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鲁军与晋军交战完后,鲁国正卿收到临淄传来的信,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鲁国共有兵马一千五百八十乘,鲁崇给了他六百五十乘攻晋,已经相当多了,现在鲁军已经全部受了重伤,死了三百五十多乘,必须尽快撤离。
鲁国正卿立即传令让鲁军撤回鲁国,没有将此事告知郑国正卿,因为他怕郑舍不允许鲁军撤走。
林裕与白狄军交战至第六日时,白狄军死亡已逾一百乘,晋军死了一百一十多乘。林裕觉得白狄军战力尚可,但剩余的白狄兵是晋军的二倍以上,若再按照前几日的打法,晋军就会被全数歼灭。
所以他必须想一个制胜之计,林裕看着地图,他熟悉衡雍的地形,知晓此地有一座山,名叫万仙山,山上有处洞口,洞内岔洞很多,幽深无底,洞潭相连,泉声叮咚,夏秋时节洞顶滴水如注。
林裕计划派部分晋兵在洞口附近设下埋伏,引白狄军入洞擒之,此时白狄军占了上风,必会放松警惕,容易中计。
林裕带兵与白狄军作战,佯装败逃后,进入洞口躲避。
白狄军为追击林裕,也进入洞口搜寻,林裕带晋军从洞内出来,命晋军封住洞口,将白狄军尽数困住。
洞口被封住以后,山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白狄军在洞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过一日,白狄军就投降了。
林裕将捷报传回绛都,问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
晋国,绛宫。
楚国的一百名刺客埋伏在绛宫正门外的树林中,他们已经在此守了五天,轮流让人盯着宫门口的动静,每半个时辰换一次人。
姜云陵和姬煦坐在马车里,他们刚去看望了受伤的晋兵,命人加派了些医师和伤药给伤兵,然后赶回绛宫继续处理征战之事。现在鲁国已经退兵了,白狄军也全部被林裕俘虏,还剩三国没有退兵。
到了绛宫门口时,姬煦掀开马车的帘子,对梁训道:“表兄,传诸卿到书房议事。”
“是。”梁训吩咐一名侍卫去传话,护送马车入宫门。
树林中,申渠站在一颗大树上盯着宫门,他认出了马车上的人就是晋国太子,他们事先已经看过晋国夫人和太子的画像了。
申渠从树上跳下来,告知了申廖。
申廖道:“晋太子身边有多少侍卫?”
申渠道:“十二人。”
申廖已经打探过,绛宫正门的守卫是二十人,加上姬煦的侍卫,也不过三十余人,而他们有一百人,机不可失,他立即让刺客全部出动,冲向宫门。
马车已经进入了宫门,但仍被刺客拦住,梁训带领侍卫们与刺客混战,只剩下林辛和林望守在马车左右。
姜云陵和姬煦躲在车内,姜云陵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型宝剑,剑身大概一尺长,剑鞘是玫瑰金色的,上面刻有兰花花纹,还镶嵌着多颗彩色宝石,璀璨闪耀。
姜云陵拔出宝剑,锋利无比的剑刃闪着寒光,她注视着剑身,想起当初姬瑄送她宝剑时的情景。
“阿陵,近来晋人们遇刺者不少,我亲手打造了这把宝剑,送给你,防身用的。”姬瑄的眼中溢满星辰,发出温暖的光芒。
“这把剑好漂亮,可惜我不会武功,不会用剑。”姜云陵的眼睛水灵灵的。
“其实用剑不难,你不会,我可以教你,没有武功也可以用剑的。”姬瑄的唇角上扬。
然后姬瑄在木板上画了一个人形,教她如何用剑刺刺客。
姬煦也拿出一把小型宝剑,但是这把剑太小了,还不到半尺长,不方便用。
“煦儿,你坐在这里不要动,阿母会保护你的。”姜云陵看了姬煦一眼,然后靠近马车的门。
林辛林望已经加入了混战,不在马车旁边了。一名黑衣刺客落到马车前,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车内的女子仙姿玉貌,不由得张大嘴巴,愣住了。
姜云陵看向刺客的喉咙和左胸,想到姬瑄说过可以刺喉或者刺心,但刺喉比刺心更难刺中,因为刺客稍稍偏头便可躲开,就举起手中的宝剑用力刺向刺客的心口。
刺客发出一声惨叫,两眼一翻倒了下去。又一名刺客掀开车帘,因震慑于姜云陵的美貌而丧命。
混战结束后,梁训走到马车前,看到车前躺着六名刺客的尸体,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声音颤抖着道:“刺客已被臣等制服,君夫人和太子怎么样了?”
