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正事儿吧。”苏桓语揉着眉头,看曾静进来了,就把整件事的经过简单复述给武聪。
期间,曾静补充了一些苏桓语不知道的细节。
“杨旭先生是单亲家庭长大,和杨阿姨相依为命。”曾静慢慢说:“当时手术评估出来,杨阿姨的身体条件不适合接受手术。
为了延续杨阿姨的生命,杨先生坚持要做搭桥。
手术风险主治医生全数告知,杨先生也签了字。”
“那换药呢?”武聪问。
“换药是主治医生同意的。”曾静说:“有护士可以作证。
口服药片的用法和用量也是按照主治医生的医嘱来的。”
“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换药。”苏桓语解释:“注射用B12和口服用B12都是B12,就好比是喝了一口水和含了一块冰似的。
药物成分完全一致,只是形态不一样而已。”
“B12针剂痛感强烈。”曾静补充:“若非国庆期间,医院药房库存不足,医生首选一定是B12口服药片。
针剂只是备选。”
武聪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下苏桓语和曾静的话,问:“那病人死因确认了么?”
“目前没尸检,无法百分百确认。”苏桓语说:“但从体征来看,大概率是围手术期心肌梗死。”
“围手术期心梗死亡是搭桥手术后常见风险。”曾静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
“好,知道了。”武聪站起身:“感谢配合。接下来如果还有需要查证核实的,还要再来打扰你们。”
“辛苦您。”曾静也起身说:“有需要配合的您随时联系我。我先去忙。”
说完,就搬着凳子先出去了。
外人走了,武聪终于放松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把可怜的单人床压出“吱呀哀嚎”,才转眸看着苏桓语,担忧的问:“你脸色差了好多,还是不能好好睡觉?”
“好多了。”苏桓语笑了一下,重新戴上口罩,站起身送客:“案件问完了,武大队长也该归队了。
我这儿还有病人要忙,就不送你了。”
“别啊,这段时间忙,都没时间聚一下,好多事儿要问你呢。”武聪赖在床上不动,伸出长腿挡着苏桓语,不让人走:“你这到底啥情况?
当医生本来就危险,到住院部更危险。
别告我说你们院长知道你针灸不错,所以把你调过来保护同事了。”
“要不怎么说我们聪子年纪轻轻就能当大队长呢。”苏桓语跨过武聪的阻挡,走到值班室门口,回眸朝武聪看了一眼:“既然已经猜到真相,就赶紧回去吧。
我去忙了,再会。”
“你!”武聪起身去拽苏桓语,却只捞到一片轻飘飘的衣角。
他看着值班室外明亮的护士台,想:“这人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糊弄起人来还是一样光明正大、毫不遮掩。
正好苗昂回来了,无论如何,等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得叫上苗昂她们,拉老苏一起出去聚聚。”
……
苏桓语打发了武聪,先去护士台办公台下拿东西。
他早上开车出去,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综合超市,买了许多日用品。
护士们以为他这刚换了值班室,要添置新东西。哪知,苏桓语拎着东西就要往VIP病区去。
几个正准备办理住院的病人家属纷纷抬眼看向他。
苏桓语习惯性的弯了弯眼,用切实行动履行“要用春风拂面的态度面对病人及病人家属,让所有选择龙城医院的患者都能感受到医院的温度”基本义务。
一个刚给病人换完药的小护士迎面而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愣了一下,指了指他的领口问:“您这,这是怎么了?”
