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有些不同。
裴瑾早就挑满了水缸,秀娘的早饭也快做好了,许臻却还没醒。
许轩皱着眉,念叨着“等会儿做工的人来了,看见多不好”,催着裴瑾去喊人。
裴瑾进屋,轻声唤道:“哥,起床了。”往常喊许臻,他总会嘟囔几句“再睡会儿”,却也总能被叫醒。
可今天,裴瑾连喊了七八声,许臻不仅没搭理,还嫌吵似的拉过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裴瑾无奈地笑了笑,跪在炕边,轻轻拍了拍许臻的背:“臻臻,先起来吃了早饭再睡。”
许臻往炕里头滚了滚,避开裴瑾的手,含糊地嘟囔了句“困”,便再没动静。
裴瑾没再打扰,转身回了堂屋。许轩见了,忙问:“没喊起来?”
“嗯,”裴瑾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心疼,“臻臻昨天忙完地里忙家里,许是累着了。”
秀娘脸上也露出忧色:“裴瑾,还是再喊喊吧!等会儿周英小月们过来,看见臻儿大天亮还睡,传出去该说他懒了。”
“没事,”裴瑾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要是问,就说臻臻昨天吹了冷风,身子不舒服。”说着,他舀了碗粥,又夹了块南瓜、一个红薯,都放进蒸东西的锅里温着——等许臻醒了,刚好能吃上热乎的。
许家的早饭终究是没能安生吃完。
裴瑾刚端起粥碗,院子大门就被人急慌慌地拍得“砰砰”响,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门拆了。
他放下碗去开门,门外竟是卢良,头发乱蓬蓬的,裤脚还沾着泥点。
“裴瑾,你家祖宗显灵了!”卢良没等裴瑾开口,声音发颤地抢话,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惧色。
卢良看裴瑾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语气更加急迫:“我哪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今早晨许家祖坟里,愣是传出个男人的声音,指名道姓骂金鸡村许家那几个不孝子,连带着许老太一起,说他们良心喂了狗、竟敢做挖坟刨尸这种烂心烂肺的事!”
一听这话,裴瑾瞬间明白许臻昨夜偷偷摸摸出去干了什么,他眼底刚漏出点笑意又飞快敛去,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事,祖宗骂得痛快了,自然就歇了。”
“啊?”卢良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这总归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法子,谁让许家出了那样的人。”裴瑾故作蹙眉,轻轻喟叹一声。
见卢良还杵着不动,又问:“还有事?”
“要不……你跟许臻说说,还是找个大师来看看?”卢良挠着头发,语气里满是忐忑。
“我自然会告诉他。”裴瑾应下,卢良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了堂屋,许轩正往嘴里塞着热红薯,含糊不清地问:“谁啊,说这么久?”
裴瑾搅了搅碗里的粥,夹了一筷子酱萝卜,慢悠悠道:“卢良说,咱家祖坟里祖宗显灵了,正骂金鸡村许家和许老太不忠不孝,不配做人。”
“噗——”许轩一口红薯全喷了出来,捂着喉咙猛咳,“咳咳咳……你说啥?”
秀娘忙倒了碗温水递过去,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自己也满脸惊惶:“哈?祖宗显灵?还骂人?”
裴瑾咽下嘴里的粥,淡淡道:“嗯嗯,我们快点吃,过会儿该有人上门了。”
“不是,这也太玄乎了吧?卢良怕不是编瞎话蒙人!”许轩灌下大半碗水,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裴瑾诚实地摇头。
秀娘突然一拍大腿:“哎哟!我得去叫臻儿起床!等下上门的人多了,可不能让他还睡懒觉,被人抓着说闲话!”
