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监?!从三品!
从天而降的高官,虽然位置不甚紧要,接触不到实权,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官呀,真是天降喜讯,舅妈旺我呀!
“殿中监的夫人找舅母,是想要本宫帮他们?”荣晞安耐住欣喜地想起身走两步的冲动,耐下性子仔细问清楚。
“虽未明说,但妾身可以确保,她来回试探的,正是这个意思。我这个手帕交她们家那位,是被举族之力推上去的。殿中省虽然跟朝中中枢要职不沾边,但离陛下近呀!整日陛下跟前晃着的,这人长得好性情又不差,混成圣驾跟前的红人不是早晚的事儿!他们世家子弟多,少不得御前红人的提携,拉拢的外人总是不如自家人好用的,这不,如今费心送上去了个自家的人,下一辈若有格外成器的,能提携着些,时时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送到上头三省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了不是!”
二舅妈也不是听来闺蜜几句话就上头的性子,来公主府之前,可是派人将殿中监的事打听了不少。现在殿下问起来,她早有准备,回答得甚至有点兴奋。
“可惜了,世事无常,还没熬到能提携家中晚辈的时候,主子陛下就没了。他一个管理皇帝生活事务的官员,虽没因此清算到他头上,但也没人想起他,如今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他们徐氏可不就急了嘛!听说在东海荣养的族老们都进了京,不知道是怎么想到妾身那好妹妹的,遣来同妾身说和。此话尽说与殿下听了,帮与不帮,妾身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殿下自行斟酌便是。”
“不是与那手帕交相交莫逆,怎么不为他们想本宫说说情?若本宫真不愿理会,舅母那好友领了差事又没做成,在婆家岂非要难做?舅母不在意?”
保养得宜有些微胖的中年贵妇得意一笑:“妾身那妹妹自己争气,为殿中监养育了一子一女,都是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对他们徐家来说,也是有功的。若因如今这种本就不该内宅妇人承担的事,迁怒主母,才是堕了他们东海徐氏,世代经营的好名声。况且,”
二舅妈冲荣晞感激一笑,又有些羞赧接下来的张狂之言,“拖殿下的福,妾身如今行走在外,旁人也愿意给几分脸面。最后若实在不好,妾身愿意护着那位妹妹,总不会让她太难过的,只希望,不要让殿下为难才是。”
二舅舅这位贤内助当真聪慧伶俐,和她交流真是让荣晞浑身舒畅,听得人太舒服了。
拉起二舅妈看起来很好捏的手,轻轻拍了拍,欣慰道:“舅母有七窍的玲珑心思,岂可以妇道人家自谦,能得舅母这样聪颖又识大体的贤内助,实为本宫之幸事。”
二舅妈瞬间眼泪汪汪,就要跪下谢恩,“等殿下看重,妾身......”
“诶!”被荣晞一把拉住了,别说,这肉乎乎的手保养得一点茧都没有,还真挺好捏,“舅母不必拜谢,日后为本宫尽心竭力便是。如今本宫如今手中没有三品以上大员,这殿中监求上来,倒也算及时雨。东海徐氏本宫也有些感兴趣,舅母可以同本宫说说。”
“要妾身说,徐氏虽是世家望族,但瞧着已不如仁宗陛下那会儿显贵了。毕竟是涉及两三代人的筹划,他们徐家就将宝押在一个人头上,如今事态有变便无计可施,未免太过草率。想来,真是这辈子弟太过平庸,再无人可做指望了。但能孤注一掷,做这样的打算,想必下一辈年轻人中,有颇受看好的才俊。殿下此番将殿中监的位置保住还不算什么,若能将下一代看好的少年才俊引入朝堂,给安排个合适的位置,何愁东海徐氏不尽兴为殿下效力呢?”
“舅母当真是女中诸葛,若在朝中,当更胜舅舅才是。”
荣晞是真觉得这位舅妈是为聪颖的谋士,只是妇人全当是公主的调笑之言,笑得得意欢愉,荣晞一笑便不再多言。
“殿中监啊!这个位置真是难办,如今皇帝都没有了,殿中省要来何用?该给他诺诺位置才好,挪到什么地方呢?”荣晞起身来回踱步,三品以上的位置不多,向来得扳一个人下来再送一个人上去,如今等不及慢慢筹划叮谁家的蛋,实在让人有些为难。
“舅母,你去徐府问问,国子祭酒和外放,让他们选一个,本宫希望他们选国子祭酒,日后能为本宫遴选自己的人,但在没有上升空间他们自己清楚;若还想再拼一把,便去荆州做个刺史,护好本宫的封地,再好好经营,将荆州数万亩土地,都纳入本宫的势力范围。若日后礼部﹑户部﹑甚至是吏部主官,谁的位子空下来了,本宫都扶他上去。”
“至于徐家的麒麟儿,找个合适的时机,让本宫瞧瞧,让他们不必着急,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安排。”
“是,殿下如果再无吩咐,妾身便告退了,明日妾身便去徐府探望姐妹,会尽快给殿下一个答复的。”
二舅妈确实将公主的吩咐仔细记在心上,出了公主府的门,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季府,马上乔装改扮从后门悄悄摸进了徐府。
第二日天还没亮,荣晞去上朝的路上,便收到了徐家的回话。
瞧了眼藏在袖中的小纸条,荣晞微微勾了勾唇。也不知是徐家还是殿中监自己的主意,但却是个聪明的,选择去做荆州刺史,正合他意。
上午在议事厅将需要处理的公文审阅完,也不像往日直接出宫,而是去了皇后的鸾台雅居。
公主虽已出宫开府,但到底还是这宫中的小主子,皇后名义上的女儿。去向嫡母请安,连提前奏请都不需要。
但在鸾台雅居的正殿外,碰上正欲离开的兵部尚书易无璇,可真是有些太突然了,实在让人难以预料到。
毕竟刚刚提到,即便是外命妇入宫拜见皇后,也是要提前递交“入合状”请奏,内侍省登记入册时辰事由,皇后亲准等层层程序,才能小心入宫的。何况这么大一个壮年男性,还是朝臣,骤然出现在皇后寝宫,即便是皇后血亲兄长,也吓死人了好吗!