姜云陵道:“我们没事,活着的刺客都押入大牢处置,去书房罢。”
“是。”梁训亲自驾车去书房。
林辛和林望清点了人数,侍卫死了二十人,刺客被击杀四十九人,剩余五十一人押入大牢听候审问。
书房内,姜云陵母子和诸卿共议处置白狄俘虏的事。鲁国撤兵那日,白狄军已死了二百三十多乘,余下的三百一十多乘成了俘虏。
姜云陵道:“这些俘虏,我们晋国向来是厚待的,一般都是议和后将俘虏放回。三百多乘白狄军,留在晋国也无用,白狄还占着晋国几万里地呢,就用这些俘虏换些地吧。”
众卿都表示赞同。
姜云陵沉思道:“本来这些白狄军能值上几千里地,但如今晋国危难未解,若是要的地多了,白狄怕会再派兵攻晋。白狄军战力强横,不能再让他们出兵了,传信给白狄,就用三百多乘白狄军换三百里地罢。”
“是。”众卿道。
白狄君一收到信,就同意讲和了,感叹晋国宽厚,有大国之风,爽快得割了三百里地给晋国。七月二十七日,林裕就放了白狄俘虏。
陈军的主帅是陈国亚卿宁尤,他是宁蓬的兄弟,此人精通兵法,体格魁梧,有千斤之力,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陈祚对宁尤极为钦佩,觉得他是陈国古往今来第一将才,所以这次派他攻晋。
祁彰与宁尤已交战九日,双方用的都是鱼丽阵,第九日交战结束后,陈军总共死了一百九十乘,晋军死了六十乘。
祁彰非常爱惜兵将,觉得晋军的伤亡太大了,他征战沙场多年,明白作为一个出色的将领,不仅要在战斗中取胜,还要把将士们的伤亡降到最低。
为了降低晋兵的伤亡,祁彰决定换一个阵法,将鱼丽阵换成八卦阵。第十日时,晋军就改成了八卦阵。
晋军以方阵或者矩阵为基础,组成大阵,其排布有些类似井田,方阵由横纵两行列分九部分。主将的军阵居中,主将的前后左右以及四角各布有一个子阵。
中间将领所在是八乘八的方阵,四角各是由四十二人组成的矩阵,前后左右各是四十人组成的梯阵。大阵前是百名手持长矛的骑兵,阵外布置了十几个拒马作为阻敌障碍。
在面对敌人的冲击时,除了一个子阵正面迎敌外,其左右两阵可以攻敌两侧,为正面减轻压力。
宁尤骑着一匹黑马,手持长戟,带着陈军在八卦阵外观察。
晋军燃烧东西,放烟雾阻挡,阵外烟雾缭绕,外面的人看不见阵法里有什么。
这晋军摆的是个什么鬼玩意?宁尤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他曾在兵书上看到过八卦阵,但他不会摆这个阵。
区区八卦阵而已,在他心目中,最厉害的阵法就是鱼丽阵了,其他阵法通通不足为惧。
宁尤在阵前喊道:“祁彰,快给老子出来受死,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干嘛!”
