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卿啊,寡人听说上个月郑国派人去给晋国送礼,为攻晋的事致歉,求放归俘虏。咱们齐国的俘虏已经放归了,寡人也备了些礼品,就由你去晋国答谢晋侯罢,这是礼单你瞧瞧。”姜原和颜悦色道。
“是。”高婴接过竹简,看到上面写着黄金八百镒,榛子二百六十斤,枣三百六十斤,锦绫共二百八十匹,猪三百五十头,□□百只,鹅三百只,发冠一百二十顶。
姜原道:“一百二十顶发冠,是给晋国的朝臣们戴的,寡人看他们一个个都不可小觑的。还有,这一次少不了陵妹相助,就送陵妹的三个孩子每人两箱玉器罢。”
“是,臣即刻启程去晋国。”高婴道。
高婴携礼去晋国绛都,晋齐两国化干戈为玉帛。
鲁国和宋国对陈国攻鲁一事耿耿于怀,加上楚国在其中挑拨,两国决定请天子号令晋国攻陈,给他们出气,鲁侯崇派遣季翰前往王畿,宋公禄则亲至王畿。
周都,洛阳宫。
姬瑾吃着从青铜冰鉴中取出的瓜果,经过冰水浸渍,瓜果更加酸甜凉爽,瓜果入口,热浪般的暑气也散去了不少。
“王上,鲁国和宋国来纳贡了。”姬皙道。
姬瑾停下吃瓜,神情不悦:“这都夏天了,他们怎么这时才来!”
春日是诸侯纳贡的时节,这鲁国自祝国灭亡后,就停了朝王畿纳贡,而宋禄自纳卫女为如夫人后,也疏于纳贡多时,此时纳贡,定有事所求!
见到宋禄和季翰,姬瑾眼底含着怒意:“你们鲁宋两国,怎么这么迟才纳贡,不知道该在春日纳贡吗!”
“君上,鲁国是因为被陈国攻打,宋国帮助鲁国抵御陈军,这才耽误了春日纳贡。”季翰开口道。
“陈国不是前些时日攻打鲁国的吗,那也是夏天啊!”姬瑾嗔怪道。
“王上,陈国在春天就向鲁国下了战书,逼鲁国还欠陈国的钱财。鲁国无奈之下,就将纳贡的财物都给了陈国,谁知陈国仍不满意,夏天还来犯鲁啊。”季翰将责任推到陈国头上。
其实鲁国已多年不纳贡,在春天也没准备贡品,若非有事相求,现在也不会来王畿。
“宋国怎么也迟了纳贡?”姬瑾接着问宋禄。
“楚国帮宋国造船,在春天来信催促宋国交钱,否则楚国就发兵攻宋,一时紧急,宋国只好将准备纳贡的财物给了楚国抵钱。”宋禄也编了个由头,掩盖宋国故意不纳贡。
宋禄令人将贡品抬上来,黄金便有八千镒,补足了前几年未纳贡之额,还有众多华美的丝绸布料,珠宝首饰等。
季翰则叫了两个歌舞姬上来,二人打扮的花枝招展,轻裹华裳,腰系丝绦,身上佩戴着杜若,杜若散发幽幽浅浅的清香。
她们妩媚地舞着,衣袂翩翩,云鬓微乱,罗袖起伏翻飞,裙裾仿佛随风飘动。
舞姿妖冶绮丽,柔媚靡丽,仿佛庭前缭乱的繁花,姬瑾一时看的如醉如痴,心神愉悦。
一舞终了,见姬瑾喜笑颜开,季翰作揖道:“鲁国献上这二女给天子,还请天子笑纳!”
这两个歌舞姬其实是楚国送给鲁侯的,鲁侯崇不想出金银珠宝作礼品,但为了让天子命晋国攻陈,就从楚国歌舞姬里挑了两个,送到王畿。
礼已献上,宋禄便开始谈正事:“王上,都是陈国耽误了鲁国纳贡,还令鲁国与宋国损兵折将,扰乱诸侯和睦,请王上号令晋国攻陈,予以陈国惩戒。”
“陈国如此可恶,在诸国间惹是生非,是该惩治,此事寡人会通知晋国的!”姬瑾直了直腰杆,神气十足地道。
宋禄和季翰出言谢过天子。
见鲁国迟迟没有抬上其他贡品,姬瑾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鲁国没有其他纳贡之物了吗?”
