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祯被霍元柒强硬的威胁留在太子府养病,期间倒是没闲着,霍元柒打着沈钰沈大人的旗号,掏出李昱祯那些躲着没完成的课业,拿出了比夫子更威严的气势,起初,语气和煦,可不足半个时辰,败下阵来。
李昱祯也怀疑霍元柒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主要是他那没眼看的课业,就连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昱祯也羞涩难堪过,只是文化差异摆着,他那前半生二十多年学的文字早就潜移默化在脑海里,这些楚字繁杂,想通之处又是极少,只好在语言上没有沟通障碍,李昱祯想,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霍元柒”李昱祯终于能出门透气,出了太子府,霍元柒陪同着去楚宫,同乘一辆马车。
霍元柒闭着眼假寐养神。
霍元柒略显疲惫的姿态,李昱祯都尽收眼底。
霍元柒这几天一边着手照顾李昱祯的饮食,控制甜食,忌口,禁油腻,还要在李昱祯的功课上下功夫。李昱祯的书上都是霍元柒的批注,字迹工整俊秀,李昱祯虽看不出内容,但凭着相似的字迹,也能略微识别出他不俗的书法,他听的难受,霍元柒也教的费劲透顶。
李昱祯不是没心肺的人,懂得好坏,“你手中的英虎卫如今听的是谁的命令?”
霍元柒:“自然是陛下的。”
“可我怎么听说,有人说,英虎卫是霍将军的私兵,战无不克的是霍将军,识人用兵慧眼如炬的是霍将军,甚至不惜违抗圣旨提拔亲信,战场上以三万对抗八万敌军,能力挽狂澜的也是楚将军,自从回楚归营,英虎卫更是非将军的令不行。”
这些传言霍元柒没回楚京就传的沸沸扬扬,霍元柒在外驻守,这种言论就层出不穷,更遑论他已归京,手握重兵,不仅使得敌军胆怯,就连自己的百姓,也是畏惧。
就算是离开驻守之地,留在怀京,也并非远离了是非之地,怀京潜藏着不少敌国威胁。
楚王之所以将人调回,也是存着这个心思,心怀疑云,寺山卫拨去三分之二,流汕卫三分之一,英虎卫则是尽数回朝。
霍元柒:“民间传言不可尽信,这些风言风语,我向来不甚顾忌。”
李昱祯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霍元柒,“可这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同是守疆之兵,寺山卫,金吾卫,流汕卫,都是陛下统辖,挑拨科举文才出众,前来殿试的三位贡士,英虎卫如何能够独善其身?信者自然信,说者无意,要看听者是谁,若是我,与霍将军相识,得霍元柒庇佑,自然不觉有疑,但若是此人是敌非友,是尊是长,霍将军又该如何?”
霍元柒睁开眼,正好对上李昱祯认真,有几分柔和的目光,嗓音低沉,说道。
“手中没有粗茧,就算肚子里一肚墨水,也无大为,惯会纸上谈兵罢了,在外打仗,挣得是楚国人的面子,敌退我进,则国泰民安,英虎卫若是落在他们手中,也会成为一盘散沙,你只见得寺山卫,流汕卫的兵权在陛下手中,却不见得这二位将领夜半偷偷抹泪的场景,二十年来生与死,最后尽归笑谈中。”
说罢,霍元柒扯了扯嘴角,微微昂起头,长吁一声,似乎也被最后一句的悲壮给点燃了。
李昱祯嘴角一抽,看着霍元柒,眼神复杂,“将军要打胜仗,可不一定非要次次胜仗,怀京城内,也未必是内贼遍地,所居之地在怀京,所对之人非敌军,能打的了仗,施展得了抱负,先要出得了门,能活着出了门,手中东西没丢,那才是本事,否则就算鸿鹄之志,也只能对月空望。”
霍元柒很意外,一挑眉:“依殿下所言,困兽之斗,该当如何?是要让它砍掉手臂,保全自己?免得招上杀头之祸?毕竟活着已是不易,离开那更是妄想,与其做些无用功夫,不如就浑噩的躲着,免得累及他人,流连花楼这还不够,真该尽早娶妻,家有悍妇,免得锋芒再露,留了把柄在人手里,教人猜疑?”
李昱祯怒目圆睁,亏他好言相劝,没想到这个狼崽子竟然不领情,愤恨道。
“戎马半生,区区几句挑拨流言就能让他自断双臂,那背后之人怕是要笑掉大牙,没想到设计之人看似铁骨铮铮,实则是个软柿子,不仅是护不住相处多年的兄弟,更是连反击也做不到,几句流言甚至是连还至彼人之身都不会,泛舟弃船,故步退让,空有拳头,徒有其表,胸无点墨,我和你无话可说,到此为止吧,左右你是生是死跟我没有关系,婚嫁丧娶更和我没有干系,此行就是参见陛下,你若心中有属意的姑娘,我也会替你在父王面前请旨,全当是还了你这两天看顾我的恩情。”
霍元柒笑逐颜开,似乎是听不出其中道理,“殿下何必动怒,难道是吃醋了?”
“没同你作玩笑。”李昱祯睨了一眼霍元柒,霍元柒还能嬉闹起来,当真是……不知死活,表情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他真是看不懂霍元柒,虽不想多管闲事,可经此几天,“你如今处境尴尬,我看这多半怕是你自己嘴贱给招惹来的。”
霍元柒似笑非笑,捏了捏他的手心,戏谑地问道:“臣一个粗人,也就勉强力气够用,不及太子殿下聪慧,殿下提点臣,是为臣思虑,为臣担忧,臣喜不自胜。”
“少说这些虚的,与其说这些,不如做些实际的,堵住那些蜚语流言。”
霍元柒微眯着眼,“太子殿下,一向不关心朝堂事,为何偏对我的事如此上心?”
随后没等李昱祯回答,又紧跟其后,弯了弯眉眼,“太子殿下对我的情谊,我是知晓的。”
李昱祯噤了声,赖了一眼霍元柒,“是我多嘴了。”
说完阖上了眼。
霍元柒紧盯着李昱祯的恬静眉眼,用炽热的视线在他的睡颜上扫荡一圈,静静的注视着他,极轻的开口,声音几乎要融进空气中,霍元柒说,“我对殿下的情谊,不仅是只让殿下知晓。”
眯着的李昱祯没有丝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