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同悬空陵外永不停歇的流云,三个月转瞬即逝。
石屋内,钟离辰安猛地从打坐中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光湛然,再无半分病态。他灵活地跳下床榻,伸展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澎湃、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灵动精纯的灵力,忍不住咧嘴一笑:“总算好了!再躺下去,我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凤倾正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缕淡金色的凤凰火焰,闻言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蘑菇没看见,脑子里的草倒是长了不少,整天琢磨些没用的。”
钟离辰安也不恼,笑嘻嘻地凑过去:“倾倾呀,你这火好像更漂亮了,感觉能直接拿来炼丹或者炼器了。”
“别这么恶心的叫我”凤倾有些嫌弃的抖了抖肩,随即收起火焰,打了个哈欠,“想的倒挺好要真烧了你的宝贝材料可别哭。”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气息沉静悠长,周身道韵隐现,显然距离真正踏入问道境,也只差那临门一脚的明悟。
而另一边,即墨寒冽也从闭关的洞府中走出。他气息沉凝如山,灵力内敛,三个月的苦修,虽未能突破那层坚固的瓶颈,却也将自身状态调整到了巅峰,根基打磨得更加坚实。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阿寒!”钟离辰安看到他,高兴地挥手,“我们可以出发了吧?我都快憋疯了!”
即墨寒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两位同伴,看到他们神完气足、修为大进的模样,心中也稍感安慰。“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动身了。”
凤倾也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吧,在这天上住了三个月,也该下去沾沾地气了。”她看似随意,实则早已将祝余留下的玉简研究透彻,对后续路线了然于心。
三人不再耽搁,结算了石屋的费用,便按照玉简指引,前往悬空陵专门搭乘凌云鹤的“启程台”。
启程台位于悬空陵边缘一处突出的巨大平台上,比他们之前落脚的地方更加开阔。数只神骏非凡的凌云鹤正优雅地踱步,或梳理着洁白的羽毛。这些灵鹤体型巨大,翼展足有数丈,脖颈修长,眼神灵动,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风灵气。
缴纳了不菲的灵石费用后,一位负责驾驭灵鹤的悬空陵修士为他们安排了一只最为健硕的凌云鹤。
跨上鹤背,柔软的羽毛如同最上等的绒毯。随着鹤童一声清越的呼哨,凌云鹤展开巨大的双翼,轻轻一振,便带着三人冲天而起,稳稳地飞入了云海之中。
高空的风迎面扑来,带着云气的湿润与清凉。脚下是翻涌的无边云海,远处是一座座悬浮的仙山陵墓,在日光下闪烁着各色灵光,如同仙境画卷。
“哇!这也太棒了!”钟离辰安兴奋地左顾右盼,若不是即墨寒冽及时按住他,他几乎要站起来张开手臂,“比坐云舟刺激多了!看那边!那座山是不是像一把倒插的剑?”
凤倾倒是安安稳稳地坐着,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吵什么,让我睡会儿。”话虽如此,她眯着眼睛打量下方景色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新奇。
即墨寒冽坐在最前方,默不作声,任由高空的气流拂过面颊。他感受着身下凌云鹤平稳而有力的飞行,心神却沉入体内,再次无声地冲击了一下那牢不可破的瓶颈,依旧无功而返。他眉头微蹙,望向遥远的前方。
据玉简记载,镜湖乃中洲一处奇地,湖面平滑如镜,而且传说有缘之人能遇见倒映周天星辰与天地本源,玄妙异常。
或许,在那里能找到自己无法突破的缘由?
凌云鹤速度极快,日行万里不在话下。穿过层层云霭,下方的景物逐渐从连绵的山脉变为水泽河网。数日后,一片浩瀚无垠、在阳光下闪烁着万顷琉璃光泽的巨大水域,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镜湖到了!”鹤童扬声提醒。
凌云鹤的飞行与云舟的平稳、传送阵的瞬息千里截然不同。它更贴近自然,双翼每一次扇动都搅动着高天的气流,带来一种自由而原始的翱翔之感。虽然鹤背安稳,但长时间的飞行依旧让人心神略感疲惫,尤其是对重伤初愈的钟离辰安而言。
当凌云鹤缓缓降落在镜湖边缘那巨大的水上台基时,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双脚重新踏上实地,一股混合着水汽、莲香与草木清气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瞬间涤荡了旅途的劳顿。抬眼望去,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三人依旧被眼前的美景攫住了心神。
镜湖,名副其实。
湖水浩瀚无垠,却平静得超乎想象,仿佛一块巨大无比、毫无瑕疵的琉璃镜面,清晰地倒映着蔚蓝的天空、舒卷的白云,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水天一色,界限模糊,飞鸟掠过湖面,其倒影与真身几乎重合,难分彼此。偶尔有微风拂过,湖面也仅仅泛起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涟漪,仿佛生怕破坏了这极致的宁静。阳光洒落,湖面跃动着亿万片金色的鳞光,却不显刺眼,反而有一种温润通透之感。
湖岸旁,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碧绿荷叶,其间点缀着各色灵莲,含苞待放,幽香阵阵。一些造型古朴雅致的水阁、长桥、亭台依水而建,仿佛是从水中生长出来的一般,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更让三人感到惊异的是此地的氛围。没有喧嚣的叫卖,没有匆忙的行人。湖畔小径上,有身着简单布衣的老者悠然垂钓,有孩童追逐着闪烁的萤火虫,虽在白日,却有点点灵光如萤火般飘荡,有女子在水边浣纱,歌声清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平和满足的神情,眼神清澈,行动间透着一股不疾不徐的从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和谐气息,连灵气都显得格外温顺澄澈,吸入体内,自然而然地便能抚平焦躁,滋养神魂。
“这里好舒服啊。”钟离辰安忍不住赞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连胸口最后一丝因伤势带来的滞闷感都消散了。
凤倾也微微颔首,一向懒散的她,此刻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真正的放松:“像个能好好睡一觉的地方。”
即墨寒冽虽未言语,但他紧绷的肩线也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了些许。此地祥和宁静的氛围,与他体内那躁动难破的瓶颈,以及一直以来紧绷的心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人沿着以白色玉石铺就的湖畔小径缓步而行,没有像以往那样急于打探消息、规划路线。他们找到一家看起来干净雅致、名为“水云间”的客栈。客栈一半建在岸上,一半延伸至水中,推开客房窗户,便能看到无边的镜湖风光,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水波轻抚支柱的声音。
“我们今日先休整,明日再议行程。”即墨寒冽做出决定。连续的数月奔波、疗伤、闭关,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们都迫切需要这样一段纯粹的、不被打扰的休憩时光。
凤倾和钟离辰安自然没有异议。
凤倾直接占据了窗边最舒适的那张软榻,望着窗外水天一色的美景,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竟是真的睡着了。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显得格外恬静。
钟离辰安虽然精力恢复,但也难得没有闹腾,他盘膝坐在榻上,并未修炼,只是静静感受着此地宁静祥和的气息,观察着窗外偶尔飞过的水鸟和远处莲田里劳作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对这平和生活的欣赏与好奇。
即墨寒冽则站在窗边,负手而立,凝视着平滑如镜的湖面。湖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以及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困惑与坚持的眼眸。他看着湖中的自己,仿佛也在透过这面自然的镜子,审视着自己的内心与道途。
镜湖的第一日,便在这样全然放松的休憩中悄然度过。
没有算计,没有危险,只有微风、水声、莲香与难得的安宁。
这片奇异的湖泊,以其独有的方式,悄然安抚着三位旅人疲惫的身心,也为他们接下来的“寻道”之旅,铺垫着一份不同于以往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