姬瑾眼中荡漾着希冀看向季翰,鲁国献来的两个舞姬确实不错,但他更关心钱财。
“回王上,鲁国……财资短缺,只准备了这些。”季翰声音轻颤,分外难堪。
听到没有钱财,姬瑾脸色霎时变了,抬手指了指季翰,冷言道:“你回去,告诉鲁侯,寡人不要这两个舞姬,鲁国就纳贡财物即可!而且,鲁国已多年未纳贡了,你回去让鲁侯都补上!”
“纳贡之事,是寡君疏忽了……陪臣回去便禀报寡君,向寡君传达天子之令。”季翰不免神色张皇。
姬瑾便令姬皙带季翰下去写个字据,让鲁国承诺一年之内全部补上贡品。
“宋公啊,近几年为何也疏于纳贡啊?”姬瑾目光落在宋禄脸上,责问道。但看在宋国给了这么多金银珠宝的份上,他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些。
“王上,宋国近几年忙着打造战船,耗费了大量钱财,所以在纳贡上有了疏忽。”宋禄脸上赔笑,其实宋国并没有打造战船,这只是他的说辞罢了。
“哦,是吗?那寡人怎么没有听媱妹说过此事?”姬瑾知道宋禄在骗他,面色沉了沉,“宋公莫非在欺骗寡人!”
“臣不敢。”见姬瑾竟直接戳穿自己,宋禄连连致歉。
好在他早有准备,宋禄继续道:“天子有所不知,这些战船是宋国出钱让楚国给打造的,此事乃宋楚之间的机密,内子并不知情。”
“夫妻本为一体,此事你不该瞒着媱妹的!”姬瑾责怪道。
“王上教训的是,臣以后会将这些事都告诉王姬的。”宋禄面容犹含微笑,心下却害怕姬瑾芥蒂鲁宋疏于纳贡,放弃命晋国攻陈,又想到一个主意。
“敢问王上,不知今年陈国可纳贡了?”宋禄又开口问。
“陈国去年纳贡了,今年没有。”姬瑾眉宇间透出几分疑惑与不满。
宋禄明白,姬瑾是在疑惑陈国为何今年不纳贡,笑道:“臣知道陈国今年为何未纳贡,今年陈侯新娶了郑国公主为妻,郑伯便劝陈侯莫要向王室纳贡了,不如将这些财物留着自己用。郑国公主喜爱桃花,陈侯便将这些钱财用来种桃花,足足栽了五十里桃林呢!”
听了这话,姬瑾胸中的怒火喷薄欲出,想起这郑国也多年未纳贡,又拉着陈国一起不纳贡,他该一一整治!
就先拿陈国开刀吧,姬瑾立即下令让大司马柳昌出使晋国,向姬瑄传达王令,出兵讨伐陈国!
