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 第5章 旧识

传送阵启动后，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

谢霖说完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白檀浑身僵硬地站在黑暗中，祈祷着快点离开这里。

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逐渐有力的心跳声，白檀不知道自己煎熬了多久，耳畔终于出现淡淡的喧闹声，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随着声音逐渐增强，白檀也终于看到了上京城的真正面貌。

宏伟的城楼上方挂着一块墨玉制的牌匾，上面用金粉描摹出“上京”二字，外围笼罩着淡淡的蓝色屏障，白檀站在仙云台上都能感受到远处的城门传来的灵气波动。

但最吸引白檀目光的并非连城门都看起来很富贵的上京，而是城门口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的摊贩。

白檀大概扫了一眼，摊上摆的东西都是些再便宜不过的小玩意，很难想象这些东西居然会出现在非富即贵的上京城。

“上京城里的租金太贵，便让他们在外围摆摊。”谢霖看到她的目光，帮着解释了一句，似是知道她的疑惑，隐晦地看了看四周，又补充了一句：“城里的东西太贵，平日里也不是只有世家子弟会到上京来。”

很多宗门弟子家徒四壁，来修仙多是为了减轻家中负担，白檀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不曾去过下界，对这些事确实不太了解。

”走吧，我带你入城。“

谢霖直接拉着白檀走到城门口，从另一侧的小门快速进城，守卫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见怪不怪地移开了目光。

白檀看着谢霖衣服上熠熠生辉的莲花纹路，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

不管是世家还是宗门子弟，首席弟子与普通弟子之间的区别就是衣服上的装饰，谢霖身上的银线想来并不一般。

什么样的人从衣服上就能看出来不好惹呢？

白檀敛眸，在上京城，她能想到的只有一种人。

谢霖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指向不远处的豪华马车：“走吧，谢氏离这儿不算太近。”

话音刚落，马车前的人已经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衣着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来人上前开口就是一句：“少主。”

审视的目光扫向身旁的白檀，眼神并未避讳，只是面露难色地看着谢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霖微微皱眉，对这种遮遮掩掩的姿态不太赞同，语气难免带上了些不悦：“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我请来的贵客，你有什么直说便是。”

“他是没想到自家少主带回来了位小美人，想问问你，置我于何地。”

马车上传来一道娇俏慵懒的女子声音，谢霖一愣，猛地抬头看向马车的方向。

一只纤纤玉手撩起帘子，车窗后面露出一张妖冶的脸，一双慵懒的的桃花眼玩味地扫过谢霖，挑眉笑了一下：“不上车同我解释......”

后面的话在看请白檀时戛然而止，眼中隐隐含了些怒气。

抬手一指白檀：“你给我上来！”而后狠狠瞪了一眼谢霖，用力扯下帘子。

还未等他拒绝，白檀先一步挣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飞上了马车，那女子也没有等他的意思，白檀一坐定便吩咐车夫快走。

“我与这位姑娘一见如故，竟觉得好似一家人一般，你先回去吧，让我与这位白姑娘好、好、聊、聊。”

“等等！白姝月！”

谢霖阻拦的手抬到一半，马车已经先一步飞了出去，身后的老者跟上来，担心地看着自家少主。

马车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就走回去，只是白檀刚到此处，人生地不熟地，谢霖怕她应激。

即使知道白姝月不至于对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做什么，谢霖还是难免有些担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扭头询问身后还在毕恭毕敬的老者：“白锦茗这几日在上京吗？”

马车上，被称作白姝月的女子正襟危坐，面色铁青，坐在对面的白檀更是大气不敢出。

“我同你说过许多次了，男人不可靠。”

白姝月苦口婆心地劝导，生怕白檀被人哄骗了去，她一个不世出的小姑娘，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颖州城郊外，能见过几个居心叵测之人。

想到谢霖拉着她的手，白姝月更是恨得牙痒：“那个混账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是不是他诓骗你过来的？我就知道他突然去颖州没安好心......”

