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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何辞舟轻扣门扉，等待里面的人回应。
“进来。”
温润的声音如泉水般响起。推开门先扑鼻而来的是淡淡檀香味，绕过围屏，一位青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沏茶，一举一动皆有仙人之姿，茶香环绕于其身，抬头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
“辞舟，”宋庄温柔地笑了笑，朝何辞舟招招手，“来。”
何辞舟拘束地缓缓走了过去，眼神偷瞄着她的便宜师尊。
“叮咚，触发剧情人物宋庄，宿主请注意。”
“宋庄，承阳派掌门，人称剑圣，宋江江父亲，宿主你的师尊。emmm……好像没其他重要信息了。”
“这样，”何辞舟捏捏指尖，问道，“他对原主咋样？”
“应该还不错，”999翻阅了一下宋庄的人物报告，“宋庄是类似于背景板的人，宿主你不用管。”
“哦~”何辞舟了解地点了下头，“那就好。”
“辞舟。”
“啊？”何辞舟慌忙回神，“我在。”
宋庄轻笑一声，右手撑着脸颊，近百岁的人因着修仙的缘故，样貌依旧停留在二三十岁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宋江江的父亲，却像是宋江江她哥。
“今日怎么总是恍神，可是因为大比在即？”
何辞舟眨巴眼，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宋庄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了。”
“辞舟，他人加之你身上的头衔是因为你值得，它是你努力的证明，却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
“大比在即，人人盯着你想要赢过你夺取名声。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往前看，有多少人曾被高高捧起，又在后来被新的人取代，被遗忘在历史的洪潮？”
“……没有人能永远站在最高处，你做好自己就好。别有太大负担，放松点，好吗？”
晕晕乎乎听宋庄说了半天，何辞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明明在学习任务最重的时刻，学校领导一定要在滚热的太阳底下激情讲话。
——说了一堆还是没用的。
师尊，你看看时间，现在才卯时啊，天还蒙蒙亮，叫得晚点鸡估计才打鸣，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就是五点多她被喊醒，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阶梯到这。
你没听错，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层。
因为宋庄居于碧荷峰，而碧荷峰上空有结界罩之，飞不了，所以她不得不一步一步爬上来。
当站在碧荷峰脚下时，何辞舟是内心是拒绝的。
九千九百九十层？要她命直说，也不必如此委婉。
但事实证明，万事皆有可能。
她爬上来了，但她宁愿自己没来。
“……大比一事你放平心态，好好来就是，不要紧张，不要有压力，万事皆可和师尊说，知道不？”
“嗯嗯嗯。”何辞舟眼神空洞地点点头。
她好困，她想床了，她要睡觉。
“嗯，那好，”宋庄起身拍拍何辞舟的肩膀，“回去吧。”
“师尊再见。”何辞舟迅速告退，生怕晚了一步。
关门时，宋庄的笑声从屋内从来。
又笑。何辞舟撇撇嘴。
关门转头，何辞舟抖抖自己站了许久的腿，抬眼望去朝霞满天。
山上的清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天际被染成淡淡的橙色，如泼墨般随性流淌。
何辞舟站在那静静看着，看着天际变幻，看着朝霞如火般点燃天空，看着红色与橙色交织勾勒出绚丽的云海在山间翻涌。
壮阔而动人，是上辈子常年奔波在各地的她鲜少会看到的，即使看到也不会驻足去记下这一刻的绚丽。
“师妹。”
天边的色彩不慎洒落人间，空中的飞鸟惊起叫唤，万物皆染上一层橙红滤镜，像是置身在仙境。
何辞舟一身白衣站在高处俯瞰着山峦，半晌才回道，“师兄。”
贺兰雪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和何辞舟遥遥相望，天际是他们的背景，她在看它，他在看她。
“江江说师尊找你，我见你许久未归，就来看看。”
“嗯。”
“师尊找你何事？”
“没什么事，”何辞舟又在看天，朝霞倒映在他的眼中，泛起丝丝涟漪，她随口道，“就是大比的事，让我不要紧张。”
贺兰雪不再多言，走到旁边和何辞舟并立而站，也抬头看着这不知道怎么就吸引了何辞舟目光的天。
许久，见何辞舟没有回去的打算，贺兰雪忍不住开口问，“师妹在看什么？”
“……我在看天。”
