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夜宴,相识的几个老熟人相继都到场了。
人到齐之后,几个衣着红衣长袖的舞女开始暖场,琴笛管弦音乐随之响起。
江伊坐在贺凛旁边,欣赏着舞蹈品着宫女端上来的酒水,最后咂摸了一下,别说,还怪好喝的。
于是伸长了脖子小声喊上官慕雅想让她也尝尝,结果被贺凛握上肩膀拉了回来。
“江伊,你老实点。”
“这酒好好喝,酸甜味的,不辣。”
贺凛垂眸瞧了一眼她桌子上的白玉酒瓶,说:“这是贡酒,虽然好喝但比较容易醉。”
“没事啊,醉就醉了,你会扔下我不管吗?”
贺凛浅笑着摇摇头,说不过,只好由着她了。
一舞完毕,齐俊煦姗姗来迟。
看起来他的精神挺好的,想必腿上被毒蝎子咬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毒发,毕竟当初在南疆的时候留下只言片语说走就走,害得大家挂心,真是好没情义。
向太子殿下行完礼后,他径直落座在贺凛旁边的席位上,举起酒杯就要敬他。
“凛公子。”
贺凛的手刚碰上杯子,结果被江伊从半路夺走了。
“等一下!你伤口还没恢复,不能喝酒,我替你喝。二殿下不会介意吧?”
齐俊煦挑了挑眉,仰头一饮而尽。
“请。”
江伊喝罢夹了几筷子菜吃。
“凛公子,听闻这次宫宴是你提议在东宫举办的?”
“是。”
齐俊煦点点头,没再说话。
宴会刚开始,吴文聘像喝了假酒一样,端着酒杯嚷嚷道:“太子殿下,你请我们来你宫里相聚一乐,光是听曲看舞,未免也太没意思了吧?”
齐俊渊笑问:“说的也是,那吴公子有何建议?”
“我瞧今晚月色朦胧,很是不错,不如将宴席布置在外面如何?”
齐俊渊笑笑:“那便听吴公子的。来人,重新摆宴。”
江伊嗤道:“吴文聘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风雅起来了,他不是一向只顾风流的吗?”
贺凛:“……”
齐俊煦无疑也听到江伊的这句话了,不由得低头轻笑一下。
果然,就没有她不敢说出口的话。
庭院里的席面布置好后,众人一一落座。
此时又有人接着附和:“光是赏月夜忒无聊了吧?你说呢,吴公子?”
“谁说不是呢?宫中禁赌,我看不如玩击鼓传花吧,啊?鼓声落在谁处,就由谁给大家表演一段才艺,图一乐嘛,诸位以为如何?”
“我看行!”
“我也赞同!”
“……”
齐俊渊见底下接二连三地附和,便让人下去准备东西。
很快,小太监抱着一个彩球呈了上来,那边一个大鼓也抬来了,旁边站着一个人,用黑布蒙上了双眼。
一切准备就绪,彩球在齐俊渊手中往下传。
擂鼓一声接一声,每个人拿到彩球后都迅速地往后传,唯恐鼓声在自己这里停下。
就快轮到江伊了,她心脏怦怦跳得飞快,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咚咚咚——”
鼓声戛然而止,江伊的手顿在半空中。
而那颗彩球,稳稳当当地在贺凛掌心里,这并不是她的运气好,而是贺凛提前察觉到鼓声的变化,将彩球往他那边缩了一点,江伊这才没碰到,不然只怕就落在她手里了。
江伊一愣,扭头忿忿地瞪着吴文聘。
这货百分之百是故意的,他提前找好的人,想报复她,让她当众难堪!
吴文聘得逞一笑:“贺二夫人,你瞪我干什么?如今彩球是在贺凛手中,莫不是你想替他表演一个给我们大家乐,看在你们是夫妻的份上,倒也不是不可以,大家说是不是啊?”
他后面的纨绔子弟跟着起哄,直到贺煜猛拍一下桌子,如刀似剑的眼神一一扫视过去,那些人不禁都噤了声,不敢再出一字一言。
嚣张过了头,忘了宴会上还有贺煜这个护弟弟的主了。
江伊在心里轻哼,该!哪天贺煜出手教训教训他们才知道厉害!
关键是贺煜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他弟弟就算了,齐俊渊和齐俊煦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显然是对吴文聘的话有所介怀。
吴文聘这个夯货,脑子不好使眼神也差劲,嬉皮笑脸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尚书大人有子如此,放他出门,恐怕心和胆天天都要悬着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太子和齐俊煦已然知晓贺凛的身世,如果放下上一辈的恩怨,贺凛简直就是一个团宠!
他年纪最小,三个哥哥还一个比一个护犊子!一个比一个有地位!
“凛公子,请吧。”
贺凛将手中的彩球交给宫人,朗声说道:“在下不才,那便奏一曲为诸位助兴了,去取琴来。”
不出片刻,几个宫人抬着木桌木凳,还有一架古琴摆放在他面前不远处。
贺凛放下杯盏淡定起身,江伊拉了拉他的衣裳,低声询问:“你会弹吗?”
