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拂面，有朋至 第21章 消失的夫妇（上）

端方收拾完店面便和周衍走到芫华摊位，芫华被那棵柳树扰乱的不胜其烦，早就想赶紧拾掇走人。

周衍看了看两侧的摊位，说道：“我看北侧还有几个摊位，考虑换一个？”

芫华摇头说道：“且得熬过这段时间吧，等天气热了，我这也算个避暑胜地，现在搬走，这几天的苦就白受了。”

虽说芫华是个颇有脾气的姑娘，但并不矫情，甚至比很多都城的姑娘都要坚韧、独立，她在山里长大，似乎也带了山的气息。

三人并排走着，你一句，我一语，说说笑笑，跟街上跑动嬉笑的孩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湘君要是看到我们三个人一起来了，必定要受宠若惊了。”端方乐呵呵的说道着。

“你那点浅薄心思就不要揣度湘君姐姐了。”芫华一脸不屑的说道。

端方扭头沉思了半响，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了，“哦，对对，”端方说道：“你是不是说今天要到那个什么西四街给人家看病？”

芫华红红的嘴巴揪起来，仿如一颗饱满的樱桃，“哦，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是约了今天的。”

端方转头和周衍说道：“一会接上湘君姑娘后，我陪芫华去趟西四街，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这时湘君已经从九歌楼出来，远远就看到他们三人站在那儿，她刚过去，就看到周衍一脸耐人寻味的笑容，“湘君姑娘，你说我们四人同回，哪有中途双双离开的？我竟不知道他二人何时从冤家变成密友了。”周衍还故意将双双和密友两个字咬的极重。

芫华的脸忽变得通红，紧闭着嘴巴又羞又怒的跺了两下脚，没好气的说道：“说什么呢！谁和他是密友，东主休要胡说八道！”

端方苦笑道：“东主可嘴下留情吧，她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倒是会把账都算在我头上，到时我就不是什么密友了，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

湘君看他们三人吵的火热，忍不住笑道说：“我虽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儿，反正回去也无事，所幸一起去吧，省的某人还要明里暗里嘲讽你们。”湘君瞧了一眼周衍，又向芫华笑着眨了眨眼睛。

周衍无奈的摇头笑道：“你们有个湘君姑娘这座靠山，我哪还敢说话造次，说不过，说不过啊。”

西四街在桥下区，四人都未曾去过，穿街走巷许久才摸到了地方。这里房屋密集，人口稠密，想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芫华往前探了探，并未看到有南脸儿胡同的标识，她看树下有几个妇人正在择菜，便过去问道：“婶婶们可知南脸儿胡同怎么走？”

那几个妇人抬头见是一张生面孔，热情的七嘴八舌的说起来，“看见门口贴着喜字的那个人家了不？从他门前那条小路一直往西，看到第二胡同拐进去就是了。”

“哟，小姑娘去那里干什么？那边之前闹过鬼呢，吓得好多人都跑出去了。”

“可不是，”一个有些花眼的阿婆听到闹鬼两个字，忙的放下手底的针线，将长针颤颤巍巍的插到稀疏花白的头顶上，饱有神秘的说道：“那里专丢女娃子，应是那流经暗河里的柳仙在作怪，需得要女子阴气修炼成上仙。”

四人面面相觑，像听传说故事似的只听不反驳。

芫华问道：“可有个叫赖顺的人？”

那个花眼阿婆听是问人的消息，耸拉着的眼皮又重新盖上，从头上拿下针在膝盖上来回搓着。

其中一个方脸宽腰的妇人回道：“赖顺啊，他家有个瘫在床上的娘子，为了方便照顾，他都是鸡还没叫就出门干活了，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哎，两人过得苦，住在胡同里最边上的一个只有半扇门的房子里。”

“多谢。”芫华一众人朝着妇人所指的方向走着，那些妇人好似刚刚只打个盹儿，又低头若无其事的干着手里活。

眼前的破败越来越甚，人气儿也越来越少，那阿婆的话好似风中的铃铛一直回荡在空气中，无疑增加了可怖的气氛。

端方说道：“这荒凉劲儿，还真像鬼爱来的地方。”

周衍此前的眼里只有繁花似锦，哪里见过这等残败穷困，不免有些难过之意，“这世间从不缺少苦难，只是从未想过这繁花锦簇的都城竟也有如此之地，更别提其他地方了，乱花渐欲迷了多少当权者的眼。”

等到了赖顺家门口，芫华看着那掉了一半的门，叹气道：“我看那赖顺虽穿的单薄，但还算干净，想着只是家里条件不好罢了，没成想却不好成这个样子。”

湘君抚着芫华的背，说道：“让端方和一起进去吧，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我们太多人进去怕是会给人家添麻烦。”周衍也赞同的点点头。

芫华本打算礼貌性的敲敲门，可那剩下的半扇门也不算是个门了，埋在墙壁里的半个身子已经掉了下来，只剩着一口气儿还在风中吊着，晃晃悠悠随时都会掉下来。

算了，二人径直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暗很静，那只放在地上光忽明忽暗的火苗在这里亮如月华，草药罐里传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在这里响声如雷。

“有人在吗？”芫华声音不大，但这屋子的大小足够能听见。

无人应答。

二人站在内屋的帘子外面，又说了一句，“赖顺在家吗？”

还是没人应答。

两人对视一眼，芫华直接撩开那短的可怜的帘子，屋里并没有人。

屋子很小，一个小土炕一张破木桌仅此而已。

端方说道：“我们是来的不巧，主人出去了吧。”

芫华拿起放在被子上的一件衣服翻看着，看身形应是给赖顺做的新衣，“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你看的这么仔细。”

芫华将衣服撑开举起，尝试找了个光线较亮的角度，指着一处针脚说道：“再有五六针这衣服便做完了，是有什么要紧事收针都来不及收？”

还不等端方说话，芫华又走到外屋，掀开药罐凑上去闻了闻，“治疗伤寒的，前两天见赖顺精神颇佳，应是他那体弱多病的娘子服用的。”

芫华扭头郑重的和端方说道，“我觉得情况不太对。一个瘫在床上马上做好衣服的病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她自己不能动，肯定是赖顺背她走的，可这药已然煎好了，为何不服用后再走，他们家的条件是绝不会允许浪费的。”

“你是觉得他们出意外了？”端方又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并未有打斗或者其他凌乱的地方，半靠在墙边，仰头说道：“这里并没有什么争斗的痕迹，而且像他们家这种情况，除非是有仇家，否则贼道也不会来。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芫华蹲在药罐旁，将一块湿布扔在火上，淡淡说道：“你不明白对他们来说，想要一个孩子的渴望有多强烈。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机会，他们也会紧紧抓住，”芫华慢慢站直身子，“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因为任何事离开。”

端方忽的从墙上弹起来，说道：“不会真的有什么柳仙的，把人拖走了？”

芫华的眼底升起一层霜，冷声道：“你信？”

端方往前走了两步，歪头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我又不是哪些老幼妇孺，编这些鬼故事，不过是官府不作为，愚民欺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