你说皇帝都没了,哦,那没事了,才怪!感觉事情更微妙了好吧!
荣晞的步子都停滞了,站在正殿的台阶下,看着易无璇被突然出现的公主一行人吓了一下,面容闪避了一下,很快又坦然了起来,还带着些许笑意,走了下来,向公主行了个躬身礼。
荣晞这段时日被朝堂上的笑面虎们浸染得透透地,面上风云不惊的养气功夫已经练得不错了,自然不会在皇后殿前对她的兄长表示出什么异议,也笑着冲他颔首,还微微挪开步子,示意让他先走无妨。
也不知易无璇是怎么想的,竟真从容从公主面前走过,径直离开。
荣晞看着易无璇昂首阔步离去的背影,眼中神色晦暗莫测。
“殿下,他!”“噤声!”
抬手制止了言语愤愤地锦瑟,内藏锋芒地看了她一眼,让她迅速闭嘴,明白这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荣晞没再多看,转回身步入鸾台雅居正殿,皇后正斜靠在凤椅上同上次来时很像。好在皇后听劝,殿中再没有歌舞奏乐的靡靡之音,身边也没有内侍宫女给她喂橘子,而是手持着一份文书正在翻阅。
身上的华贵凤袍也换成了浅色交领长袍,即便依旧用料考究,衣料摩擦间流光溢彩地暗织银线,依旧可以显现出这身衣裳造价不菲,但好歹面子上还算说得过去嘛!也不能要求太高。
荣晞依旧规规矩矩地行礼:“濮阳拜见母后,请母后圣恭安!”
易皇后抬眼,注意到进殿的是濮阳公主,这才坐正了起来,将手中文书放下,声音清亮开口:“濮阳来啦!快,看座!”
荣晞依言乖乖坐下,皇后又让人呈上一碟子樱桃,龙眼大小的樱桃盛放在莹润地白瓷盘中,个个鲜红欲滴显得格外新鲜。
更让人意外的是,竟是内侍监方德海亲自捧上来的,送到荣晞面前还不忘讨巧夸两句:“这是易大人送来的,长在骊山的温泉旁,由温泉水日日灌溉才能冬日结果,日夜兼程地送过来,就这么一碟子,可谓稀释珍宝也不为过。”
皇后听得受用,心情颇好地打趣道:“也是你今日来得巧,像是知道本宫这有好东西似得,正好赶上了,这东西矜贵,可放不得。”
荣晞配合着笑道:“濮阳刚才在外面碰到易大人还觉得奇怪,原来是给母后敬献这等珍宝的,这般心意倒是难得。”
“他呀,正是未必能做得有多好,也就这点专营奇巧的心思能逢迎贵人了。”话虽这么说,易皇后眼里却尽是笑意,想来也很受用兄长这般逢迎讨好。
知道易皇后的心思,荣晞就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说什么扫兴的话了,顺着她的心意奉承:“朝中会做事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有易大人这般伶俐地却是少见。更何况还有母后提携,想必很快,尚书左仆射的任命也快下来了,先行恭喜母后!”
提到这个话题,易皇后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濮阳此言不错,朝中那几位老臣,倒是德高望重受人敬服,却实在不识趣地紧。若非他们有意阻拦,兄长的任命何至于拖到今日还未正式下发。”
荣晞用帕子掩唇吃了个樱桃,已经站到凤椅旁听候吩咐的方德海,借这个档口迅速插入话题:“如今娘娘代陛下临朝摄政,便是他们再德高望重那也是臣子,有何本事能忤逆娘娘的意思?这不,咱们易大人还不是要跻身尚书省了吗?”
荣晞故作好奇地瞧了瞧方德海,问道:“内侍省管理宫廷事务,应该很忙吧?内侍监怎么在母后这里?还屈尊降贵给本宫端樱桃,刚刚可真是把本宫吓到了!”
“嗨!公主殿下您说笑了!如今内侍省那还有什么忙的,宫里没有陛下,自然是皇后娘娘最大,奴才本就是伺候人的玩意儿,可不就得死皮赖脸凑到娘娘这来,听候差遣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