贺凛不语,嘴角抿起一抹淡淡的笑,继而拍了下她的手。
江伊心中忐忑,不过看他这么心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会弹的吧?怎么她不知道贺凛还会弹琴呢?
“噗呲噗呲,昭柏兄~”江伊拉长尾音低声喊他。
贺凛已经过去试音了,十根手指在琴弦上从上往下,然后再从下往下来回拨弄了一下,又紧了紧弦。
尹昭柏往前坐了坐,凑近江伊。
“怎么了?”
“贺凛会弹琴?”
原来是这事,尹昭柏嘴角上翘:“会啊。”
“我怎么不知道?”
“他会的东西多着呢,以后你会慢慢发现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昨天好像她也是这么对贺凛说的。
江伊点点头:“行吧。”
那边贺凛调试好音准之后,逐渐开始上手了。
隐约中可见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琴弦上轻挑拨动,琴声悠扬如丝绸般慢慢展开,忽而又如疾风骤雨般激荡,听得人心中一紧,仿佛借由琴声在诉说一场无言的故事一样……
江伊不懂琴,也不是很懂得欣赏这种音乐,她艺术细胞实在有限,但从别人的脸上便能看出,贺凛弹得极好。
上官慕雅一手握着酒盏,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慕雅,怎么了?他该不会弹错了吧?”
上官慕雅摇摇头:“不是。”
“那你笑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凛公子在弹什么?”
“啊?什么意思?”
尹昭柏也笑。
齐俊煦看向江伊,说:“贺凛弹的是凤求凰,应该是弹给你的。”
江伊怔了怔。
凤求凰?
就算她在琴曲上一窍不通,但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相传是为了追求卓文君而作,是一首真正的千古名曲。
贺凛专门弹给她的?一想到这,江伊的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啧,再也不说他不懂浪漫,这不是挺会的吗?当着大家的面弹凤求凰,和当众向她表白有什么区别?!
不过要是没有齐俊煦告诉她贺凛弹的什么,估计不解风情的就是她了……
琴声渐渐缓和下来,最后慢慢归于沉寂……
齐俊渊带头,率先抬手抚掌,一众人紧随其后。
贺凛从古琴后起身坐回原位,江伊迫不及待地问:“诶,贺凛,他们说你弹的是凤求凰,真的假的?”
“我竟不知这琴曲还分真假?”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弹给我听的,对吧?不然那么多曲子,你为何偏偏选中这一首?”
贺凛无奈似的,微微摇了下头,随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叹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江伊嘻嘻笑道:“哇,直男开窍了,不容易啊!”
贺煜站起来敬酒:“二弟,我敬你一杯!看到你和弟妹感情这么好,我也是放心了。”
江伊迅速端起自己的酒杯,起身应道:“谢谢大哥!贺凛这段时间还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说罢,江伊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好!弟妹够爽快!不愧是我们将军府的人!”
两人隔空敬酒,一杯下肚,满腔豪爽,都是痛快人。
这个时候了吴文聘还不忘继续作死,哼笑一声,嘲弄道:“之前只是听说凛公子的画技乃京城一绝,今日一见,没想到琴技也是令人惊叹,诶,你们说人家凛公子怎么就会那么多呢,啊?”
“……今天这琴是听了,但画咱们大家都还没见过呢,要不让凛公子当众作一幅给咱开开眼,怎么样?我听说镜花水月里那些姑娘的秘戏图不错,就是不知道凛公子会画不会?”
这下贺煜是真的怒了:“姓吴的你找死是吧?”
他蹭一下站起来就要去打烂吴文聘的那张臭嘴,旁边的伍元都快按不住人了。
江伊懵了:“慕雅,他说的秘戏图是什么?”
上官慕雅似乎觉得难以启齿,犹豫片刻,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江伊听后和贺煜的反应一模一样。
“我擦!吴文聘你大爷的!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这一站不要紧,险些撞到上官慕雅的下巴,尹昭柏赶紧过来帮她察看情况。
贺凛自己倒是不在意他说的,拉着江伊的手将她拽坐回来。
“吴公子,倘若贺某敢画的话,不知道你是否敢看?”
“诶,大家都听到了吧?这可是贺凛自己亲口说他会画秘戏图的啊!想来私下也不少看!江伊,你替他不平什么?有这功夫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堂堂将军府二公子,想不到竟如此龌——”
吴文聘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一脸惊恐地定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脸上的肉都在忍不住抖动,冷汗一滴接一滴。
定睛看去,他双腿中间竟插着一把匕首,差点把他的子孙根给废了。
谁也不知道这把匕首从哪飞来的。
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贺煜,结果贺煜自己都愣了,旁边的伍元还在拉着他。
不是贺煜,还能是谁?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以后再也行不了人事!”
齐俊煦眯起双眼,危险地盯着对面那人,冷冷道:“既然不会说人话,还行那档子人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