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姬瑾斩钉截铁地回绝,等大王姬做了晋太子妇,以后再当上晋国夫人,他想从晋国要多少钱财还不是他说了算。
姬瑄只好答应下来,将婚期定在大王姬及笄之年,届时与十七岁的姬煦完婚。
姬瑾见他答应了,就命人放了陆启。
陈国,宛丘宫。
陈祚读着姬瑄寄来的信,深深垂下了头,双目中弥漫着恐惧和胆怯。
在信上,姬瑄让他放了梁序,倘若梁序死在陈国,晋国就攻陈。
晋卿梁序奉令出使陈国,既是为大王姬改订婚晋太子之事致歉,亦是有意和陈国讲和。楚钺听说了此事,带兵进攻陈国,要求陈祚将梁序扣留下,为了让楚国退兵,陈祚只好照做。
楚钺还亲至宛丘,将梁序狠狠鞭打了一顿,想要当场杀了梁序,在陈祚的劝阻,楚钺才作罢,返回了楚国。
况且在数月前,楚国灭了群舒中的舒蓼,扩地一千五百里,还和吴国越国结盟,势力向东南方纵深推进,绝非陈国可以惹怒的。
在这些大国间辗转真是太难了,姬瑄让他放了梁序,而楚钺却让他杀了梁序,他两边都得罪不起,陈祚长长叹息了一声,饱含着无尽的愁虑,只好采取折中做法,先将梁序扣留在陈国,同时也不让楚国杀了梁序。
楚国,郢都,楚王宫。
楚钺和申荼坐在一张几案的两侧,几案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木质棋盘,棋盘的正面阴刻规矩纹和四个圆点,棋盘旁边有六根箸、博筹、割刀、削与十二枚棋子,黑白各半。
楚钺执黑棋,申荼执白棋。两人划拳猜数,来确定谁先行棋和行棋步数。
一盘棋很快结束,申荼又赢了,但她面上却没有得胜的喜色,她轻挑眉头,道:“大王跟妾学了这么久的六博棋,棋艺怎么还是这么差呀,都输了六局了。”
“那就是这棋不适合寡人学呗,寡人不想学了。”楚钺道。
申荼嘿嘿一笑:“那我们玩点其他的,活的棋子,怎么样?”
“谁呀?”楚钺眉毛一斜。
“胡延,他这颗棋子已经快废了,我们应该添把火,榨干他最后的利用价值。”申荼一手轻执棋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泽。
“杀了他?”楚钺盯着申荼,“怎么杀呀?”
“设法让卫国去杀他,再嫁祸晋国,如此胡奚就会对晋国恨之入骨,与晋国不死不休。”申荼道。
楚钺道:“说起这卫国,寡人想到了楚宁,她嫁去卫国都十几年了,才只生了一个女儿,也快成废棋了,这样下去不行,还得增加楚国和卫国的联姻。”
楚钺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寡人就再娶个卫女吧,再派人去帮卫国打造战船,以此换取卫侯杀死胡延。”
楚国造船技艺在诸国中最为精湛,他开的这些条件已经够丰厚了。
申荼气的简直要咬碎一口牙,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盯向楚钺,却看到楚钺站了起来,向庭院走去,接下来的场面更让她火大。
郑嫣和郑宝姽在院内散步闲聊,是楚钺让郑宝姽邀请郑嫣来的,这也是他的一步棋。
郑宝姽拉着郑嫣的手道:“堂妹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可是在陈国受了委屈,但陈侯不是一直挺宠你的吗?”
