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白回来时家中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安静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钥匙彼此摩擦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显得格外刺耳。
明明是他这一个月来回家后面对了无数次的平常画面,此刻却因昨日季洲的归来透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
“季洲,回来了吗?”江汀白留在玄关处向内张望,小心翼翼试探道。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这句话宛如投石问海,局促的出租屋内很快又恢复安静。
这么晚还没回家不会出事了吧?江汀白担心季洲,转头就要出门去找。他的手刚搭上门把,熟悉的气息便从背后覆了上来,先是环住他的腰身将他猛地拽进怀里,随后又有一片湿热贴上了耳朵,紧接着他的双手就被毛茸茸的粗壮尾巴给捆了起来。
雪豹尾巴的毛毛着实蓬松柔软,蹭得江汀白有些痒痒。
“想走?”
季洲悄悄躲在黑暗里静静凝望了江汀白许久。
雪豹极其擅长在微弱光线中锁定追击猎物,季洲仔细观察了江汀白进门后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在心虚。
“没有。”
季洲眯眼,江汀白在欲盖弥彰。
“没有你心虚什么?”
雪豹兽人就这个姿势把小垂耳兔压实在自己怀里,强制性把他脆弱的脖颈暴露到唇侧。
他注视着肌理凹陷与喉结凸起形成的优美弧线,认真思索该从哪里下口。
“我刚刚叫你你没听到吗?在家为什么不理我?”江汀白现在全身上下就剩嘴皮子和眼珠子能动,他不接季洲的话,反客为主质问回去。
“我听到了啊,”季洲理所当然:“我就是不想回。”
他们大猫猫是这样的。
“你!”江汀白担心他出事担心得要命,这头豹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他奋力挣扎,恨不得当场给季洲来两下。
季洲颇有先见之明地及时按住了他,找了个没尝过的地方上去就啃了两口过过嘴瘾,江汀白的反抗显然让他更兴奋了。
江汀白手动不了又想动腿,毕竟还有谁要比兔子更擅长飞蹬,季洲再次先他一步,在感受到怀里人动作的意图时就用双腿紧紧夹住了他的双腿。
江汀白腿被夹得发疼,兔子飞蹬此刻也是巧兔难为无腿之炊。
“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季洲今天有点莫名其妙,江汀白虽然作为一条砧板上的直挺挺兔,但乖乖束手就擒不是他的风格。
“你还问我?你就没有什么要主动和我说的吗?”雪豹兽人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委屈,和他此番强硬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就是没理你一下你都要生气,那你总是敷衍我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江汀白听不懂季洲的代指。
季洲直接发问:“你今天为什么会遇到边凌?”
“你在吃边凌的醋吗?”江汀白觉得好笑:“她明明是喜欢你好吗?”
避重就轻、无理取闹,季洲不满意:“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怎么会,”江汀白安抚道:“我就是走到那里刚好碰见了,她和我说不小心怀了不想要的孩子,我才联系校友为她安排医院的。”
说到这里,江汀白语调突然变得感慨起来:“看到她,我就想起当初我也怀了不想要的孩子,那时的感受……”
我此生都难忘。
此话一出,双方不约而同地陷入了那段回忆。
季洲沉默良久,轻叹了一口气,最终放弃了折辱的姿势,转而将他抱到沙发,像抱小孩儿那样心疼地摩挲着他瘦削的后背,百般怜惜。
江汀白小声坦白:“其实我在做完手术的那一刻就知道没有怀孕,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所以,他才能恢复得那么快。
当初,江汀白并没有像先前的假孕半兽人病例那样,沉迷在怀孕的妄想中无法自拔。相反,他很清醒,或许是他一直都在从事相关案例研究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又或许是他太想证明他没有骗这个大傻子……
这不重要,有没有孩子,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江汀白此时此刻在他怀里,软的、热的、会说话的。
季洲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小兔子医生那双诚恳的眼睛,自责道:“是我不好。”
他将脑袋搁在兔头上,用下巴蹭着江汀白的发心,邀请道:“你以后,可以尝试多依赖我一点。”
我应该比你想象中还要有用一点。
江汀白没有说话。
季洲分明在他回来前已经在内心排练了几百遍关于今晚问他粉帽子的事情,如今却是柔肠百转、有口难言。
要不算了吧。
“杨明远……他是我读研时期的导师。”江汀白依偎在季洲怀里缓缓开口,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当初,我一心想为自己身上的基因病洗去污名,想让我族患有此病的后辈都能够挺直腰杆,想让我的母亲不会再因此受到其他族长的耻笑,”江汀白握紧他的手:“杨明远那时在基因编辑领域已经小有成果,风头无两。你知道的,我什么都要争最好的,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就去找了他,凭借我的成绩和特殊性,成功成为了他的学生……”
江汀白闭上眼睛:“再后来,我就通过专项计划上了远征舰,在卫川这里读博,和他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是吧,卫川真是你导师啊?”季洲惊讶,他关注的重点有些偏。
江汀白维护:“不像吗?卫川很厉害的,他是杨明远的师兄。”
“那还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季洲咬牙切齿,他掩饰不住嫉妒地追问:“那卫川对你这么重要,你怎么没喜欢上他?”
