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沈堂枫满脸不可置信:“怎么突然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清楚具体什么时候,听说今日发现时他已经死在赤云坊后巷里了,”长田看着都快要哭出来,“少爷,那个坊主一口咬死你算半个人证,我们还是赶快过去解释清楚吧,不然被老爷知道就完蛋了。”
沈堂枫此刻完全摸不着头脑,想不通他好端端的在茶馆,怎么会和赤云坊的命案扯上关系。
陶千照和辛嘉仪对视一眼,皆是皱着眉头,全然没想到长田匆匆出现,带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三人沉默片刻,长田苦着脸,小声念叨:“赤云坊那边的官差好像是昭玄司的人,个个瞧着凶神恶煞,少爷,他们会不会一会儿就过来把你抓回去啊?”
昭玄司的人?
闻言,陶千照眉梢不动声色地轻挑起,她抬头同长田道:“沈公子又不是凶手,抓他做什么,放心吧,叫他过去应该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知道的事情,别太着急。”
沈堂枫嘴一瘪,抱怨道:“我和胡添又没交情,找我实在是莫名其妙,”他叹气,“算了,过去瞧瞧吧,要是当街被官差拉走,传到我爹耳朵里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他站起身,看着陶千照和辛嘉仪,本想让她们先回去,拖延婚期的事情他回府后接着想办法,只是没想到,在他说完后,陶千照跟着起身,表示自己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可以跟他过去一并看看,她这么一说,辛嘉仪也跟着,说沈堂枫遇上麻烦,她也去看看情况,没准儿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于是说到最后,便成了他们三辆马车并行,最后一起停在了赤云坊附近的街口。
雨还在下,沈堂枫撑着伞走下马车,陶千照和辛嘉仪跟在他身后。
陶千照抬起伞檐,掀眼左右打量了几眼。
赤云坊今日大约是因为发了命案,门前都没什么来客,走进门厅里依旧稀稀拉拉,只有几名姑娘小倌之流,零零散散地抹着眼泪,除了他们,便是有几名官差在向坊里的人问话,看模样穿着,确实是昭玄司的人不假。
陶千照收回视线,心里好奇今日这桩案,裘止会派司里其他人来查,还是亲自过来查探。
他们四人一并走进来实在太惹眼了些,一名官差发现他们,径直走来,这人先是看了一眼长田,而后去看他身前的沈堂枫,向他确认:“这就是赤云坊坊主说的那位沈公子吧?”
“是我。”沈堂枫直着腰应下来。
官差:“那还请公子随我来一趟,我家大人有请。”
沈堂枫回头苦着脸看了长田他们三人一眼,最后愤愤抬脚跟上去,陶千照和辛嘉仪本来也要上前,却被昭玄司这人拦了下来,“三位还请在此处等候。”
陶千照他们三个被迫停下,三人相视一眼,官差依旧横着胳膊拦在她们身前。
“好,知道了,我们就在这等着。”陶千照拉着辛嘉仪后撤一步。
官差带着沈堂枫走后,长田在原地来回转圈,焦急得仿佛沈堂枫已经被带进了昭玄司牢狱一般,不过过了不到半刻,又从后面走出来一人,连带着解答了陶千照先前好奇的问题。
走来的这人是追福。
他在大厅里打量一圈,发现他们三个人之后就径直朝着陶千照走过来。
追福走近,先开始没说别的,只面无表情地把陶千照从大厅里叫走,说他家大人也有话要问她,让其他人再稍等。
引得辛嘉仪和长田一阵疑惑,不知道这事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陶千照小声同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而后才跟着追福走上去。
待两人一路从赤云坊大厅里绕出去,绕进后院,追福终于放松神色,同她解释:“我家大人从沈公子口里得知您也来了赤云坊,便让我把您带过去,”他摸了摸后脑勺,解释,“方才人多眼杂,还是这样把姑娘叫来比较好,姑娘勿怪。”
听这意思,今日昭玄司来查案的,就是裘止本人了。
他昨日说,下次查案时会派人来叫她,竟不是句玩笑话。
陶千照摇头:“没什么,倒是你家大人说到做到,我还应当多谢他。”
他家大人说到做到了什么,追福昨日不在现场,不过他大概猜到了一个大概。
眼下他有些庆幸,幸好方才被遣来寻陶千照的人是他而不是朔飞,因为朔飞似乎对这位陶姑娘颇有意见。
今日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赤云坊后巷里,便是和坊里后院小门连通的一条窄巷。
追福引着陶千照走过小门,门后就是窄巷。
巷子里有这场雨带来的积水,将近半日的雨水,让巷里的水线几乎要漫上脚踝。
追福神情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让陶千照安然走过去,总不能让她一个千金小姐浸湿鞋袜。
陶千照看出他的踟蹰,一手举着伞,一手提着衣裙,直接越过小门门槛踏进巷子里,而后转头问:“他们在哪?”
