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拂面，有朋至 第20章 案卷它回来了

此时阳光正盛，秦怀芝迎着阳光走来，身上的盔甲伴着振动使光片在全身游走，下衣摆因腿部快速走动让铁片间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周衍看不清秦怀芝的表情，也没有认真去看，他身上闪动的光源看起来更有趣一些。

“这事情好坏，怎可单一而论之呢？”

这话才刚落下，彷如空气里还有余响，秦怀芝已站在眼前，“殿下，郡主”，秦怀芝施礼后接着说道：“刑部传来消息，越州吏员案的卷宗已找到了。”

周衍和文茵心有神会的对视一眼，只听周衍问道：“是在某处寻到了还是自己送上门了？”

“是挂在门栓上。”

文茵嫣然一笑，说道：“人家光明正大的走到大门口，愣是谁也没看见？闵乘那不能忍的脾气，东西被悄无声息的送回来，还不如让他拼了命去抢。”

秦怀芝眼角也浮现一丝笑意，说道：“郡主说的不错，闵大人气愤难解，命人把门都拆了。”

周衍低头在文茵耳边说了几句话，文茵点头道：“嗯。”

“对了，”周衍刚站起来，听文茵说道：“莫要再给我带夜食了，我的脸都快长成绣球了。”周衍看文茵指着地上那株蓝色绣球抱怨着。

这次换周衍大笑起来，打趣道：“嗯，我这株美人花种的极好，胜过满园芳菲，看谁再说我是“草木毒手”。”

这皇宫里谁不知道二皇子爱摆弄花草，若有机会便得亲力亲为，直到那些可怜的花草在极度恩宠下香消玉殒，尽管如此仍是乐此不疲，誓要找出那一株命最硬的花草树木。

周衍的话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平日他二人也如这般胡闹，殿内服侍的人每日如同听戏一般，觉得这宫里的日子也好熬多了。

文茵一记粉拳就要落到周衍的胸口，他弯腰下蹲一晃跑出了老远，拉着秦怀芝的胳膊边跑边笑道：“等我回来再受阿茵这一拳！”

日光灼灼，他的笑如林下清风，有松柏香气，有山泉清冽。

若不是当初那场变故，他，他们能一直如此，她也不用大老远跑到都城，陪着这个曾经只知没心没肺欢笑的二哥。

秦怀芝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如何得知这卷宗会失而复得？”

周衍侧着头，笑道：“怎么，终于忍不住要问了？”

周衍早看出秦怀芝那点心思，一路欲言又止，满脸都涂着为什么的印记。周衍说道：“这桩案子极为棘手，旁人都是躲避不急，又有谁愿意沾惹谋逆之罪，还要冒着得罪闵乘的风险当街盗取卷宗呢？”

秦怀芝沉思片刻，试着说道：“那只怕只有涉案之人了，要销毁证据。可又说不通，为何他们还要送回来。”

周衍摇头说道：“先不说前后矛盾，这涉案人员目前只有袁老和王曜，而此案棘手之处就是它太过荒唐，朝廷只是让刑部查案，并未对此二人下任何结论，也没有批文，何故要冒险去偷取一份卷宗，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周衍接着说道：“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愿意冒此风险的，应是这案件里的受害者，越州吏员的亲近之人，想了解案情始末，为其洗雪沉冤。”

秦怀芝恍然大悟，连忙说道：“是了，这下就说得通了，为何这卷宗还会回来，这偷案卷之人又想自己查案，但又不能影响刑部办案，所以看完后定会还回去。”

“殿下现在要去刑部吗？”

周衍点点头，加快了步伐，秦怀芝也快速跟上。

上午的刑部还是空空如也，这时堂前屋后站满了人，明明是艳阳高照，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挂了二两霜。

眼尖的看到周衍，赶忙作揖道：“二殿下。”随即许多人转身附和道。

周衍示意后径直向堂内走去，只见闵乘背手立身于窗前。

周衍踮起脚轻轻走过去，猛地将头伸出，见闵乘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条条暴起。

“还在生气呢？”周衍一脸笑意的看着闵乘。

闵乘并未转头看他，只是咬着嘴唇狠狠说道：“在大理寺不动，偏要在移交刑部时动手，偷了还不滚，大摇大摆再送回来，真当我刑部如泥塑玩偶，好欺负！”

闵乘整个上半身都在颤抖，像只斗败的野兽在宣示愤怒准备更猛烈的反扑撕咬。

周衍见状，轻抚他的后背，好言安慰道：“你又何必较这个真，本就都不是巧合，不是吗？”

闵乘投过来的目光寒意去了两分，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周衍拖着他到了桌前，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倒了杯热茶递去，说道：“这卷宗被盗，不是因为刑部好欺才下手，而是只能此时下手。偷了也不能滚，必要光明正大的还回来。”

闵乘长长的呼了口气，声音似有些暗哑，“你是想说他在等能做此事之人，只是恰好发生在交接之时。他明目张胆的偷，便要明目张胆的还，为的是告诉某些人此案有人会管，也是在，”，闵乘不屑的哼了一声，“替我洗清嫌疑。”