郑嫣闻言,簌簌落下泪来,她用一方桃红色的帕子轻抹着泪道:“堂姐,君上他已经变了,整天对我横眉竖眼,疑神疑鬼的,有时还用鞭子打我。”
“你可是郑国的公主,陈侯竟敢如此对你。”郑宝姽道,但她想到自己在楚宫也曾被楚钺扇耳光打入冷宫,便能理解郑嫣的处境了。
这些男人就是反复无常的家伙,郑宝姽抱了抱郑嫣的肩膀,她们真是同病相怜。
“陈国夫人还是头一次来楚王宫,寡人作为王宫的主人,这回可要好好招呼夫人。”楚钺浑厚的声音在她们身侧响起。
二人福了福身:“拜见大王。”
“宝姽,你先回去看看离儿吧,寡人有话要和陈国夫人说。”楚钺将郑宝姽支走。
“是。”郑宝姽知道有些不该问的别问。
郑嫣用手指绞着手帕,一脸幽怨地看向楚钺,眼睛红得像兔子。
楚钺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在郑嫣身上游走:“寡人备了上等的好茶,请夫人随寡人去宫内喝茶。”
“谢大王。”郑嫣眼波似水,妩媚动人。
郑嫣跟着楚钺进了寝宫,楚钺一关上门就将她抵在墙边,灼热的身躯紧贴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夫人令寡人一见难忘,真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丝丝缕缕的暧昧掺杂进空气中,楚钺眼神迷醉,俯下身想吻郑嫣,郑嫣却抬起手挡住楚钺的嘴:“大王盛情,妾不能受。”
“是因为陈侯打你的事吗?”楚钺道,“上次是寡人考虑不周,让夫人受了陈侯的责打,这次是在楚宫,陈侯不会看见的。”
郑嫣感受到楚钺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抬起头看到楚钺的瞳仁是纯粹的黑,她像是受到了蛊惑,道:“大王对妾,可是认真?”
“当然。”楚钺毫不迟疑地答道。
郑嫣双颊有些发烫,却微蹙柳眉道:“撒谎,大王后宫里这么多美人,又怎会在乎妾一个呢?”
“寡人对夫人之心,可昭日月,定不负夫人。”楚钺握住郑嫣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你敢发誓吗?”郑嫣仰起头,语声带上了一丝凌厉之意。
楚钺一愣,随即高举起手,伸出三根手指道:“寡人发誓,对夫人若有半句谎言,就教寡人不得好死。”
晋国,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恰似熔金,天际间倾洒着橘红色的光辉。
乡间一处不显眼的草屋内,严藏放低了声音,目中流露出深深的忧愁,向一旁的楚靡苦声道:“阿靡,你快给我出出主意,现在胡延已经死了,我真是怕自己将来也像他一样……”
就在几日前,胡延中毒而死,严藏心里感觉他不是被晋国杀的,但也不知道他究竟被谁所暗害。而他的情况和胡延相似,真是怕自己也落得跟胡延一个下场。
“严郎莫要忧心,妾以为严郎不妨向卿族陆氏提亲,娶陆临之女做继室,有陆氏做后盾,你就能保住自己的前程和安危。”楚靡经过一番思虑,缓缓握住严藏的手,令严藏绷紧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先前何湘之死,他在外人面前装作哭得很伤心的模样,为了更让人放松警惕,他谎称何湘是骑了秦马,才坠马而死,他们事先也不知道那是一匹秦马。
晋人也知道,秦国卖给晋国的马有许多做过手脚,严藏便说何湘骑的碰巧是这样的马匹。他又做出一副很自责的模样,好不容易才将何湘的死糊弄过去,没有被何氏查出来。
秦国盛产良马,之前晋国的军用马匹,十之有三都是从秦国买的马,因为秦国对马匹做手脚的事,已被降低为十之有二。
但是何湘死了,他就失去了何氏的庇护,需要再找一个靠山才是。
想到陆氏的情况,严藏仍然忧心忡忡,怕自己通敌的事情被发现:“可是,陆氏家主陆临,还有他的儿子陆启都不是好糊弄的啊。”
“不过,陆启的妹妹陆桑榆是个蠢货,以严郎的聪明才智,哄骗她还不是小意思。”楚靡唇角勾起一个充满算计的笑容,“而且她向来性情刁蛮,和陆启大不相同,连陆启和陆夫人都不敢教训她,你要是娶了她,就能好好利用。
“哄骗女子的心,我最在行了!”严藏拍了拍胸脯,昂起头道,瞳间透出奕奕的自信,“当初父亲被胡奚牵连,逃到齐国,何桐本想让何湘跟我退婚,何湘吵闹着执意嫁给我,何桐拗不过她,便没退婚。在我恢复卿位后,我们就成婚了。”
“陆桑榆有个收集精致手帕的癖好,在家里就收集了八大箱呢。”楚靡想起曾经的事,说给严藏听,“有一次我拿着绣着雪色梨花树的手帕,她见这帕子好看,求我送给她,我就给了她。你多买些礼品赠给她,再说些甜言蜜语,将她拿下。”
严藏已心中有数,接着问道:“那该怎么对付她的父兄呢?”