追福不免佩服,收回视线接着话答:“在巷子最后,姑娘跟我来。”
他在前面带路,陶千照在后面跟着,只不过她也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冷静。
这条巷里似乎没什么能排水的沟渠,她的绣鞋完全被浸透,连带着里头衣袜一并湿了,至于裙摆上,约莫也溅了不少泥水上去。
她干脆松了拎着衣裙的手,紧握着伞柄,探头去看前面,走了走,似乎听见巷尾有女子的哭诉声传出来。
最后彻底走近,不再隔着雨幕,那女子哭诉的声音更清晰,陶千照这才看到她是跪在地上的,更准确来说,是跪在地上的积水里,在她身旁,沈堂枫把自己的伞撑在她头顶,勉强为她避去几分雨势。
裘止穿着昭玄司的墨色窄袖折领袍,衣摆上绣着特有的飞鱼式纹样,阔肩细腰,身姿清直挺拔,在这群人,有些过分出挑。
陶千照刚打量了此处一圈,却觉得有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向她投过来,仔细一瞧,原来是朔飞在裘止身旁给他撑着伞,见她来了,立时警惕起来。
“大人,您怎么叫了个姑娘过来,胡公子和这贱奴有仇的事情,您问沈公子就足够了,咱们人证物证都有,凶手定然是这贱奴没错。”
突然响起的这道嗓音有些刺耳,陶千照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富贵奢靡的人,看他行头打扮,大概就是咬死沈堂枫是人证的那名坊主。
沈堂枫本来还想问陶千照怎么也来了,听到坊主这话,忍不住反驳:“我说了我只见过胡添当众欺辱过莲芜姑娘,至于他的死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把我划作他的人证?”
坊主松开手把伞靠在肩头,登时一拍掌,理所当然道:“那不就是了?你见过胡公子和这贱奴的那点仇怨,那她不就有作案动机了吗?至于她的动机,沈公子你刚好是见证者,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沈堂枫被他说得气极,正要再驳,却觉得自己的衣裳下摆被人轻扯了扯,顺着力道低头去看,是那名叫莲芜的姑娘。
莲芜便是胡添那日喊沈堂枫去赤云坊,被叫去喂沈堂枫喝酒的那位姑娘,当日她受尽欺辱,如今胡添死了,却还要来给她添堵。
沈堂枫觉得她不是凶手,可偏偏坊主一口咬定,说见过莲芜这几天一直鬼鬼祟祟,就是在谋划该怎么向胡添报仇。
莲芜在地上跪着,冷雨已经快要将她的力气浸没,她勉强抬起脖子,哑声为自己辩解:“不是,不是这样的,胡公子以前每次叫奴家相陪,不论过程,事后总会给奴家些赏钱,赚到了银子,奴家怎么会向他寻仇。”
她的气息很虚弱,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清晰,像饱满沉重的雨点子,敲打在旁听者的耳朵里。
坊主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上前狠狠一巴掌掴上去,啐道:“轮得着你这个贱奴说话吗,多嘴的丫头,给爷的坊里惹来这么大的祸事,我早就该把你发卖进最下等的窑子去任你死活。”
这一掌力道大,来得又突然,沈堂枫拦都拦不及,到此刻,莲芜已经被打偏了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陶千照目视一切,死死拧眉,她再忍不住,上前迈了几步,挡在那名姑娘身前,回头驳斥:“那你呢,发了命案就该由昭玄司的大人来断,你算什么东西,张口闭口就定下凶手,既然坊主如此能耐,是不是还想直接越过昭玄司越过王法,定了这姑娘的罪再行私刑断案?”
坊主骤然经此一问,瞪大眼盯着陶千照,却不敢反驳她的话。
不管他从前再怎么呼风唤雨,但眼下昭玄司的人都在此处听着,除了他们,话里说的越过王法那几个字,也是他掉了脑袋都担不起的分量。
他在心里骂死丫头,可见她又是被裘止喊来的,一时间也不敢用什么刻薄的脏话,只得拐着弯儿去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什么话都敢说,更何况我们坊里的姑娘我还骂不得了?人家昭玄司裘大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
裘止不耐烦地抬手,打断坊主刺耳聒噪的声音,冷声表明:“她是我叫来的,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就此事坊主无需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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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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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