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京城以后,贺凛连将军府的大门都没进,戴上席辰的面具直奔皇宫去见梁帝,只可惜夜色已深,太监总管甚至都没有进去通禀,只是告知贺凛陛下此时不见任何人,哪怕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找到伍元的时候,伍元提议让他以贺凛的身份再去试试,兴许就能见上了。
此话一出,贺凛当即意识到贺威是因何事被陛下关进监狱的了——是因为他。
奇怪的是,将军府里出奇的安静,并未激起半点水花。
按理说贺威被下狱,最着急、最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人就是大夫人了,她身为梁帝的皇姐,大梁的长公主,是最容易进宫向陛下求情之人,可她却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下午时分还约了几位夫人同游喝茶。
而桐夫人也一反常态,丝毫不见着急之色,一味地闷在她的沁香苑吃斋念佛、侍弄花草。
只有贺煜一早跑进宫里见了太子和皇后求情,至今尚未回府。
江伊对于将军府这两位夫人的态度可真是奇了怪了,但又没有头绪可以琢磨,府里到处都是关于此事的议论,换作平常,大夫人早将这些在背后乱嚼主子舌根的人痛打一顿赶出府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细细想来,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倒有些刻意,像是有人在背后任由这件事扩散发酵开来一样。
究竟会是谁呢?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江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贺凛!
她掀开被褥跳下床,伸手捞过衣架上的大氅披上就往外面走。
“顾子羽!单彦之!你们在吗?”
“我有事找你们!”
“……”
江伊站在落英院里喊了一通,夏织听到声音连忙出门。
“小姐,怎么了?”
“顾子羽和单彦之他们两个不在吗?”
夏织摇摇头:“应该不在吧。”
是了,他们两个若在,没有听到江伊喊他们不出来的道理。
还有谁能帮她给贺凛传信呢?
已经亥时三刻了,这个时辰,不止将军府,恐怕就连皇宫也早就下钥了,再说,就算她能出去这将军府,没有腰牌也进不了宫门半步……
江伊整个人显得格外焦躁,在院子里来回不停地踱步,嘴里还一直喃喃着什么办,夏织也跟着担心起来。
“小姐,这么晚了,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吗?你吩咐我去办也一样的。”
“不行,你见不到贺凛。”
“公子?”夏织疑惑:“公子不是进宫了吗?小姐找他可是有要紧事。”
江伊点点头:“嗯。”
夏织垂眸想了想:“我们应当是进不了宫的,不过贺煜公子倒是可以。”
“贺煜?”
江伊双眼顿时变得明亮起来,激动地在掌心中砸了下拳:“对啊!还有贺煜!他是贺凛的大哥,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快走快走!”
“小姐!你慢点!”
江伊说走就走,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夏织赶紧从房里拿了一盏提灯跟上去。
……
到了贺煜的院里,两人简直跟无头苍蝇似的,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转了好半天才找到门。
江伊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环顾一下四周,轻轻敲了两声门。
很快,房门就被打开了。
在见到来人时,贺煜不禁瞪大了眼睛。
“是你?你怎么……”
刚巧这个时候下半夜巡逻的下人巡到此处,江伊不等他说完一把将人给推进屋内,夏织紧随其后吹灭提灯闪身躲了进去,关了门。
贺煜涨红了脸,不是害羞,而是怒气,本来这一天就到处碰壁,江伊还偷偷摸摸的来他房里,若是让他二弟知道了,他怎么解释的清?冤也要冤死了!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嘘嘘嘘,我求你了!”
江伊双手相握作请求状,冲他摇了摇头。
“你……”
外面巡逻的人听到他这间传来说话声,走近问道:“大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贺煜看着面前不停冲他作揖,一脸可怜巴巴的人,无奈叹息一声,而后应道:“无事,你退下吧。”
“是。”
江伊转身趴在门缝听了听,等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远,终于松了口气。
来得急,她连衣裳都没穿好,外面裹了一件白色的大氅,贺煜微微侧过半边身子,尽量不去看她。
“江伊,你疯了吧?大半夜来我房间干什么?贺凛知道吗?”
“我来就是为了贺凛!你快点去救他!”
听罢,贺煜猛地转身,但顾忌着两人的身份,又转了回去。
“贺凛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他现在不在府中,你必须进宫去找他!因为爹被陛下投入大牢,是被人专门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贺凛进宫!”
