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的流浪生涯 第3章 今日运势

阴沉沉的天空下着大雨，村庄树林尽头的一处山洞内生着篝火，有两个身影一大一小依偎在篝火旁。

小妖怪倏然睁开眼，起身环顾四周，望了一眼篝火，安静片刻后，它轻轻把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推开，走到洞口向外观望，结果刚探出脑袋就被冰冷的雨水浇了回去。

小妖怪抓了抓不知何时被剪短的头发，失神望着洞外的暴雨，好一会儿才回到男人身旁，见男人一直沉睡着，便无聊地把玩起男人身上发灰的白衫，突然看到白衫一角有血。

小妖怪慢慢掀起男人的衣服，目光一紧，它看到衣服下方干涸褐红裸露着的血肉，小妖怪小心翼翼用手指轻轻一戳，睡梦中的男人眉头紧蹙起来。

它扭头又瞥到男人身旁还有一把沾着血的刀，以及一团被鲜血浸透又干涸的衣物，小妖怪顿时僵住了。

小妖怪抬起小手摸了摸光滑白皙的脸，又掀起自己的衣摆看着身体干净白皙的柔嫩皮肤，完全没有烧伤的痕迹。

小妖怪一脸不可置信地绕到男人背后，将春潇胸口领子轻轻往下扒，看到的依然是已经干涸裸露的可怕血肉。

小妖怪的手在微微发抖，它蜷在春潇身侧，抱住男人宽大的手掌，半张脸埋在温热的掌心里，肩膀微微发抖。

大暴雨逐渐平息，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山洞内的篝火越来越小，空气又重新变冷了起来，硬是把春潇冷醒。

春潇迷蒙地望着洞顶的岩壁发呆，他感觉左手有点难受，一偏头看见小妖怪正叼着自己的手趴在地上呼呼睡觉，而他的左手全是湿漉漉的口水。

春潇：“……”呕。

春潇眉宇抽搐，黏腻腻湿漉漉甚至可以拉丝的口水覆满的左手，沉默着走到洞口，撸起袖子将手伸出去，借着雨水把手冲洗干净，冲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春潇来到小妖怪身边，小妖怪还睡着，他端详着那张稚嫩的容颜，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治好小妖怪全身的烧伤就两个办法，用普通攻击把小妖怪杀死一次，摔死也好捅死也好淹死也好，让它再死一次，这样复活时全身的烧伤就会没有了，高阶妖怪都是如此。

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用法术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的皮剥下来换给小妖怪，用法术来相融合。

出于某种迈不过去的心因，春潇还是选择了后者。

雨停后，春潇外出去河边抓了几条鱼打算烤着吃，等他回来时，居然发现小妖怪就端坐在洞口正中间，一张严肃的小脸在看到春潇后立马舒缓起来，春潇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走回了山洞。

春潇重新生了火，待火势烧旺后便要拿鱼，可他一扭头却看到鱼没有了，只有空荡荡的地面。

春潇困惑，再扭头看，只见小妖怪正吃着最后一条生鱼，连鱼刺都没有吐，吃完以后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春潇拍拍肚子，满脸高兴地打了个嗝。

春潇：“你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小妖怪一脸高兴地点点头。

春潇道：“……我还是怀念你看见我就吓傻的样子，话说，你吃完了我吃什么？回答我，我吃什么？”

小妖怪歪了歪头，脸上竟生出一丝愧疚，走到春潇跟前，紧接着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好像在翻涌……

哗啦——

小妖怪竟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春潇脚边，然后看看春潇，再看看地上的呕吐物，再看看春潇。

春潇感觉自己眉尖抽搐到能跳一支舞，他别过头：“我不吃。”

小妖怪了然点点头，然后趴在呕吐物旁，把脸探了过去，微微张嘴凑近伸出舌头，似乎是要准备重新吃回去，春潇惊住，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巴掌狠狠扇小妖怪后脑勺上大吼：“住口！吐出来的就别吃了！”

小妖怪被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脑子嗡嗡响，它跌坐在地，怔怔地望着春潇。春潇没理它，然后出去铲了一些泥土把呕吐物埋上，期间依然没有搭理小妖怪，而是迅速出去抓鱼去了。

这一回春潇去的时间比较久，除了抓鱼还多花时间摘了些没毒的新鲜野果子和蘑菇，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再回去时已经是傍晚。

这一次，小妖怪仍然端坐在洞口等他，只是这次，春潇能看到小妖怪脸上的慌张和难过，当春潇和他对上目光时，小妖怪眼睛立刻亮了，脸上的伤感一扫而尽，冲过去紧紧抓住春潇的手，用脑袋使劲儿蹭了蹭，然后将脸颊埋在春潇宽大的手掌中。

回到山洞内，春潇把鱼撂地上，钻木取火将篝火重新点燃，然后转身在小妖怪面前轻轻蹲下，一只手掌按住小妖怪的头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

“不准偷吃，我没说吃前你不准偷吃，否则……否则我就揍你。”

