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攻晋是齐国主导的,君上会不会再出兵攻齐,教训齐国一顿?”姜云陵不禁后怕,她作为齐国的公主,最不希望的就是晋齐开战,可眼下不但开战了,还有可能连续征战。
姜云陵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她感到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公主。”麦冬扶住姜云陵,吩咐侍女道,“快去请医师来。”
“是。”侍女疾步走出醉云宫,刚出了宫门,就看到姬瑄坐着一顶轿子来了,她低头行礼道,“婢子拜见君上。”
“何事行色匆匆呀?”姬瑄道。
“回君上,君夫人刚刚哭晕了,婢子去请医师。”侍女道。
“哭晕了?”姬瑄的眉头拧成一团,“快去罢。”
姬瑄进入内室,轻抚姜云陵苍白的面颊:“麦冬,阿陵是不是知道了齐国战败的事?”
“是。”麦冬小声道,“可能这件事对公主刺激过大,公主就晕倒了。”
医师过来把过脉后,说姜云陵无碍,是有孕了,因为上一次小产后,有些体弱才会晕倒。
姜云陵躺在姬瑄怀里,双目水光楚楚:“君上,求君上宽宥君兄攻晋之罪,他只是一时糊涂,君上切莫与他计较,妾求君上不要攻齐,让两国子民再受难。”
“阿陵,你不要担忧,寡人不会攻齐的,虽然有几个臣子谏言攻齐,但寡人并无此心。”姬瑄一手抱着姜云陵的肩膀,一手放在她的腹部道。
齐国是他的妻族,不是他的敌人,晋国眼下该做的是收复失地,继续称霸,而不是加深晋齐两国的仇恨。
“齐君这次是做的过火了,寡人答应你,只要他不继续糊涂,寡人可以饶恕他和齐国。”姬瑄低头看着姜云陵。
“谢君上。齐国这次败的这么惨,君兄想必会收敛罢。”姜云陵道。
晋国,绛宫。
书房中,姬瑄和卿大夫就四国攻晋一事进行讨论。
“赤狄侵扰晋国北部疆域,掠夺众多晋土,诸位有何良策?”姬瑄看向众臣。
何复道:“君上,胡奚熟知晋国事务,给赤狄助力颇多,臣认为当铲除胡奚。四国攻晋还由于楚国从中挑拨,应搜查楚国间谍,予以大力打击。”
“何卿所言极是,应当大力打击楚国间谍。”姬瑄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梁序,“梁卿,由你负责搜查晋国境内的楚间,不让楚国有机可乘。”
“臣遵命。”梁序道。
经过深思后,林奉也出言道:“赤狄通过投毒战胜晋军,臣以为还需多加防范,不但该在军营中燃烧解毒的草药,还需制作装有草药的面衣,用面衣掩口,防御毒气。”
“好,防御住毒气,晋军定能反败为胜,收回失地!”姬瑄面上荡漾着澄明的笑意,其他晋臣也都赞成林奉之策。
晋国的医师调制解毒的草药,缝人缝制可以装草药的面衣,给晋军作战时使用。
林奉的两个儿子林裕和林望抓住胡延有功,姬瑄给二人加封官职,把林裕升为了大夫。
姬瑄面容上流露出关切,向林奉道:“林裕和林望被胡奚等人所伤,如今伤势痊愈了吗?”