贺煜:“你说什么?!”
“……”
江伊在落英院等了一整夜都没敢阖眼,生怕贺凛出事。
一大早宫里便来人宣旨了,来的还是梁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李胜全。
等到江伊赶过去的时候,圣旨已经宣读完毕。
只见李胜全低头躬腰笑眯眯地将圣旨交到齐霜云手中:“……大夫人和桐夫人请起,陛下旨意已下,想必用不了多久贺大将军便会平安回到府中。”
齐霜云客气道:“有劳李公公了。”
“不敢,奴婢宫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来人,好生送李公公出去。”
齐霜云打开那道圣旨低头瞧了瞧,一旁的苏桐脸色却不太好看。
“大清早的你耷拉一张脸给谁看,将军就要回府了,这个时候你想找谁的不痛快,还不快回去收拾收拾你自己?”
看到这里江伊忍不了了,快步朝正厅的方向走。
“娘,大夫人。”
直到看见江伊,苏桐的脸上的神情方才和缓一点:“伊儿,你醒了。”
“我听说宫里来人了,是和爹有关的吗?”
不等苏桐回答,齐霜云阴阳怪气地说:“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二少夫人居然关心起了府中的事,说起来你嫁进我们将军府也有些时日了,身为媳妇整日不着家成何体统?公爹被关进大牢不知情况,你在房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更是不像样子!现在假惺惺说上几句话就行了吗?”
“我……”
江伊怒从心头起,正欲跟她顶嘴分辨,苏桐却拉住了她。
“大夫人,伊儿她还小,不懂这些,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慢慢教她的。”
“娘!”
苏桐悄悄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
齐霜云冷眼瞥江伊一眼,不由得轻哼一声。
厅外传来小厮激动的禀报:“启禀大夫人,将、将军和两位公子回来了!”
小厮话音刚落,齐霜云飞速将圣旨交给她身边的丫鬟,抬眸张望着快步往外走。
江伊的眼睛也随之一亮,贺凛回来了!
“将军!”
只见齐霜云一路小跑到贺威身边,双手握上他的胳膊来回打量,瞧见他没受伤,一切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这几日将军受苦了,那些人可为难你了?”
贺威将她的手拿下去,顺势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我没事夫人。”
随后便见他望向苏桐,眼神复杂无比。
苏桐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眸底跃上细碎的光,抿紧了嘴巴,就这么静静地回视他。
旁边的江伊忍不住感慨,父母爱情啊!
诶,明明两个人相爱,都担心死对方了,中间偏偏隔着一个齐霜云不能当众表明对对方的感情,只能隐藏在心底。
苏桐从看见贺威的那一刻便知道贺凛的身世瞒不住了,怜惜地望向他,他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陛下就算降她一个欺君之罪又有何惧,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贺凛。
贺凛可是她姐姐遗留在世的唯一骨肉,他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他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生活安稳些了,如今一切又要回到原点了,皇宫根本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坟墓,让她怎么放心得下……
江伊冲贺凛使劲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问他怎么样似的,贺凛瞧见后微微摇了下头。
贺威说:“凛儿,你娘肯定劳累了,扶她回去休息会儿吧。”
贺凛点了下头:“嗯。”
回到沁香苑后,苏桐止不住地流泪,拉着贺凛的手唤他:“凛儿,都是娘没有保护好你啊,我怎么对得起你娘……”
“没事的,娘,别担心,什么都不会变的,我保证。”
果然正如江伊猜想的那样,梁帝将贺威下狱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顶撞陛下只是一个借口,更重要的是他想从贺威口中知道贺凛的真实身份而已。
恐怕贺威拒不承认,一口咬死贺凛是他的亲生儿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三殿下齐俊珩,结果惹怒了梁帝,一气之下就将人给关了起来,目的为了让贺凛回京亲自进宫去见他。
贺凛以禹凌阁阁主的身份求见梁帝,他不会见,但以贺凛的身份求见,那他就一定会见。
看来梁帝还不知道席辰就是贺凛。
说来也是可笑,梁帝不会知道他的亲生儿子竟以另一个名字,以不得露面的臣子的身份在他身边多年,苦苦寻找的人就在身边,这不是天意弄人,而是贺凛对他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