“你只要对付好她的父亲陆临就得了,至于陆启,还构不成多大威胁。”楚靡灵机一动,狡黠的模样落在严藏眼里,很是令他着迷,“她父亲最是喜欢心善之人,你派人刺杀他,再假装救他,定能使他大为感动。”
“真是一招妙计!”严藏啧啧赞叹。
“还有,你再好好塑造塑造你的名声。”楚靡又想到一事。
“还能怎么加强?”严藏问道,觉得在这方面已做的不错了,“在恢复卿位之前,我就设法宣传自己的名声,归晋恢复卿位之后,我更是派严氏家丁和婢女出去,四处宣称我和我父以及伯父不同,是个忧国忧民的贤人,还时常让家丁假扮乞丐,我假意去救他们,以彰显我扶危济贫。”
楚靡下巴微微扬起,眸间透出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不羁:“近来你多打听打听陆临的行踪,在他路过的时候,让家仆事先扮成乞丐,故意让他看到你在扶危济贫。”
严藏将楚靡搂在怀里,抱住她的腰:“还是阿靡有主意,一心为我着想。”
晋国,绛宫,醉云宫。
姬瑄道:“阿陵,王畿派姬皙来通知,下个月要给周太子选太子妇,要我们派晋女参选。”
姜云陵道:“周太子已十五岁了,王上是想先选好太子妇,过一两年,等周太子十六七岁时再成婚罢。”
“诸侯国一般派公主参选,没有适龄的公主就派宗室女,我们如今只有若儿一个女儿,她才十岁,就不让她去了。你次兄有一个女儿姬柔,已经十六岁了,我们问问二嫂想让她去吗,如果不想,再问问你那些堂兄弟们。”姜云陵道。
“煦儿已经和大王姬订婚了,寡人本也不想让若儿参选,可是姬皙说王上一定要让若儿去,想看看若儿,如果合意,就等若儿及笄后再成婚。”姬瑄眸子微垂。
“看来王上非常想看看若儿能不能做周太子妇。”姜云陵皱眉道,而后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那就让他看罢,若儿的脾性,可不是一般人忍受的了的,就送若儿和柔儿一起去王畿罢。”
周王畿,洛阳宫花园。
“宣晋侯之女姬若,晋宗室女姬柔,齐侯之女姜笙,秦伯之女秦菁菁,楚宗室女楚缇觐见。”
草地上铺着一块毯子,姬瑾、祝烟罗和周太子姬宾端坐在毯子上,注视着面前的诸国贵女,这次姬瑾只通知了四个大国来参选,为的就是笼络大国。
王室的婚事本应由鲁国来操办,但姬瑾觉得选王后时鲁国让他吃了亏,他现在仍耿耿于怀,这次就想亲自挑选,不让鲁国插手了。
“宾儿,你看看想娶哪一个呀?”姬瑾看向姬宾。
“父王,儿臣不知。”姬宾的脸变红了,祝烟罗交代过他不要乱说话,一切只能由父王定夺,但他觉得这些贵女中最好看的是姬若,其次是姜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