“劳烦君上挂牵,犬子已无大碍。”林奉躬身道。
姬瑄和众臣筹划了应对秦齐的策略,对齐国以拉拢和交好为主,军事手段为辅,而现在晋国和秦国矛盾尖锐,不便讲和,应当加强西部守卫,严守函谷关。
至于郑国,在多个大国之间周旋,摇摆不定,时而危害晋国南部,不过最好还是让其做晋国的盟友。
梁序和梁训严查了胡延通敌一事,从胡延家里搜出了不少证据,发现他不仅通狄,还通楚,收受楚国的贿赂,偷盗了晋国弓弩的改制图给楚国。
胡延被下了大牢严刑拷打,对他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通敌本应被处死,但姬瑄考虑到胡奚在赤狄的势力,决定饶胡延一命,把胡延革职,此生不得再入朝为官,胡府里的间人都被处死。
胡延的家产被全部充公,搬到一处茅屋居住,虽然他的死罪免了,但活罪难逃,他被罚去修灌溉农田的河渠,每天都要辛苦地干活,搬运石料。
胡延被革职,六卿中的下军佐便空了出来,姬瑄将大夫祁彰升为下军佐。
晋国边境,军营。
姜原带着高婴和一队侍卫,脱去上衣,双手用绳子绑在背后,肉袒面缚,立于晋军大营之前请罪。
晋兵看到后,马上去通知了正卿何复,何复从营帐里出来,看到姜原后,心情有些复杂,齐侯这副架势,是来讨人的罢。
何复行礼道:“拜见齐君。”
姜原中气十足道:“不敢,寡人乃一介罪人,愧对晋齐二国,今日绑缚自己,交由何正卿处置。”
何复道:“齐君乃一国之君,外臣只是个晋臣,无权处置齐君。晋齐二国是对等的大国,齐君与寡君同为诸侯,就是寡君,亦无权处置齐君,齐君请回罢。”
“不,寡人不能走,齐国一众将士还在晋营之中,寡人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请何正卿将寡人与齐国将士们关在一起,寡人要与他们一同受这关押之苦。”姜原道。
何复道:“齐君体恤将士,愿与他们一同受苦,齐国将士们看到齐君对他们的爱重之心,必会感恩戴德。来人呐,把齐君和俘虏关在一起。”
“谢正卿成全寡人。”姜原高声道。
姜原被几个晋兵请到一个营帐里,姜原进去一看,杜钧和严伍正躺在营帐里,身上的几处伤口上敷着草药。
“君上,君上来救我们了。”严伍道。
“君上,你终于来救我们了,我们等的好苦啊。”杜钧道。
“寡人是来救你们的,但能否救出你们尚未可知,还需等上些许时日。”姜原心想,他来晋营的事,何复定会禀报姬瑄处置,姬瑄应当会同意放俘虏的,只是不知道他愿意放多少。
“你们两个的伤势怎么样了?”姜原问。
杜钧道:“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严大夫伤的太重,他的状况很不好。”
姜原冷哼一声:“这都怪你们两个,在那里挑唆寡人攻晋,不但战败损兵折将,还连累寡人和你们一起受苦。如果这次剩余的齐军不能平安回去,寡人就先杀了你们两个。”
二人慌忙跪地求饶:“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啊。”
没过几日,何复就收到姬瑄的来信,让他把齐国的俘虏全部放回,何复也认为两国该化干戈为玉帛,放回俘虏才是最好的办法。
陈国,宛丘宫。
宴席间,菜肴的香味四处飘逸,引人垂涎。
烤鸭表皮酥脆,肉质鲜嫩顺滑,上面撒着翠绿水灵的芹菜丝。
烤鹅色泽呈鲜艳的褐红色,鹅肉溢出鲜美的油脂,点缀着淡绿的葱花。
青铜器皿盛着炖好的鲜鱼,鱼汤洁白如玉,润滑又香醇。
佳肴中还有一道芦笋鸡羹,爽脆新鲜的芦笋躺在羹汤中,簇拥着娇嫩的鸡肉。
琼觞中的酒仿佛天间流霞,被夕阳映成了黄亮澄澈的琥珀色。楚钺端起酒爵,一饮而尽,酒味滑稠绵长,醇厚香郁。
