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里,男子若是惹女子不高兴了,应当如何?
魏玄溟坐在之前苏娪口中提到的幽云楼里,听那说书先生细细道来婉转动人的爱情故事。
足足听了好几个时辰,茶水都喝上了好几壶,也没得出个结论。
反应过来的魏玄溟自问:“我为何要在意她有没有生气?”
可她仍旧不计前嫌救下自己的性命,实在做不出以德报怨之人。
与自己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让魏玄溪将银两送了过去。
谁料她会寻上门来。
“怎么了?”见她在桌案前游离。
苏娪不会用毛笔写字,就连握笔姿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魏玄溟接过她递来的纸张,很努力的一笔一划想要拼凑出她到底写了什么,最终被迫放弃。
“有这么难认吗?”苏娪难为情地苦笑道,“写的虽然歪歪斜斜,但也能看出是一个完整的字。”
她写的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能认出来。
“或由你来写。”
见罢,魏玄溟并不想与其计较,折好后放入了木匣中。“这字你会认,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的帮助。”苏娪微眯着眼,笑了一下。
原本打算此后抛下任务,再也不与他有任何瓜葛,如今看来他并非绝对狠心之人。
出了魏家门,王月棠担忧地上前,见她这么久不出来,恐担心出什么事。
“你怎么样,可受了什么委屈?”
苏娪搭上她的肩,摇摇头轻言道:“我们不用愁银子的事了。”她等着看王月棠同她一般露出轻松的笑容,可那张进精巧的脸蛋上却是一副难以言说地表情。
“我爹生前与那些商贾打交道,虽常以酒论友,但利益往来往往存在勾心斗角,你稍一不注意恐落入别人的圈套……”王月棠欲言又止,试探道,“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要论亲疏,她与他称得上过命交情。只是她明白一个道理: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应以二人关系而去要求与情感绑架。
“这是他自愿给我的,自是我需要的就没理由不接受。我并非贪图小利之人,今与他立下字据,是不想日后任何一人以此作为彼此的退让点。”
王月棠听她一番话,顿觉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甚至羞愧于表的小心眼,同时也算真正认识到眼前之人有自己的筹划。
天色渐渐暗下来,二人在岔路口分开。如今王月棠一人居住,难免诸多不便与安全隐患。
原想邀她去家中住上几日,奈何一想到祖母那一副刻薄的脸色,难免会惹人笑话。
“好在相隔不远,你若是有需要便来寻我就是。”
王月棠欲言又止,唇角轻轻翕动强颜欢笑道:“之前在王家伺候过我的李嬷嬷好心收留了我,如今不用整日担心受怕度日。”
苏娪赶着回家,疏忽了她言语里藏着的几丝惆怅。
“这样最好!”
二人各自往反方向走去。
归家后,秦禾娘他们已早早用了晚上的餐食,故意没给她留一点吃的。
苏父则是坐在堂前的竹椅上,随意瞥了一眼苏娪,道:“你祖母说你回来得稍晚,想来会在外边垫吧一口,索性就没给你留饭,这事你可别怪祖母,她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
不知为何,自打祖母回来后,苏父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般,再也不似从前那样关心她了。
“爹……”苏娪愣在原地,眼神里满是失望,过了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我先回房了。”
祖母已被秦禾娘忽悠着在房里学习织补,此时定然是不知晓苏娪晚归。
她行了一天的路,双脚早就起泡,想必是太过于累的缘故,此时的她也没觉得很饿。
可是回到房间才发现,桌上有准备好的餐食,她不可置信地去触碰温度,并非凉物。
嘴角扬起的弧度能猜到,是阿娘准备的。
她一点不剩地全部吃光,不浪费食物也不浪费了那份心意。在她满足后准备收拾时,门外突然有人在轻轻推开门。
“阿娪……”
“娘——”苏娪大呼却被提示小声一点,她疑惑道,“怎么了?”
“你祖母将才睡下,可别吵醒了,不然又得寻你的错处。”
苏娪了然,大跨步过去将门合上,,见苏母如此谨慎,她不免问道:“祖母是不是常常斥责阿娘?”
