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 第4章 回程

因着一直未能寻到天材地宝的下落，白檀干脆在荒原长住下来，秋去春又来，终于结束了第一阶段。

大阵的修补并不容易，白檀时常一修就是一夜，长此以往，精神越发不好，直觉这样下去不行，白檀看天色渐晚，干脆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好好地睡了一夜。

于是隔天谢霖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毫无动静的营地。

想到荒原时不时传来的魔兽嚎叫，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白檀的帐篷外面罩了阵法，谢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在阵法外用力拍打，试图叫醒里面的人。

如果一直不出来……

谢霖神色一暗，那便只能强行破开阵法了。

他在外面着急时，白檀还在被子里窝着，眉头紧皱，睡得十分不安稳。

她一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站在阵法前，比思绪更快的是映入眼帘的冲天火光，奋力修补多日的屏障破开一个几人高的大洞，面目狰狞的魔族人兽正源源不断地从洞里往外爬。

身边跑过匆忙逃命的人群，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声，不断传来身体撕裂的声音，四周血肉横飞，白檀感觉脸上溅到了什么东西，湿热热的顺着脸颊往下滑，僵硬地抬手抹了一下，大片的鲜血和碎肉贴在掌心，刺激着她的神经。

霎时间，白檀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不断被唤起的回忆使她无法行动，只能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被来往的人群撞倒在地，思绪才逐渐回笼，似有所觉地抬眼看向屏障上方。

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站在屏障后，冷眼看着边界处的动乱，满目的火光和血色似乎取悦了这位尊贵的看客，白檀看到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顺便伸手拢了拢肩上的狐裘。

与地上衣不蔽体的修士尸首形成鲜明的对比。

正在这时，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猩红的双眼如利刃般划过她的脸，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和她说了一句话。

说的什么？

白檀神志不清地努力辨认，可眼前始终模糊不清，耳畔萦绕着她的名字，喊得她更加烦躁。

“白檀......”

“白檀......?”

“白檀！”

白檀猛地惊醒，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被褥，捂着发疼的头坐了起来，脑子还没清醒，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焦急的拍打声。

白檀敛眸歇了片刻，突然惊醒导致她存了一肚子气，忍无可忍地打开帐篷向外吼：“醒了！”

谢霖拍打的手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白檀，由于还没睡醒，她还没来得及梳头，此刻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微微有些炸毛，那双好看的杏眼怒目圆睁，正盈满了怒气瞪着他。

因为她猛地伸出头来，此刻与自己的脸近在咫尺，谢霖垂眸看去，甚至连她的睫毛都能数清。

因着衣服被冷汗浸湿了，晨起的风吹过，白檀轻轻打了个寒碜，看了看呆愣着的谢霖，没好气地钻回帐篷，唰的一声拉上帐门：“等着！”

谢霖收回手抿了抿唇，良久轻轻地嗯了一声，听话地转身坐在门口等她出来，心口处跳得有些快，谢霖握拳抵在嘴边，脸颊泛红，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等白檀收拾好出来，看到的就是靠在帐篷边上傻笑的谢霖，熟悉了他不正常的脑回路，白檀并未多作理会，坐在他对面自己打开食盒，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见她不理自己，谢霖有些尴尬地左右看看，突然注意到自己手边有一块木牌，狐疑地拿起来看了两眼，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在补觉。

恍惚中记起自己急急忙忙拍打屏障的时候，帐篷上确实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不过他太过着急没有细看，现在想来，应该是白檀特意挂给自己看的。

站在白檀的角度，自己确实是在扰人清梦，也不能怪她态度不好。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谢霖讨好地凑过去：“这都是天香楼的招牌菜，这是......”

刚想一一介绍的手僵在食盒上方，谢霖看着食盒里摔得七零八落的碗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早知道刚才先放下食盒再过来拍门了。

本想以此赎罪的谢霖此刻感觉自己是罪加一等，看着拿起着唯一完好的红豆汤的白檀，谢霖痛苦地闭了闭眼。

“不要吃了，我再去给你买！”

躲开谢霖伸来抢夺红豆汤的手，白檀三两下喝了个干净。

她修为不高，基础又没打好，筑了基也不似平常修士一般可以完全不吃东西。

会饿。

为了给自己调养身子，白檀这些年没少在食物和药物上花钱。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卖相了，先吃再说。