白檀挥了挥手，止住白姝月后面的话，长舒一口气：“月姐姐慢点说，我跟不上了，他没有哄骗我，我只是来修补阵法的。”

边界大阵有损这事白姝月也听说过，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的旁支弟子，白姝月也有所耳闻。

不过说归说，其实没有谁家真的打算帮一把，不过是默认了谢氏可以做这个出头鸟而已，她倒是没想到谢霖的速度这么快，居然真的把阵法师请来了。

“我可要提醒你，这事不好做。”

白檀点点头，不好做是意料之中的事：“总要试试看。”说罢，忽然一抬头，想起方才自己听到的惊天消息：“月姐姐，你刚才说谢霖是你的未婚夫？”

似乎是提到了令她不喜的事，白姝月面上闪过几丝不悦，懒懒地往马车后一靠，纤长的手指扶着额头，抚平不自觉皱起的眉头。

“联姻罢了，反正我在家中无足轻重，不如扔出去卖个好。”

白檀不懂他们世家这些弯弯绕绕，但她与白姝月是在合欢宗认识的，对方可是合欢宗的常客，明明是更弱势的一方，做起事来反而更狂放。

显然是不想多谈这件事，白姝月转移话题，提起即将新开的秘境:“听说幻月秘境要开了，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带着你进如何？”

好歹是姓白的，名号拿出来也能唬一唬人。

白檀很高兴，能有个熟悉的人一起当然好，但她此前已经和谢霖约好了，不好放人家鸽子，只能提前问过白姝月的意思。

听到谢霖也要一起，白姝月明显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好吧好吧。”白姝月笑着叹了口气，手指轻点白檀的额头：“谁让我放心不下你呢。”

马车缓缓驶过，路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时，白檀闻到了里面飘来的浓浓饭菜香，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谢霖之前提及的天香楼。

白姝月注意到白檀的目光，轻笑一声问道：“要不要吃了饭再回去？”

白檀两只眼睛如夜明珠般迸发出光亮，满是希冀地看着白姝月：“可以吗？”

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渴望，白姝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住白檀两侧的脸颊晃了晃。

白檀皮肤透白，被人轻轻一捏就会留下红印，白姝月拿开手看着她脸侧泛着明显的红，哎呀了一声，用帕子轻轻蹭了两下，却是越蹭越红。

轻咳一声放下手，白姝月尴尬地拉着她走下马车：“走吧，我还是带你去吃饭好了。”

为了补偿自己留下的痕迹，白姝月大手一挥要了慢慢一桌菜肴，等白檀把东西都吃干净，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白檀又不认路，便只能由白姝月再把她送到谢氏的府邸。

临近谢氏的时候，白檀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门口踱步的白衣青年，衣摆处的银线莲花随着他的脚步闪着亮眼的光。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们的马车，不安的步子停了下来，等到马车在门口停好立刻上前两步。

白檀先一步下车，没看到谢霖在夜色中渗出的手。

谢霖微微一顿，又把手转向后面跟着出来的白姝月，对方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干脆绕过他从另一侧下车。

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谢霖转身，白檀脸上的绯红在灯光下十分显眼。

不觉得白姝月会是对人动手的性格，但她今日把人叫走时又确实是在生气，这份愤怒肯定与自己无关。

谢霖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酒香，心中一动，白姝月会带去吃饭的人，两人之间想来有些私交。

想到这里，担忧的心缓缓放了下去。

“过阵子的幻月秘境，我与你们同去。”白姝月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在谢霖身旁站定。

看她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谢霖也不深究，点了下头，后又想到什么，凑过去低声叮嘱：“不过这阵子还是收敛些，不要再去醉仙楼和合欢宗了。”

如他所预料的一般，白姝月正用一种“关你什么事”的目光看着自己，随即冷笑一声，勉强算是答应了下来。

“你早点退婚比什么都强。”

她总是往这种地方跑，不过就是为了让谢氏觉得她难登大雅之堂赶紧退婚，谁曾想这群老东西只会死盯着书面契约，根本不管实际情况。

即使每次回去都会被家族长辈罚个半死她也不会放弃，既然他们不介意，那自己所幸就闹得更大些。

谢霖望天长叹一声：“我知道了，我在努力争取话语权，你我的婚事再拖一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谢霖沉声道：“不会太远了。”

等修补阵法的事结束，他就能在世家的层面说上话，届时谈及退婚的事会容易很多。

白姝月知道他也不容易，轻轻拍了拍谢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谢霖收拾好心情一回头，就看到白檀站在大门口在看着灯笼发呆。

脸颊泛着绯红，眼睛却亮闪闪的，谢霖跟着她看了片刻，什么都没发现，正想开口询问，一低头发现白檀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闻到空气中遗留的酒气，谢霖微微叹了口气，快走两步上去扶住勉强还能自己行走的白檀，将人一路送回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