晋国,绛宫。
晋国已筹备了草药和面衣防御毒气,姬瑄不禁心生攻打赤狄,收复土地之意,便同群臣商讨此事,但多数朝臣都不赞成。
林奉出言劝道:“君上,眼下不宜攻打赤狄。其一,胡奚尚未铲除,仍在赤狄;其二,赤狄诸国联系密切,晋国攻打其中一国,也容易引起其他国救援。其三,斛律拔善于投毒,而我们的医术防御时日尚浅。”
姬瑄听罢,林奉所言不错,赤狄占领的晋地最多,他对收复失地确实有些心急了。
下朝后,姬瑄就去了醉云宫,姜云陵却不在宫里。
“君上,君夫人带着公子寒去了泮宫,说去看看太子和公主功课学的如何了。”侍女道。
“哦,那寡人也去,备车,去泮宫。”姬瑄道。
泮宫的一处空地上,停放着数辆战车。几个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有寒光凛凛的剑,锋利的大刀,坚韧的斧头,挺拔的长枪,做工精细的弓箭等,不一而足,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姬瑄乘马车来到泮宫,看到姜云陵和麦冬在教姬寒辨认各种兵器。姬煦在练剑,他身法灵活,如龙游水,所过之处,剑光霍霍,嘶嘶破风。姬若对着一个靶子射箭,她一手持弓,搭上箭后,缓缓拉开弓箭,箭矢离弦,如一条银色的电光正中靶心。
看到姬瑄来了后,众人纷纷停下动作行礼。
“都起来吧,为父只是来看看,你们接着练。”姬瑄笑道。
姬煦继续练剑,姬若则抱住姬瑄的腰道:“君父好久没来泮宫看我们了。”
“君父虽然许久没来,但君父知道若儿的箭术大有长进呢。”姬瑄和蔼道。
“那是,儿臣苦练三载箭术,已经可以百发百中了。”姬若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星星。
“好,不愧是寡人的女儿,果然箭术超群。”姬瑄摸了摸姬若的脑袋,自豪道。
“你现在射固定靶已经相当好了,下一步就去练习射一些飞鸟野鸡之类的活靶子。其实射箭最难的是骑射,就是在奔跑的马背上射箭,难度要远远高于骑马,也高于射箭。因为马背上非常颠簸,不易射中目标,若是在战场上,还要应对敌军的突袭,极难控制马匹和弓箭。”姬瑄边比划边说。
“这些儿臣刻苦练习,总会学会的。”姬若信心满满,转而向姜云陵道,“阿母,你来和儿臣一起练箭好吗,很有趣的。”
“阿母不会这些,若儿自己练罢。”姜云陵微微一笑。
“阿母不会不要紧,我练好之后,会保护君父和阿母的。”姬若道。
姬瑄又教了姬煦一套剑法,姬煦很是喜欢,练的非常起劲。见孩子们如此争气,姬瑄忽觉晋国战胜赤狄,收复失地只是早晚的事。
不日,大司马柳昌抵达绛宫,姬瑄答应下此事,晋国又接到郑国求救的书信,由于楚国攻打郑国,郑国就向晋国求援。
整顿好兵马后,姬瑄下令让上军将林奉率军攻陈救郑。
楚国攻郑,晋国救援郑国的方法无非两种,一是发兵郑国和楚军交锋,二是攻打楚国的盟国陈国,陈国便会向楚国求援,楚军就会撤离郑国,前去救陈。
此时攻陈,既能救郑,又能完成天子之令,还可以让陈国交出向晋国投毒的解愁,可谓一箭三雕。
得知晋国出兵陈国,秦国发兵九百八十乘,白狄出兵五百乘偷袭晋国,试图夺取晋国的土地。
何复和祁彰领兵出征,分别击退了秦国和白狄。
郑国,楚钺亲自率军攻郑,接到陈国的求救信后,挥师从郑国转向陈国,要是陈国抵挡不住晋国的进攻,改盟晋国就不好了。
楚钺听到军号声震天动地,这是晋国的军号,声音慷慨激昂,鼓声催人奋进。
远远望见飘扬的红色旗帜,大旗迎风招展,仿佛翻滚的红云,又似燃烧的烈火。旗上的晋字豪气干云,充满了雄浑气息,散发出磅礴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日光洒在旗上,将晋字映照得熠熠生辉,耀眼如从灼然升起的太阳,令黑暗退却,为万物带来光明。
晋**旗下,晋师军纪严明,士气如虹,震慑人心,让人肃然起敬。
“大王,前方就是晋军了,我军还要继续前行吗?”令尹孙同殊问道。
楚钺骑着高头大马,望向晋军,去年楚军与晋军在陈国交锋,楚国惨败而归的记忆向他席卷而来。
楚钺略一沉眸,心头蒙上暗淡的阴影,但又不服气,扬声道:“晋军气势如虹,此时不宜与其交战。我军尚需先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来日再和晋国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