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贺凛进宫面见梁帝,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过从梁帝的态度也能猜到,他定是知晓了贺凛的身世,不然也不会让人送那么多奇珍异宝来将军府。
这些天将军府中来来往往进出许多人,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但几乎没人知道这些礼物是专门送给贺凛的,只是觉得陛下误会了贺大将军,出于愧疚的心理送礼给臣子以示安慰罢了,毕竟贺将军在外征战多年,守护大梁江山有功,无论怎么样也不能寒了老臣的心呐……
也就是说,如今天下人都还不知道贺凛的真实身份。
他从南疆回来后在落英院里亲手为江伊做了一个秋千。
春天到了,万物开始复苏。
江伊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将视线从书房门口转移到一旁的杏花树上,海棠也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一幅生机蓬勃的景象。
夏织在后面时不时地推她一把,闲聊着京城最近新传的八卦。
没多久,贺凛出来了,抬腿朝江伊她们这边走来。
“诶,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画完了吗?”
贺凛在南疆的时候就答应给她画一幅画,现在一得空便将自己埋在书房闷头作画,也不让人看,搞得神神秘秘的,他越是不让看,江伊的好奇心就越重。
“没,还差最后一点收尾便可完工了,今天晚上保证送到你的手里。”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贺凛慢慢走到江伊身前将她按坐在秋千上,他则绕到后面取代夏织的位置帮江伊推秋千。
“贺凛。”
“嗯?”
江伊双手扶着秋千的绳索,扭头看他,微笑道:“我给你唱首歌吧?你想听吗?”
贺凛挑高了一边的眉梢,问:“你还会唱歌?”
“当然,何止唱歌,我还会跳舞呢,我会的东西多着呢,以后你有足够的时间了解我。”
贺凛抿嘴浅笑:“唱罢,我听着。”
江伊清了清嗓子,自从穿越到这里之后她好久都没哼过歌了,更别提唱了,希望歌词还记得,不要在贺凛面前丢人现眼才好。
很快,一首现代情歌从江伊口中飘出,歌声悠扬婉转,还自带颤音与转音,虽不比专业歌手,但至少没有跑调,音准总还是在线的。
而在贺凛听来,江伊哼唱得虽然也算好听,但是歌词太过直白了。
况且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歌,也不知江伊是从哪里学来的。
唱着唱着江伊卡壳了,不由得咳嗽两声打掩护,又捏着喉咙清清嗓。
“怎么不唱了?”
江伊莫名脸红:“那个,我……我忘词了。”
就她这记性能记住一首歌的**部分勉强哼下来就不错了,想听完整版的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是人家专业人士拿手的,她顶多算个业余!
话毕,江伊厚着脸皮问:“好听吗?”
未等贺凛开口,后面端着水果走来的夏织先笑了:“好听的小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唱这种歌的?以前从来没听过呢。”
江伊哈哈笑了两声,小声嘟囔几句硬是把这个话题给蒙混过去了。
“贺凛,你觉得怎么样?”
贺凛说:“虽然此前从未听过,但曲调还算可以,美中不足的是填词太过直白大胆,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把‘我爱你’‘你爱我’这种话说出来,还是以歌曲的形式?岂非成了靡靡之音?若是在市井中流传开,未免太过荒唐。”
江伊“噗呲”一声,不愧是贺凛,要求就是比别人高哈。
要知道她可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可不是他们这个时期的封建社会,更不是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时期,歌词奔放裸露一点怎么了,贺凛不能理解也属实正常。
“你笑什么?”
“没,我只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幸好这首歌至今为止只有你和夏织听过,放心,我绝对不会传出去的,也绝不会让它变成靡靡之音的。”
江伊大拇指和食指指尖触碰在一起,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正说着,太子和伍元来了,领着他们进来正是贺煜。
太子一身常服,进来之时并未大张旗鼓,身边也没有侍卫跟随,一看便知是偷溜出宫的。
齐俊渊一来,江伊立即稳住了秋千,从上面下来规矩站好,虽然这么久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行礼,但这个时候还是站起来比较稳妥,毕竟人家的身份在那放着,就算不顾他的太子之位,也总得给贺凛一个面子。
贺凛率先向他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江伊紧随其后,学着贺凛的样子也向齐俊渊作了一个揖:“参见太子殿下。”
前面传来三两声轻笑,不是嘲笑,似乎是觉得有趣好玩。
夏织偷偷拉了拉江伊的衣裳,疯狂向她家小姐使眼色。
江伊一抬头,见贺凛微微侧目,一脸无奈的模样,贺煜和伍元也是嘴角难绷,她这才猛地发现自己跟贺凛行了一样的礼,还是男礼!