“邀楚君前来,寡人有要事相求。”陈祚出言。
“表兄请讲,不必见外。”楚钺嘴角勾起张扬的笑。
“近来陈国打造战船,耗资颇多,寡人希望楚国借给陈国七千镒黄金、铜钱三万五千斤,届时陈国定如期归还。”陈祚看着楚钺,道来所求之事,“楚国乃陈国盟主,陈国还想学楚国造船之术,还请楚君拨些工匠来助陈国造船。”
齐国靠海,楚国多河流,这些诸侯国需要用到大量船只,造船技术也更高超。
“表兄怎么突然想起打造战船了?”楚钺眸间闪过几丝疑惑。
“陈国如今是楚国盟友,而陈国的邻国郑国、宋国都是晋国盟国,寡人需要多加防范,打造战船守卫陈国。”陈祚解释道。
“表兄不必担忧,以后寡人会将陈国这些邻国都变成楚国盟友。”楚钺放声笑道,“而且表兄不是还娶了郑国公主为君夫人嘛,陈郑联姻通好,表兄只需要防范宋国就好了。”
陈祚为姬娴守孝一年期满后,郑羽主动提出,将守寡的妹妹郑嫣嫁给陈祚为继室,在前段时日陈祚迎娶了郑嫣。
“联姻时日尚浅,陈郑关系还不够牢固。”陈祚道。
“陈国所求的这些钱财,恕楚国不能答应,这么多钱财,运输也需要耗费颇多。”楚钺考虑一番后道,“至于造船技术,诸国中以齐国为最,陈君还是向齐国学习吧,但寡人可以派工匠入陈,帮助陈国造船。”
这么多铜钱虽说不值钱,但是运输起来,也得费不少人力物力。楚钺明白,陈国要这么多铜钱,不是用来购物,是要将铜钱熔化后用来铸船。
其实,诸侯国中造船技术最好的是楚国,楚钺说齐国为最,不过是推脱之辞罢了。
楚国的造船技术,加上从齐国新得的铸造技术,更加精湛,是楚国的军机要密,所以楚钺不愿意透露给陈国。
“但是陈国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财,该向哪国借呢?”陈祚叹息一声。
楚钺计上心来,对陈祚笑道:“表兄与其向他国借钱,不如把先前鲁国借陈国的账要回。”
“寡人已向鲁国催促过了,鲁国回信说尚未到期。”说到此事,陈祚面上更添愁色。
三年之前,鲁国地动,从陈国借了一大笔钱赈灾,约好五年内还清。
“据寡人所知,鲁国并非拿不出来钱,只是不想归还罢了。”楚钺注视着陈祚,眼底划过一丝谋划。
“楚君何出此言啊?”陈祚神色微变。
“不久前,鲁侯新纳了个宋国宗室女为如夫人,鲁宋结盟,鲁国赠予宋国丰厚礼品,光黄金就给了七千镒,其外还有许多金银珠宝、华贵首饰、各类乐器、布匹牲畜等。”楚钺举出鲁宋结盟之事,“这些财物,鲁国完全可以用来偿还欠陈国的债务,却送给了宋国。”
“寡人也知道此事,不想鲁国如此不义,故意拖欠该归还的债务!”陈祚面上满是愠色,眉头紧皱。
楚钺给他出主意:“鲁国如此不厚道,分明是蔑视陈国,表兄当攻打鲁国,给些教训,让鲁国尽快还上欠陈国的债务!”
陈侯祚令正卿解鼓率军攻鲁,楚钺找了他的姻亲徐国也出兵,帮助陈国攻打鲁国。因陈祚的一个妹妹嫁了卫太子仲为妾,卫国也给陈国提供粮草武器助威。
鲁国见陈军来犯,叫上了宋国、曹国和薛国相助。
双方经过二十多日的交锋,谁也没有战胜谁,以鲁国偿还欠陈国的大半债务,陈国退兵告终。
齐国,临淄宫。
杜钧向姜原禀报了严伍伤重而亡的事情。
姜原冷冷道:“死了就死了,他从晋国投奔来齐国,是寡人收留了他,给了他高官厚禄,待他不薄,而他呢,在齐国不但寸功未立,还只会惹是生非,死了也算对两国有个交代。”
杜钧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两腿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