周衍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嗯，不愧为讼狱之神，当真心如明镜，明察秋毫。是我多此一举，还千里迢迢来宽慰你。”

闵乘白了眼周衍，不耐烦的说道：“广平宫是搬到天上了？何来的千里迢迢。”

周衍见闵乘事理明晰，只是心气不顺，脸色正然道，“派去王氏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了？”

闵乘沉下脸道：“王曜已不知去向。”

周衍似并不吃惊，缓缓道：“眼下案情胶着，圣上对此又只字未提，涉案人员一个早早亮明心迹，一个不知所踪，先不说他二人为真凶的可能性有多大，要快速推进案情，需得打开一个缺口。有人肯站出来敲山震虎，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闵乘听后眼睛一亮，直直盯着周衍，周衍被看的心里发毛，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闵乘说道：“这都是阿茵跟你的说的？”

“从小输给阿茵的次数比泯河里的乌龟还多，真不知心心念念个什么劲儿，受辱成性吗？”在闵乘那里，周衍就像个文茵的标签，不管他说什么好似都是文茵贴的，真是让人生气。

中了桃花毒的人真恐怖，周衍满眼嫌弃，只想赶紧离开。

天色尚早，不如去端方和芫华的摊位看看，周衍想到自己还从未看过二人做生意的模样，不禁有些期待。

除了饭点其他时间并不很忙，端方拖了个长椅，在后身的屋檐下阖眼哼曲儿。

“店家，可还有饭食？”周衍俯身笑着问道。

端方正唱到兴头上，忽听的一语，睁眼一看见是周衍，“噌”的起身，灿然道：“东主！你来啦！”

周衍是极喜欢这位小友的，心思纯净，爱动爱闹，眼角常带着四分笑意，六分爽朗，与之交谈心情都能好上大半。

周衍说道：“去办了点事情，路过此处就来看看你俩。”说完向四周望了一圈。

端方指着路对面说道：“芫华在那里。”周衍顺着端方手指的方向看了老半天，除了一排排柳树什么也没看见，等风起柳动时，才在缝隙中看到一抹红影。

端方掐着腰哈哈的笑起来，“她最近一直在抱怨，说怪不得摊位费便宜许多，初春柳树光秃时不曾预见，此时草木疯长，才知是租了个水帘洞府。”

周衍想到芫华鼓着脸和柳树交手作战就觉得很有趣，也跟着笑起来。

端方到徐伯处买了两碗紫苏水，两人坐下边喝边聊着。

周衍说道：“我还想来此处看看你如何做生意，不曾扑了个空。”

端方皱了皱鼻子，红着脸道：“我这人天生懒散，这摊位经营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做生意的本事和湘君姑娘的舞蹈有的一拼。”

周衍笑着说道：“你们还真是有趣，偏偏都选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给自己使绊子的人我还头一次见。”

说到擅长的事情，周衍忽的想起一件事，他不经意的问了端方一句，“端方兄可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人擅长偷盗，身法隐蔽，轻功不错。”

端方不知周衍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思索片刻，皱眉喃喃道：“这等行鸡鸣狗盗之辈着实不少。”

周衍从刑部出来时，去找了被免职在家的刑部官员，听他说起当日转移案卷时，一路太平并无特别，唯一能记起的是在谭安巷遇到一个手指奇长的人，这手指不但长，还比常人多出几个骨节，就像一根根直立的竹子。

当时刚入巷子，日头晃了一下，那人伸手摁了下帽檐，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惊讶只是一瞬间，转头便忘了，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周衍说道：“可有手指奇长骨节多似竹的人？”

这一说，端方眼睛瞪得通圆，惊声道：“他？他不会！偷鸡摸狗的事他从不屑于做！”

随即低下头，沉闷了半天，喃喃道：“江湖如此...可是他...他怎能如此糊涂...”

周衍正疑惑端方怎么反应如此之大，试探道：“端方兄认识此人？”

端方郑重的点点头，叹气说道：“他是我幼时敬佩的一位大哥，习得一副指生莲花的好功夫，不是刀斧剑戟才是武器，凡能伤人击敌皆是利器，尤其这利器还长在身上，可谓器化于身，身炼于器。”

周衍端起紫苏水一饮而尽，他在等着，等端方说出那个名字。

“唐郊，”端方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东主找到了他，请一定要告诉我。”

周衍说道：“你不问为什么我要找他？”

端方坚定的摇摇头，说道：“见到他便什么都明了了。”

远处太阳有些淡了，水波平稳了，人们的脚步也轻盈了，这便是周衍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

春日的太阳会升起两次，一次是自然的惯例，一次是人间的鼎沸。自然的光辉还留有余温，似给闲暇埋下日升的种子，待勤劳的人们从劳动中抽离，欢声笑语便化作羲和扇下的一缕风，太阳轻轻飘飘升起，将自由的狂热投在每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