晕!
意识到这点,江伊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赶忙换回女礼:“参、参见殿下!”
齐俊渊上前亲手扶起他们两人:“凛公子和江姑娘不必多礼,快请起。”
“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齐俊渊点点头:“是,本王今日冒昧打扰,正是来找凛公子的。”
贺凛抬眸看向贺煜和伍元,两人皆冲他点了下头。
“殿下里面请。”
齐俊渊走了两步,随后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江伊,客气笑道:“江姑娘也一起来吧。”
江伊指了指自己:“我?”
“嗯,今日没有外人,不如一同来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好她也想知道这个太子找贺凛到底有什么事。
“请。”
江伊咧开嘴走上台阶,结果一不小心走得太快,跑到了齐俊渊前头,第一个跨进房门,大大咧咧地往那一坐,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她不懂这些,贺凛却不能装作没看见,于是向齐俊渊请罪道:“殿下,她……”
齐俊煦笑笑:“无妨,江姑娘性子坦率,本王不会怪罪她。”
夏织给屋内人一人上了一杯热茶,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凛公子,本王听伍元说你前不久刚从南疆回来,伤势如何?如果需要太医的话,本王可以——”
“多谢殿下关怀,我的伤势无恙。”
齐俊渊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打断自己说话,回过神后也只是浅笑了一下:“你没事就好。”
贺煜颇为责怪地看贺凛一眼,示意他收收自己的脾气。
但没想到贺凛下一句更是重磅炸弹,贺煜听完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罢,我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我和江伊约好等下还要去醉仙楼吃饭。”
江伊张大了嘴巴:“啊?”
什么时候约好的,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贺煜看了看江伊,随后又把视线移到贺凛身上,这小子,油盐不进啊!摆明了要和齐俊渊过不去。
伍元则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品他的茶,好像发生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一样。
齐俊渊认命一般叹了口气:“既如此,我就明说了。贺凛,我是奉父皇之命,来请你明晚酉时三刻进宫参加宫宴的。”
他说的是“父皇之命”,而非“陛下之命”,虽两字之差,但其中的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齐俊渊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替梁帝来当说客,请他入宫一家团圆的,也代表他已经知道贺凛就是齐俊珩了……
房间内鸦雀无声,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太尴尬了,江伊简直不忍直视,脚趾都快要扣出一座城堡了。
贺凛没说去还是不去,就这么静静坐着。
终于,贺煜看不下去了,说:“二弟,你若是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有什么事哥给你扛着。”
江伊举手,表示有话要说。
“那个,太子殿下,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齐俊渊点头:“这是自然,江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江伊也不再客套,直接问:“请问宫宴上都有谁在呢?”
“自然是宫中之人。”
江伊撇嘴点点头:“宫中之人……再请问这究竟是宫宴还是家宴呢?贺凛是将军府二公子,他一个外人独自进宫赴宴,不合情理吧?”
“江姑娘,你明知道贺凛他……又何必说出这种话呢?”
“倘若贺凛不去,陛下又待如何?违抗圣旨,杀无赦吗?”
早就有所耳闻贺凛这位夫人嘴皮子甚是厉害,也可以说他们整个将军府私底下都是护犊子的人,如今看来,传闻果然不假,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
“江姑娘,你……”
江伊继续咄咄逼人:“请太子殿下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凛公子不去倒也可以,不过贺大将军与桐夫人怕是要代替他入宫‘赴宴’了。”
这下轮到贺煜怒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大吼一声:“齐俊渊!你们未免欺人太甚!我爹和桐姨到底犯什么罪了?!”
齐俊渊无可奈何叹道:“欺君之罪。”
贺煜握紧拳头挥在半空中:“你……”
见状,伍元连忙去拦:“大公子,请你冷静一点,殿下今日前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来询问贺凛意见的,去不去全凭他自己做主。”
江伊反讽:“什么单纯询问?来下通知威胁的还差不多!”
一直沉默不语的贺凛站了起来,将扭作一团的三人强行分开。
“哥,我去。”
贺凛的这声“哥”,不知道是在叫贺煜,还是在唤齐俊渊。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麻烦太子殿下回去转告陛下。”
“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