对着谢霖摆了摆手，白檀咽下口中最后一口汤，胃里的空洞感终于缓和了一些：“别忙了，走吧，我回颖州请你吃饭。”

谢霖惊讶地张了张嘴：“请我吃饭？”

“嗯，请你。”白檀起身把帐篷收进储物袋，又蹲下身收拾最近散落在地的器具：“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阵法我尽力修补了，剩下的只能看命。”

若是十几二十年都遇不到一个现世的，那就干脆整备修士准备迎战吧。

谢霖云里雾里地听了一通，忽然面色一白：“你该不会不干了吧？！”

白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不干了？本来就是来帮忙的，你们又不给工钱。”

说好的十万极品灵石到现在也没个影子！

她费时费力这么久，可不是一日两餐就能搪塞过去的，荒原灵气稀薄，在这儿待上一年不知拖慢了多少她的修炼进度，有在这儿等着的功夫还不如回去颖州，好歹有个屋子住。

谢霖眨了眨眼，笑容忽然灿烂起来：“那你可不用走了，我查到凌霜花的下落了。”

白檀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真就这么容易就出现了？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谢霖从怀中掏出地图徐徐展开，纤长的手指划过颖州，定在离海渊城不远的位置，形状如同一只深不见底的眼睛。

海渊城是五州之一，传说中存于海底的一州之地，在经历过数千年前的魔族大战后，便被封锁了起来，不许外人进出。

至于像眼睛一样的地方，白檀倒也隐隐能猜出是哪里。

“沉渊之地？”

并不惊讶白檀知晓此地，谢霖手指着地图继续道：“正是，我们找星机阁阁主卜算过多次，最终的位置确定是在此处无疑。”

白檀沉吟片刻，尘渊之地是紧挨着海渊城的一片山林，中间的山脚下有个小村落，是专门售卖装备给往来的普通修士的商人聚在一起形成的村镇。

“大概还有多久开？”白檀疑惑出声，她不太想去上京，若是时间长，说不定还能回颖州......

谢霖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开口：“还不知道，天机楼主卜算太多需要修养，副楼主又云游在外，恐怕要等上一阵时间，让他们重新卜算。”

谢霖说她不用回颖州也是这个原因，天机楼主随时可能重新卜算，秘境也随时可能会开，他们不能排除刚一卜算完就要赶路的情况。

若是白檀回去颖州，届时需要立刻出发的话，岂不是耽误时间。

白檀：“......”

听起来只有和谢霖一起回去上京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见她还有些迟疑，谢霖思考片刻补充道：“我父母出门了，没有三五年回不来，不必担心长辈的事，至于那些旁系弟子，你住在我院子里，平日里不会打照面的。”

考虑到白檀的身份，谢霖决定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未免打草惊蛇，还要将其他人与白檀隔离开，减少接触。

想到这里，谢霖忍不住喟叹，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贴心的人。

白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听到他的话后皱了皱眉：“和你一起？”

住在他的院子里还不见外人，算监视还是囚禁？

兀自对自己的安排感到贴心的谢霖并未听出她的语气不对，还在自顾自地贴心安排之后的去向，伸手拎起白檀打包好的东西放到自己储物袋里，领着她往传送阵的方向走。

“我带你去尝尝天香楼的招牌菜，刚做出来的最好吃了......”

谢霖在前面喋喋不休地报菜名，白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忽然一股冷意窜上脊骨，一股阴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脖颈处，隐约泛起一阵痛意。

感受到视线传来的方向，白檀猛回头看过去，可除了四周魔兽的嘶吼，什么东西都没有。

“怎么了？”

注意到白檀突然的紧绷，谢霖停下脚步，顺着她的视线四处张望，并未看到什么疑点。

白檀摇摇头，或许是自己还未从噩梦的余惊中缓和过来，神经有些紧绷了。

踏上仙云台的瞬间，一股灵力直冲天际，幽暗的蓝光吸引了诸多魔兽的注意，看着向他们迅速聚拢的魔兽群，白檀不可抑制地盯着挂在魔兽嘴角的腐肉，浑身猛地一僵。

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不安，想了想只能是因为魔兽群的突袭，谢霖踟躇片刻，轻轻伸手隔着衣物拉住白檀的手腕。

在视线彻底被屏蔽之前，白檀听到身侧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