谷已经名存实亡。

桓千蘅也是那时下山游历,结识了尚是林王的凌景宣,两人一见如故。

凌景宣说并不在意他的出身。刺客是职业,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背负罪孽的人应当是雇佣刺客的人,而非刺客本身。

不知怎么,桓千蘅大受感动。少年无畏,他便说要以毕生所学,助林王成为太子。

一晃就是八年。

他终于达成了诺言,但他和林王之间,却再也找不到初相识时惺惺相惜之感。

这些事情在他头脑中过了一遍,良久才沉声道:“师父仙去多年,便不要问了。”

凌雅之果真没再追问,而又细品了一回他的名字:“蘅芜清芬,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好名字么?桓千蘅对自己的名字无感,谈不上喜欢,更说不上好坏。

阿丽嘉看着凌雅之如何写“蘅”字,自己跟着写了一遍,笑道:“雅之哥跟我说,叫公子太生疏见外,让人听去疑似拐卖少女,于是让我喊他哥。既然知道了桓公子的名字,不如,就叫你千蘅.....叔吧。”

“行,你开心就行。”桓千蘅虽然闭着眼,但忍不住笑起来,忽然觉得阿丽嘉机灵又可爱起来。他扭了扭脖子,时刻准备听身边某个人跳脚的反应。

果不其然,这个称呼被凌雅之当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你喊我哥,又喊他叔,我岂不成了他晚辈了!”

阿丽嘉道:“千蘅叔不是比你大么,叫前辈也不算错。”

“大能大多少啊!”凌雅之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喂,你多大年纪?”

桓千蘅没答话,伸出手指比了个二,又比了个六。

“就两岁的事儿,算什么前辈。”凌雅之看着阿丽嘉,“不许叫叔,叫哥。”

阿丽嘉拖长了声音:“千蘅哥——这样行不行?”

“你们爱叫啥叫啥,别烦我。”桓千蘅翻了个身,背冲着那两个精力旺盛的人。船在水里晃来晃去,上下沉浮,晃得他昏沉欲睡,实在没功夫再听那两人说相声。

那两人知道他是真的累了,心照不宣地都没再吵嚷。桓千蘅听着水流鸟鸣,觉得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可突然没了声音,他闭着眼睛却死活睡不着。船在水里晃动,让他觉得自己正踩在一坨棉花上。水流急了,有时失重,这种眩晕感就愈加强烈。

翻来覆去找了好几个姿势,怎么躺怎么不对劲。阿丽嘉都窝在一角盖着薄毯睡沉了,他还没睡着,手心和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凌雅之安静下来后找了本书看,看着看着觉得身边之人躁动得不正常,于是问道:“桓兄,你摊煎饼呢?”

话音刚落,桓千蘅猛然睁开眼睛,眼里全是血丝。凌雅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跪在船舷处“哇”的一声吐进了水里。

桓千蘅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灼得喉咙生痛,紧接着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难受得要死。

“你怎么回事儿?”凌雅之从船舱里走出来,一边拍打他的背,一边从袖中掏出块绢子递给他。看着桓千蘅苍白的嘴唇,他说道:“桓兄,你不会是晕船吧。”

桓千蘅夺过绢子,擦了擦嘴:“你有意见?”

“不敢,”凌雅之继续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你晕船你早说啊,咱可以走陆路,平白无故受这个罪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桓千蘅的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抬手将绢子扬进了水里。

凌雅之唇边泛起一抹笑意:“你别告诉我你没坐过船啊。”

“是又怎样?”桓千蘅抬起眼皮都觉费劲,声音更是虚缓无力。

凌雅之笑容愈深:“像桓兄这样武功高强的人物,我还以为定是走南闯北练出来的,没想到你连水路都不曾走过。”

桓千蘅无力地看着他:“你生来两条腿儿是让你走路的,不是游水的。没走过水路怎么了,大惊小怪。”

“是是是,我判断失误,我大惊小怪。”凌雅之阴阳怪气地嘲弄他。桓千蘅当耳旁风,没力气和他拌嘴,跪坐在地上深呼吸,调整内息。

凌雅之笑着笑着,化作一声叹息:“船到江田还要很久,你晕船厉害的话,怕是有罪要受了。”

桓千蘅心凉了半截,外出游历的第一步就出师未捷,心情可谓是沉到了谷底。凌雅之平时虽然油嘴滑舌,但也有说得在理得时候。这一下午,他来来回回吐了三四次,连胆汁都快吐出来。最后,他的力气似被无底洞抽走了一般,整个人瘫成一团,缩在船舱里动也动不得了。

想自己纵横一世,到头来竟被晕船折磨得如此狼狈不堪,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在折腾了一下午之后,他终于艰难地迷糊了过去。做梦梦见自己仰面浮在水上,背上传来阵阵清凉,缓缓输送到四肢百骸,绵软无力的感觉顿时消退了许多。

夜幕低垂时分,乌篷船里点燃了一盏晕黄的油灯。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凌雅之坐在自己面前,脸冲着脸,手掌贴在自己肩膀上。真气顺着他的手指灌入肩部经脉,而后扩散全身。

怪不得自己四肢无力的感觉消失了,他一直在给自己输真气么?

凌雅之闭着眼睛,睫毛卷卷的,轻轻颤抖。桓千蘅第一次这样细致地看到一个人长相如何——他笑起来的时候,风流轻佻;不笑的时候,温润如玉,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奇迹般地没有推开他,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凌雅之鼻头已经出了薄汗。他停下手,气沉丹田,而后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目光悄然相撞。

“哎!”凌雅之被那直勾勾的目光吓得一跃而起。刚运功完不宜大幅运动,他眼前一黑,扶着乌篷头晕眼花了许久,才道:“你干嘛呢,吓死我了!”

桓千蘅狡黠地眨眨眼,慢慢靠近他:“凌雅之,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干嘛呢?”

凌雅之被他逼退到角落,整个人壁虎似的贴在了乌篷上,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我是看你太难受了,怕你睡不好.....”

“这样啊。”桓千蘅嘴角一勾,那轻飘飘的靠近转瞬即逝,转身往甲板上走去,“那多谢了。”

乌篷中的空间松缓起来,凌雅之长出一口气。他手冰凉,脸颊却热起来。他双手贴着腮,给脸降温,一边自言自语道:“吓死....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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