“周桥、孟井、裴乐,他们是你的好朋友,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好朋友吗?何况卫川对我是真的很好很好。”江汀白仰头看着季洲那倔强的下巴颏,不禁失笑:“你也太霸道了!”
“那、那怎么能一样?”季洲不服:“我和他们那是……我又不崇拜他们。”
季洲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就是觉得在那种情形下,又是江汀白的导师、又对江汀白照顾有加、还是单身的英俊成年兽人,江汀白很难不产生好感吧。
江汀白看穿了他的想法,从他怀中挣出严肃地坐到了他对面,认真道:“会喜欢的,但不是对你的那种喜欢。就像你说的,是崇拜、是欣赏、是渴望成为。”
“我渴望能成为他那种人,能取得像他那样的成就。”
“我只喜欢你。”黑暗中,江汀白眼睛亮晶晶。
季洲听罢赧然,心中窃喜又忍不住犟嘴,非要江汀白一件一件给他掰开来说清了:“那卫川的衣服和卡怎么会在你柜子里?”
谁料江汀白一脸震惊地瞪大双眼:“你难道上学的时候没为导师干过活吗?卫川在这里没有储物柜,借我的放一下很正常吧,而且不常用,我就放在里面了。”
小兔子医生这可算彻底戳到四肢发达的雪豹痛处了,季洲恼羞成怒:“我本科就毕业了,属于专业兵种。”
江汀白哑然:“好吧。”
季洲趁机得寸进尺,他去拉江汀白的手:“那我书读得没你多,你不要嫌弃我,我不会的地方你多教教我。”
江汀白疑惑,季洲和他的工作重叠性也不是很高吧,还有什么是需要自己教他的吗?
不过为了哄季洲,他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下午收拾残局属实让他有些疲惫,江汀白起身想去浴室洗漱早些休息,却被季洲一把按了下来。
季洲一只手拉着江汀白,一只手反复揉捏着口袋中的粉帽子。他清楚江汀白话说七分、半真半假,他想探寻真相,可他又不想再去像审问犯人一样质问江汀白。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粉色帽子,两只手拖住了江汀白。
他想等江汀白愿意跟他说。
“怎么了?”
“我陪你一起洗吧,刚好上午买了妊娠油今天试试效果。”
“不、不必了吧……”
抗议无效。
江汀白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被季洲带到了浴室镜子前,美名其曰要亲眼见证。
“租的房子洗手台不是很干净……”
“没事,下午回来我就全部清洁消毒过了,我还铺了新毛巾……”
“我记得你发情期就在这几天了,我还没学会如何安抚发情期的半兽人,江老师教教我?”
“你!你……”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可怜的垂耳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抚摸、拍打、拉扯、扭动……最后成功串上了伸缩烤架,变成了雪豹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季洲对使用效果非常满意,毕竟他辛苦布置了一个下午。
“怎么不叫?”他有些不满,是自己技术没学好吗?
砰——
江汀白闭着眼抿着嘴没回应他,洗手台有话要说。
他说,他掉下来了。
还好雪豹端着垂耳兔躲避及时。
餐桌没了,这下只能站着吃了,季洲颇为遗憾。
下一秒他却觉得还是站着好,至少江汀白回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