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伊一口气跑到几百米开外,后面的上官慕雅和夏织追也追不上,等到两人赶到的时候便看见她独自一人坐在湖边发呆,背影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此时太阳即将落下西山,天边的一抹残红映照在水面上,水随风动,微风轻拂过湖面,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波光粼粼,让人看得出神。
两人喘了喘,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慢慢接近江伊,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
“小姐……”
“江伊,你若是难过,不妨同我们说说话吧,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江伊轻笑一声:“我还好,就是有点害怕而已,害怕贺凛死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一样,她扭头就呸:“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啊!他一定没事。”
上官慕雅笑了:“你看,其实你还是相信凛公子的,对不对?他这个时候最需要你陪在他身边了。”
江伊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不相信也没办法啊。”
老天对贺凛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他年少时便被人种下蛊毒,经受这么多年的折磨,不止是身体上的痛苦,还要消磨他的意志与心神。
原本有个高贵的出身,却偏要将他扔进泥潭里任人践踏凌辱,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偏生进了禹凌阁,在那宛如十八层地狱的鬼地方与万鬼厮杀才能活命,直到遇见亲小姨苏桐,才算感受到一点点人间的温暖和善意……
虽说小说男主总要经历一些磨难才能成长,但当这种离了大谱的事情真实出现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江伊还是很难不动容,怒斥上天的不公。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治疗蛊毒,摆脱痛苦的机会,更可笑的是成功机率居然只有一半?
江伊心中无奈苦笑,贺凛应允,不是对他命运的妥协,想必是彻底没招了吧。
不管怎么样,有一次机会总比没有的好,万一呢……
不远处传来一阵铃铛声响,三人抬头看去,卓玛正朝这边飞奔而来,上空盘旋着一只黑鹰,是阿木戾。
看着卓玛的恣意奔跑的身影,江伊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都说人的一生只有三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一次是出生,一次是高考,一次是结婚。
仔细想想,这话不对。
其实也并非完全不对,只是太过绝对,反而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但一切的一切,前提是要活着,只有活着,万事才有可能。
江伊站起来拍拍衣裙上沾染的尘土,算了,舍命陪君子,就陪贺凛堵这一场,大不了赌错了她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姐姐,晚上我们举办篝火晚会,你们一起来吧。”
“篝火晚会?”
小卓玛咧着一张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仰头笑道:“是啊!”
江伊追问:“那你阿爷可有说什么时候帮贺凛把蛊虫弄出来吗?”
“姐姐,你别着急,我阿爷已经让青木大哥去找巫祝了,说是要先准备一晚上,明天再给那位哥哥拔虫。”
江伊点点头:“行吧。”
“嗯,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吃过饭后篝火大会也差不多就开始了。”
“……”
晚上的夜风还是很凉,江伊裹了一件白毛大氅坐在外围喝酒,看男男女女手拉手形成一道又一道圈围着火堆跳舞,气氛很是愉快,若是换作以前,遇到这种热闹的环境,她肯定二话不说第一个就冲了上去,可是现在她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上官慕雅和夏织被她赶去和大家一起跳舞了,就剩下她一个局外人观看。
不久贺凛来了,上去将她手里的酒壶拿走,晃了晃,不禁蹙了下眉。
“怎么喝了这么多?”
江伊伸手就要夺回来,“你还给我,我要喝,别拦我行不行?”
“不行。”
“你给我!”
“不给。”
说罢,贺凛仰头咕嘟咕嘟几口便把酒壶里的酒全喝光了,一滴也不剩。
江伊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无名火来,跟贺凛怄气一样,扭过头不再看他。
“不许死。”
良久,江伊嘴里突然吐出这三个字出来。
贺凛愣了一下,笑了:“你不希望我死吗?”
江伊怒了:“废话!”
“嗯,那我努力不死,好不好?”
“贺凛,我好不容易陪你走到这里,你要是敢死,你书房柜子里那些金子银子全部都归我了,听见没有?而且,我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拿你的银子去泡帅哥!你别想让我替你守寡!”
“泡……帅哥?”
“就是拿你的钱去玩……男人。”
饶是贺凛见多识广,听到江伊的这番话也差点惊掉下巴。
等他回过神后,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江伊,你相信我吗?”