“今天的天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何辞舟突然笑了，指着一片云道，“师兄，你看，这片云像一只鸡，让我想到我那天烤掉的玄鸡，不过颜色不一样。”
她又指着另一朵云道，“这片云像一只马，奔腾而去，好不自在。”
“还有那朵云，所有云中就属它变幻得最快。”
“师兄，你说有幻境能描绘出这样的景色吗？瞬息万变的云，润物无声的雨，轻柔似水的风……万物生灵是可以被模拟出来的吗？”
贺兰雪沉思片刻，认真道，“万物有灵，幻境为虚，即使再真实的幻境，假的依旧是假的。”
“幻境中的云虽在变幻，看久了其实也就是不断地组合。幻境中的雨再大，看破幻境后它也是虚假的，不能真的润湿我们。而风，花，雪，月，幻境中的一切皆是如此。”
“这样，”何辞舟喃喃道，“可我见过一个幻境，幻境中的一切如真的一般，云不是单一的排列组合，雨不是虚假而可分辨的，里面的生灵有自己的想法性格，他们有爱有恨，有情有义。那依师兄所言，是假幻境还是真真实？”
贺兰雪无奈地笑了，“假幻境，真真实？师妹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
“是啊，我都有答案了，又何必问人。”何辞舟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微叹地最后在山上看了眼的朝霞，和贺兰雪说，“师兄，我们下山吧。”
“不看了？”
“不看了，在这待得够久了。”
贺兰雪看着何辞舟的背影，莫名觉得带着一些孤寂与难言的情绪，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刚刚那一刻爆发又快速收拢，让人看不出是错觉还是真实。
何辞舟一步一顿地往下走，走一个台阶数一步。
“一，”
“二，”
“三，”
“四，”
“五，”
……
“九千九百九十九。”
“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999，”何辞舟走下最后一块台阶停下问，“我还能回去吗？”
“当然，”似乎是察觉到何辞舟的情绪不太好，999正色道，“走完剧情，是走是留皆看宿主你自行决定。”
“原主呢？我占了她的身体，她去哪了？”
“相关答案宿主暂无权限查看。”
何辞舟手握成空心拳，手臂往上抬，对准太阳，眼睛被太阳刺眼的光芒刺到吼，又迅速把手移开，对准了去看旁边的花草树木。
“999，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999沉默，没有回答，但何辞舟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她笑得畅快又悲伤，像疯了一般。
“师妹？师妹！”贺兰雪从后面赶上来问，“师妹，怎么了？”
何辞舟只笑不答，宣泄着自穿越到现在所有的情绪。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曾经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
如果曾经的世界是虚幻，那曾经身处那个世界的她是真实还是虚幻？
如果曾经的世界是真实，那真实的她为何会在猝死后来到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占据另一个真实的人的身体，而被她占据的真实的人的灵魂又何去何从？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在某个契机占据在另一个世界与自己相似的人，那你接触的人真的还能保证是你曾经认识的人吗？
有的人突然开窍，从学渣一夜之间变成学神。
有的人突然获得音乐天赋，明明曾经从未接触过的乐器却可以随手就可以弹出一首曲子。
有的人突然一病之后性情大变，喜好也随之改变。
……
这些，归根结底，是自然的改变还是被另世的灵魂的占据？
所有的所有是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这一切还是宇宙运行时的错误？
“师兄，你说世界是什么？如果命运早就被书写好，那么世界是不是供人玩乐的草台班子，有人高高在上随意摆弄人的命运，而人们被驱使着往上面人希望的方向前进。”
“如果说人的命运是按一定的轨迹运行，那么世界是不是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编程代码，而它偶尔会因为一些原因发生错误？”
“那这世界的神是什么？是被操控者还是操控者？他们存在何方又来着何方？”
“人们登顶成神又由谁定义？”
贺兰雪茫然地听完何辞舟的话，难以理解道，“师妹你在说什么？”
“没事，胡言乱语罢了，”何辞舟摇摇头，顺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随口说着玩的而已，师兄别当真，忘了吧。”
“可——”
“嘘，”何辞舟伸出无名指轻轻放在唇边，“不要说了，风来了。”
风来了，让刚才的胡话随风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