秦禾娘的眸底闪过悲意,但她很快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转身过去收拾桌上的餐食用具。
“息妇受婆母教诲,自是应当。”
苏娪没再往下探问,阿娘不愿意说没关系,只是她也成为阿娘的底气。
“你早些歇息,今日累一天了。”苏母刻意不与她对视,便是害怕苏娪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什么。
“阿娘也早些安睡。”她回应道。
这里的夜好似要长一些,让她有更多时间去思考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只是她的夜迎来短暂的平静,而有的人还在不断地向生活低头。
王月棠如今所住的,便是李嬷嬷临时收拾出来的柴房,虽说是她的房间,但里面还依旧堆着杂物。
“娘,你为什么还要将那个落魄孤女大小姐带回来,今时不同往日,她王家已不复存在,您不必再行阿谀之举。”说话的人是李嬷嬷的小女,楚蓉。
她来这儿暂住,数她反对最甚。
“蓉儿你心直口快,这话日后可莫要再说了,小心让心听了去。”
“听了便听了,从前你在王家也未受过她特别照顾,收留她已然是莫大的恩赐。”
……
二人在房里说的话,王月棠都听见了。她来这儿不过两日便已引起诸多不满,看来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她迷茫地仰头望向那忽明忽暗地钩月,百感交集。
突然“哐当”一声,装满衣物的木桶落在王月棠的面前,她惊了一瞬,胸膛地起伏加速。
“喂,我娘让你把衣服洗了。”楚蓉叉着腰,傲视着抬高下巴,命令道:“仔细些,别想着用你大小姐的身份敷衍过去。”
王月棠蹲下,默默拾起地上的衣服往水井那去。
望着曾经的商贾大小姐,过惯了娇贵和富足的生活,如今还不是在她家做下人洗衣服。
油然于心地优越感让她暗喜了好一阵,就连经过的李嬷嬷见状也并未站出来阻止亦或是多说一句话。
等到干完了所有的活,楚蓉有了睡意才肯放王月棠回了屋。
深夜,原本刚入睡的苏娪被一阵动静惊醒,估摸着声音是从爹娘房里传出来的。
“娘可说了,你必须得为我们苏家生个男子。”
“都多大年纪了,也不害臊,更何况我的身子哪里还适合生养。”
有些气急败坏地苏承匀压着粗嗓低吼道:“你若是不愿意,一封休书后我另娶她人。”
“如今我可真是看清了你的为人,自私,毫无作为。”
“砰”地一声,重物摔在了地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苏父这是存心要吵醒家里其他人了。
“发生何事了?”匆匆出屋的祖母迅速走到了他们的房间门口,竟不敲门,直接推开便跨了进去,在见到满地狼藉之时,她的怒气自然而然地便指向了秦禾娘。
“身为人妇,惹夫君不快便是你的不快。”
听这话,苏娪怎可忍。套上外衣也冲出了房,刚至屋门口,苏承匀的那一计响亮地巴掌便落在了秦禾娘的一侧脸。
“你可知错?”苏承匀高高挂起的尊严在这一刻被淋漓尽致地展现,“七出之条,你不顺父母,未生育一子,我即刻便立下休书。”
被休女子日后很难再嫁,这一家人就是抓着这个不放,威胁秦禾娘一步又一步地妥协。
禾娘已知,在生育苏娪之时,难产出血差点儿没救回来,又因家境贫寒没能用些个好药材或是大补之物,身体早就不适合生养。
前些年已说明情况,当时的苏承匀一心担忧她立下不再强求之诺,如今看来都是放狗屁。
“你可会写字?”苏娪克制着怒火,此时再不愿唤他一声“爹”,“恐需明日一早,寻人代写吧。”
”你来做甚,回你屋去。”
“为何要回,我不是苏家人吗?苏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理应在场。”
无奈苏承匀将她锁在自己的屋里。
她听不见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孤立无援地阿娘,她尽力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只能以没有更大的动静庆幸。
翌日一早,苏承匀和祖母未在家中用饭便已出门。
苏娪在庖屋找到禾娘,仔仔细细地上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出现伤痕。察觉到女儿为何有此举时,她让苏娪停下,轻声道:“别担心,他们未伤害阿娘。”
“娘,不管休书也好合离也罢,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好不好?”苏娪很认真地与她对视,“我们在一起总不会饿死的。”
秦禾娘轻轻推开了苏娪,她好似没有这样想过。大抵在她的认知里,女子嫁人后,便是夫家的人,若是离去,便如浮萍一般,漂泊无依。
不知道是否因劝她离开的那句话,秦禾娘对待苏娪的态度变淡了不少。
王月棠兴致盎然地来寻苏娪,道出一个好消息:“今日我上集市,你主动去商谈的掌柜今日都来询我你在何处,说是要与你再细谈。”
苏娪纳闷,怎么这些人转变性子比翻书还快?
“可说是何缘由?”
“并未细说,我同你一道去好好问个清楚。”
二人匆匆来到集市,还未主动去了解,掌柜的一窝蜂地朝苏娪涌来。
“苏姑娘,我带着诚意来的,不管你替任何要求,我都应允。”
“苏姑娘,我这天选的好地段,保准你不亏。”
“苏姑娘,先与我细谈。”
“……”
苏娪观察着那些人的表情,虽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很热情,但细微表情里却是惧怕得两鬓冒冷汗。
这莫不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