“嗯。”
“既然你相信我,那就应该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回去。”说着,贺凛浅笑了一下:“之前我遇见一个老道,他观我面相,替我算了一卦,说我这条命硬,老天暂时收不走。”
江伊拍了下他的胳膊,说:“就算你百无禁忌,平日里说话也要注意点,别把那些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不吉利!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好,听你的。”
“贺凛,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想了想,还是等你平安无事后再和你说罢。”
贺凛凑近她,抬起一只手把住江伊的后颈,两人头挨着头,他低声说道:“我也是。等我体内的蛊虫清理出来后,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那个时候你还会想听吗?”
江伊点头:“当然。”
贺凛眼底闪烁着温柔的笑意。
齐俊煦从远处走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抿紧了嘴巴,随后双手抱臂望向篝火旁舞动热闹的人群。
江伊拉起贺凛,两人一同加入了这场狂欢。
人生得意,须得尽欢。
管他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一刻是开心的就好。
……
昨夜玩得太过兴奋,和大家在一块蹦蹦跳跳闹到很晚,也喝了不少酒,卓玛说的不错,他们南疆的苞谷酒发酵的度数太高了,喝的时候只感觉酸酸甜甜的甚是爽口,没想到居然这么烈,后劲太大了,导致江伊第二天醒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环顾一圈,房间内已经没有贺凛的身影了,被子里旁边的余温很低,他应该起床很久了。
江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方才掀开被子下床。
“夏织,怎么只有你在,贺凛他们呢?”
夏织谨记贺凛临走前对她的叮嘱,看见江伊出来连忙迎上去,有意无意地扯开话题:“小姐,你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把饭菜端过来。”
“诶,夏织?”
江伊的话还没说完,她一溜烟就跑没了身影。
怪得很,昨天他们一行人为了不打扰族长,大家都住在了青木家里,现在他这个主人不在家不说,就连贺凛他们也消失不见了。
不是说好今天准备剔除蛊虫的吗?
江伊拉了把椅子坐下,正倒水喝时,蓦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将茶壶和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猛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夏织端着饭菜进来,刚好与江伊打了个照面。
“小姐,你去哪?”
“小姐!”
夏织根本叫不住她,只能放下东西跟上去,期间踩到了自己的裙摆,险些摔倒在地。
江伊一路狂奔,硬是跑出了八百米冲刺的水平,目标明确,直奔卓玛家。
贺凛这家伙肯定瞒着她提前去找族长了!
江伊心里又气又急。
逐渐接近湖边那栋楼房的时候,齐俊煦拦住了她。
江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放在膝盖上喘了喘,问:“贺凛呢?”
“已经进去了。”
江伊绕过他就要上楼,谁曾想,齐俊煦竟上手拉住了她。
“江伊,不管你信不信,贺凛说他不希望你进去。”
尹昭柏也道:“是啊江伊,他说希望你醒来以后看到的是一个健康无虞的人,届时他体内的噬心虫也就彻底根除了。”
“贺凛跟族长他们进去多久了?”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
江伊在心中暗骂一声,抬眼望向二楼的房间。
“卓玛,你阿爷有说除蛊虫用的是什么方法吗?”
卓玛摇了摇头,说:“阿爷没有告诉我,不过我昨晚听到阿爷和巫祝说那只蛊虫在大哥哥体内待得时间太久了,若想取出来只能动刀。”
“动刀?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
江伊的一颗心脏高高悬了起来,莫非就是现代的外科手术吗?
那岂不是要用刀划开贺凛心口才能将那只噬心虫取出来吗?
在不打麻药的情况动刀,江伊简直不敢想象那种疼痛。
以前她切水果不小心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小口子都要疼上好半天,可如今贺凛居然要在清醒的情况下接受开膛刨腹取虫?!
没有麻药,直接动刀硬取!!
江伊光是想想那画面都要吓晕过去了。
她上前双手紧箍着卓玛的双臂:“你们这里有麻沸散吗?”
没想到卓玛的回答让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麻沸散是什么?”
完了!难不成这个时期麻沸散还没有被华佗研究出来吗?
江伊转身不死心地问齐俊煦:“大梁也没有吗?”
齐俊煦和尹昭柏都摇了摇头。
“从未听说过此物。”
江伊抓狂了,也就是在这时,二楼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碰掉了一样。
犹豫不到零点一秒,江伊果断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