“我去吧。”裴瑾两口扒完碗里的粥,站起身。这热闹,许臻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许臻被裴瑾硬生生摇醒时,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可一听见“祖宗显灵”四个字,人瞬间清醒,头也不昏沉了。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精神百倍。
裴瑾手指点点许臻的脸,语气无奈:“脸上的笑稍微收敛一下。”
裴瑾提着烧水壶,往他的洗脸盆里倒了小半盆热水,又舀了点冷水兑匀,调成许臻喜欢的偏热温度。
许臻先拿起前段时间做的香皂,在手心里搓出细腻的泡沫,仔细洗了手和脸,再接过裴瑾递来的洗脸帕,轻轻擦干净脸上的水。
洗完脸,许臻还不忘往脸上抹了一层面脂。
“你有没有乖乖涂脸?”许臻盯着裴瑾的脸,眼神带着点审视。
裴瑾点头。
前几日降温,许轩皮糙肉厚倒没什么,裴瑾白皙的脸颊上却冻出了几道细裂口,结痂后格外显眼。
自那以后,许臻就逼着他和许轩,每天必须跟自己秀娘一样涂面脂、唇脂。
许轩起初还想反抗,说这是女人哥儿家用的东西,大男人哪用得上。
可许臻放了狠话:要么涂没味道的,要么就跟他和秀娘一起涂带香味的。
那带香味的面脂,是许臻加了腊梅精油做的。
腊梅香气浓郁,却不艳俗,是那种冷香,萃取成精油后添进面脂里,香味变得浅淡清冷,像沾了梅香的雪,里面还添加很多灵泉水,混合起来是一种清雅冷漠的淡香。连许臻这个见惯了现代护肤品的人,都觉得这味道极好。
要许臻来说,这香味就像高岭之花美人居高临下垂眼扫了你一眼那种感觉。
冷,淡,幽远,让人闻之不忘。
许臻都没想到自己还能调出这种香味,完全不逊色于任何大牌香水,大概是灵泉水的功劳。
但是梅花精油,问起来也很不错,许臻干脆用手里的材料做了一批肥皂和梅花精油香皂。
虽说肥皂熟成后会更温和,但刚做好的也能用。
秀娘第一次用肥皂时,就被那丰富的泡沫和强劲的清洁力折服,再也不心疼做肥皂用掉的油——衣服上的顽固污渍,用肥皂一抹一搓,立马干干净净!
香皂更是好用,洗完澡浑身清爽,连睡觉都舒坦了不少,就连许轩,现在洗澡都爱用!
秀娘还琢磨着要不要卖肥皂和香皂,虽说用料贵,但肯定有人愿意买,不过许臻没应声,她也就没再提。
许臻三两口吃完裴瑾温着的早餐,戴上斗笠,跟着往许家地里去。
等他们赶到时,祖坟那块地外早已围满了人,村里人交头接耳,声音却压得极低。
人人眼里都装着惊奇,却没一个人敢靠近,生怕惹恼了“显灵的祖宗”。
还有些忌讳这个的,压根没敢来凑这个热闹,但在家里也是为着这事抓心挠肝的。
活了几十年了,谁见过这么玄乎的事啊?
村长见许臻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小跑着过来,一脸为难:“许臻啊,你看你家这情况……”
裴瑾站在一旁,倒是听得兴致勃勃。
坟里传出的苍老男声依旧嘶哑,像是被气狠了,骂声时低时高,在风里飘得真切——字字句句都指着金鸡村许家那几个不孝子,还有许老太那个“疯婆子”,说他们良心喂狗、害人性命,如今还敢打挖人坟头的主意,是要遭天打雷劈,断子绝孙的!
许臻故作无奈地叹气:“这事我也没法子啊。”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地翻涌起来。
有人立刻附和:“可不是嘛!许臻再有本事,那也是凡胎肉眼,祖宗显灵这种事,他哪能管得了!”
也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我看啊,这就是许老太他们活该!上次那群人找上门来撒泼闹事,当初就不该轻饶了他们,如今连祖宗都看不过眼了!”
“就是!真是活久见!哪有这么作践祖宗的子孙,怕是把死人都给气活了!”
“还有……”忽然有人拉长了语调,眼睛斜斜瞥向人群里面色发白的何婶子,话里带话,“上次许家来闹的时候,可不止金鸡村那几个人……有些人啊,也没少掺和。”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何婶子身上。
何婶子脸色顿时更白,却强撑着梗起脖子,呵呵冷笑两声:“关老娘屁事!我不过是好心递了个消息,那些混账事,都是许家自己干出来的!”
“好心?”旁边的陈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讥讽,“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夜里睡觉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小心哪天……真找上门来!”
“你你你……”何婶被噎得说不出话,手指着陈婶,眼神恶狠狠的,却没敢真往前冲。
陈婶见状,又翻了个白眼,撸了撸袖子:“怎么?想打架?我可不怕你!”
村里人都知道,何婶子和陈婶早有旧怨。
何婶子这人,向来贪婪无度,还欺软怕硬。早先陈婶刚没了丈夫,家里日子难,两家的地又挨得近,何婶子没少明里暗里占陈家的便宜,今天偷拔几棵菜,明天多占两分地,做得极为难看。
可陈婶也不是个软脾气的,被惹急了就和何婶子闹,闹得全村皆知。
后来陈家日子渐渐好起来,何婶子不仅不敢再占便宜,反倒恭维着陈家,生怕陈婶翻旧账,把以前那些龌龊事捏出来和她清算。
此刻被陈婶当众呛声,何婶子心里憋着气,却也只敢瞪着眼,愣是没敢再多说一句。
她心里清楚,如今的自己,早就不是陈婶的对手了。
许臻没接话,只站在原地,看着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村长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那…咋办?”
许臻深思了几分钟:“让许老太和金鸡村那边许家的来求祖宗原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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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祖宗“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