苏桓语顺着她的眼神垂眸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左半侧衣襟,被鲜血染透的地方已经快干了,很大的一片,血色比刚渐上时深了一些,乍一看很是惊心。
那杨壮汉运气不错,居然一刀划到了静脉,不然那么浅道伤口不能流这么多血。
他揉了揉额角,很是无奈:“一点儿意外。”
说完,脚下掉了个方向,转回值班室去换衣服。
他要是这副模样在医院里转悠,无论眼睛弯得有多真诚,都会吓坏病人。
回到值班室的时候,武聪已经走了。
苏桓语脱下被血染污的白大褂和上衣,在洗手池里放了半池冷水泡着,又挤些洗手液进去。
然后从床边的行李袋里掏出干净的衬衫和白大褂准备换上。
他在医院放了两套四季私服,秋季衬衫只有两件,一件白色的刚才已经脏了,现在只能穿黑色的。
苏桓语把黑衬衫套上,扣了三颗扣子后,又倒回去把扣子解开了。
他又从行李袋里掏出一件米白色的薄羊毛衫换上,再套上白大褂。
这个季节,医院除了手术室,已经全面停了冷气,他穿羊毛衫一定会热。
但为了让他的病人心情好点儿,他还是决然换了。
他手指灵活的扣上白大褂的扣子,没有耽误时间,先拎着东西去病房看望方疏棠。
VIP01号病房里,仍是紧拉着窗帘,比昨天好一点儿的地方是,陪护床那边开了一盏顶灯。
冷白的灯光洒满了整个内室,看着不刺眼,也足以驱散昨天那种压抑的氛围。
苏桓语把东西放在陪护床床尾的木质储物柜里,对徐行说:“给你们拿了些日用品,抽空收拾一下。”
说完,也不等徐行回话,就径直走到陪护床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对屋内一躺一站的两个人说:“我先睡会儿,要换液的时候叫我。”
徐行:“……。”
这什么情况。
现在医院都流行主治医生陪护了么。
苏桓语说完,也没有要等他们点头同意的意思,直接倒头就睡。
方疏棠对苏桓语在哪儿睡觉并不在意,只要不靠近他就行。
徐行虽然对苏桓语此举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善于开口赶人,于是只好徒劳的盯着苏桓语看了三分钟,眼睁睁的看着苏桓语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进入浅眠,才不情不愿的移开了目光。
久违的和方疏棠同住一个房间,苏桓语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这一觉竟然睡了大半日,再醒来时,徐进已经回来了。
不知谁给他盖了被子,他这会儿出了一身汗,浑身粘腻的难受。
他第一反应是抬腕看时间,然后就看向输液架。
见他醒了,徐进忙压低声音说:“别急,已经请曾医生来换过了。”
苏桓语这才注意到,方疏棠也睡着了。
“怎么不叫我。”苏桓语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去方疏棠床尾,问:“他怎么样?”
“特别好。”徐进笑得十分欣慰:“估计是你们医院风水好,这两天老大睡得特别好。
那会儿看你睡得熟,换液的时候就没叫你。
我去叫曾医生,老大也没拒绝。
曾医生人不错,知道老大抗拒人碰触,动作又快又小心。换了两次液都没出什么问题。
这不,还睡着呢。”
看到方疏棠睡得好,徐家兄弟都很高兴。
徐进拉着苏桓语到窗边说话:“苏医生,我和你说啊,真是奇了,老大今天居然主动问你了。”
“问我?”苏桓语挑眉。
“是啊。”徐进啧啧称奇:“今天我买东西回来,老大问我,苏医生早上做什么去了。”
苏桓语看着徐进。
徐进一脸八卦的继续说:“我还没回答,他又说算了,不想知道了。
他好不容易问了,我哪儿能就这么放过呢。”
徐进凑近苏桓语,“嘿嘿”笑了两声:“于是,我就把早上的事儿都和他说了,重点讲述了你出手点穴的神奇场面。
老大听完,只低声说了一句话。”
徐进卖了个关子。
苏桓语也不催促,继续静静的看着他。
苏桓语个儿高,一言不发垂眸看人的时候,压迫感很强。
徐进耸了耸肩,瘪瘪嘴说:“其实,我没听清……好像是什么换衣服……”
说着,徐进后知后觉的指着苏桓语白大褂里的毛衫私服说:“您换衣服了啊。不热么。”
“所以……”苏桓语不答反问:“你给他讲这些,是在换液之前?”
徐进迟疑着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苏桓语叹了口气:“难怪。”
徐进着急:“难怪什么?”
苏桓语看了看熟睡的方疏棠说:“没什么。”
小棠需要换液的时候,之所以没有让徐进叫起他,也没有抗拒徐进去叫曾静。
一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二是不想“伤害”曾静。
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小棠,心思远比常人细腻、敏感,这也是他能在艺术之路上极快取得成就的原因之一。
这种障碍带来的毛病之一,就是想太多。
苏桓语几乎能还原出方疏棠上午的心理历程。
他一定想:“苏医生昨晚照顾了我一夜,又刚受了伤,现在好不容易睡着,就先别打扰了他了吧。
再说曾静医生,也不容易。
分明是好心救助病人,却反被病人家属伤害,还因此连累同事受伤,这会儿心底指不定该多难过。
若是我现在还抗拒她的治疗,那不是与上午的病人家属一样,不相信她,导致进一步伤害她呢。”
经过这番思虑,方疏棠心底再抗拒,也说不出抗拒曾静的话。
所以,才有了苏桓语这昏天黑地的一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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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事件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