“祁彰,快快撤掉拒马,来和老子痛痛快快地干一架,不敢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宁尤喊了一阵子,见祁彰还没有出来,越喊越激动,他双眼发红:“祁彰,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居然躲起来了。好,你不出来是吧,老子来了——”
宁尤骑着马向八卦阵冲去,他后面的陈军立即跟上。宁尤的马跃过拒马向前进发,八卦阵前方的骑兵立即举起长矛,对准宁尤刺去,宁尤挥动手中的戟挡住长矛。
但晋军骑兵有百人之众,宁尤还没挥舞几下戟,就被数支长矛贯穿了胸口,宁尤感到胸口又痛又凉,嘴里喷出一口血。
宁尤后面的陈军都是步兵,他们被拒马阻隔过不去,正试图跳过高大的拒马,就看见宁尤被晋军给扔出来了。
陈军们顿时傻眼了,七手八脚地把宁尤抬上一辆战车,运回陈军大营。宁尤骑的那匹黑马质量上乘,就留在晋营,成了晋军的战利品。
宁尤伤势过重,第二天就死了,副将传信给陈国,告知陈祚宁尤的死讯,让再派一个主帅来。
陈祚收到信后,十分悲痛,召见群臣问谁愿去衡雍做攻晋的新主帅,陈国满朝文武无一人愿去。
陈祚只好指定了正卿解鼓去当陈军主帅,解鼓明白自己的才能不如宁尤,此去攻晋必死,但君命不可违,只能极力拖延上路的时间。
陈祚担心再拖下去,陈军会被晋军击败,多次催促解鼓上路,解鼓只得启程,他抵达衡雍军营时,已是第二十日了。
解鼓坐在营帐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副将汇报军情。陈军还有四百乘,这几日晋军一直没有进攻,副将每日都会派兵进八卦阵内打探,但仍未探明阵内情况。
副将汇报完所有的军情后,看到解鼓坐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似乎对一切充耳不闻。
“解正卿,解正卿……”副将唤道,看到解鼓的头偏了一下,副将继续道,“属下都汇报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兵进攻晋军?”
解鼓的嘴唇动了动:“下去罢。”
次日,祁彰得知陈军主帅换成了陈国正卿,他对解鼓此人知之甚少,便打算亲自去会会他。
第二十二日,祁彰带兵到陈**营前挑战,晋军击响战鼓,一边高喊向陈军宣战。
“请陈军主帅出战!”
“请陈军主帅出战!”
解鼓在营帐里听到鼓声震天,面上愁云惨淡,他深深地叹息一声,骑上一匹马出了军营。
到了阵前,解鼓道:“我是陈国正卿解鼓,祁子有礼了。”
祁彰坐在马上拱手道:“见过解正卿。”
解鼓道:“我心中有一件事难以抉择。俗话说,忠义不能两全,祁子以为,究竟该以忠为先,还是义为先呢?”
祁彰道:“为何不能两全呢?”
解鼓道:“陈攻晋本就是不义之战,我本不想参与此战,但寡君已任命,为臣者不能违抗君命。但我于心不安,不知该战还是不战。战,是不义,不战,是不忠,祁子觉得,我是该选忠还是选义?”
祁彰道:“解正卿既然如此问了,就说明你心中是想选义的,但身为人臣,又不得不忠。你我各自忠于国,就该为国效力,就让我们正面对决吧。”
祁彰见解鼓没有带兵马过来,心知他是不想徒增伤亡,这正合他意,他与解鼓二人单枪匹马地对战足矣,无需让晋兵上阵。
祁彰正色道:“解正卿,请出招吧。”
解鼓眼神黯然,没有再言,他终是不能选义了。他下了马,接过陈兵递过来的一杆长枪。
祁彰也下马,手持大刀与解鼓战到一起,刀枪碰撞发出铮铮的声响,祁彰的招式迅捷刚猛,刀光回旋,直中解鼓的要害。
解鼓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地仰面倒下,脖颈间鲜血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