然后春潇把拳头伸小妖怪脸前嘿哈两声挥了两下，打算吓唬住小妖怪。

小妖怪却突然笑了，他伸出两只小手轻轻抱住春潇的大拳头，脸颊贴上去轻轻蹭了蹭，然后微微张嘴用微乎其微的力道轻咬一下，俯身吻了吻春潇的拳头。

春潇的拳头抖了一下。

然后，小妖怪便一脸愉悦连蹦带跳来到洞壁处，安静地抱着膝盖乖乖坐好了，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满脸高兴望过来。

春潇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饥饿感作祟的缘故，春潇很快就抛之脑后，他重新生火把鱼烤熟，然后朝小妖怪招了招手。

小妖怪立刻起身跑到春潇身旁坐下，望着春潇手里冒着热烟的烤鱼，眼睛发光。

小妖怪伸手去捞烤鱼，春潇轻轻拍了拍他脑袋：“烫。”

春潇拿着插着烤鱼的木棍在空中挥了好几下，又吹了两下，然后递给小妖怪：“记得细嚼慢咽……！！！”

小妖怪连木棍都吃了。

春潇赶紧拍它后背：“快吐出来！”

小妖怪心满意足：“嗝。”

“……”

春潇汗颜，不过……妖怪和人类不一样，妖怪是可以消化木头的。

果然，自己还是把这个小妖怪当成人类孩子来养了。

吃饱喝足后，春潇盘腿坐地上，思考着接下来的去处，突然感觉膝盖一沉，低头对上一双滴溜圆的深蓝大眼睛。

小妖怪趴在地上，两只胳膊垫在身下，下巴搁春潇的膝盖上，仰着脑袋望着春潇。

由于小妖怪昏迷期间春潇把它的长头发剪成干净利落的妹妹头，所以此刻显得不仅比初捡它时更干净，还更可爱一点。

春潇捏了捏他的耳朵：“你有名字吗？”

小妖怪看着他：“库…呲…额额。”

春潇有点想笑：“你叫噗嗤？”

小妖怪有点急了，春潇看着他一个蹬腿坐起来，两只小手抓着春潇的膝盖：“库、唔，呲…额…额！！！”

嗯，虽然听不懂，但是挺可爱。

春潇微笑：“还是听不懂呢。”

小妖怪呜咽了一声，咕咚一下一脑袋撞上春潇的膝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春潇腿上，软绵绵的小拳头砸了砸地面，哼了一声。

春潇轻轻抚着他的脑袋，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叫春潇，春天的春，潇洒的潇。”

小妖怪翻身，面朝着春潇，缓缓开口，模仿着发音：“村，粗，西，嗷……嗷！”

春潇：“……”

春潇重复道：“是春潇，春，春会读吧？”

小妖怪憋得满脸通红，似乎全身都在发力：“醋嗯…除嗯…触嗯……出嗯！出嗯！出嗯！”

春潇：“……………”

春潇抬手轻轻拨了拨小妖怪的刘海，摸摸小妖怪的脑袋，温声叹道：“出嗯就出嗯吧，唉……”

听春潇在叹气，小妖怪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了。

一整夜春潇其实并没有睡好，而小妖怪坐在洞口，对着夜空吼了一晚上出嗯。

终于在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来时，春潇被一声“春”喊醒了。

“春，春，春。”小妖怪一脸激动地抱着春潇的手掌，仰着脑袋不断重复道：“春！春！春！”

春潇没有感到意外，他听小妖怪坐在洞口练习发音听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时才睡着，睡了没多久就被吵醒了。

妖怪不会说话，但高阶妖怪会使用人类语言，但掌握的速度要比普通人类孩童要慢一些，这很正常。

“不错。”

又在山洞内生活了几天，在自身法术的疗愈下，春潇感觉身上的伤口好了很多，于是带着小妖怪离开这里，又走了半天，来到了一个小城中。

熬过那场大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是被阳光普照着的小城，街上车水马龙一片热闹，春潇牵着小妖怪的手，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小妖怪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着。

春潇已经用法术把小妖怪的眼睛变成了黑色，避免惹人注意。

当春潇思考着该给小妖怪买些什么东西时，却被身旁的一个声音喊住了：

“这位公子，我看你今日运势不佳，可否来算一卦？我可以给你破除霉运哦。”

春潇扭头，发现原来他们刚好路过一个算命摊位，摊位前是一个长发束起的年轻男人，黑衣蓝袍，手里微微扇着青色折扇，朝春潇微笑。

春潇道：“谢谢，不算。”

春潇牵着小妖怪的手打算继续往前走，算命男人却开口道：“你家孩子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

春潇微微侧头看过去，男人微笑着合起扇子，指了指他们头顶上方蔚蓝澄澈的天空：“就像天空一样。”

春潇心下一紧。

他用法术把小妖怪的眼睛伪装成了黑色，普通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男人又将话题转回去：“公子您今日运势不佳，不如找在下破解如何？”

春潇道：“没钱，不必。”

然后牵紧小妖怪的手快步往前走。

男人见状竟直接推起摊位车跟在春潇身后，一边跟着一边道：“公子留步，我老婆马上要生儿子了，我攒功德所以今日免费算命哦，免费的！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春潇心中更加警惕，不由再加快步伐，而男人依然推着摊位车跟在春潇身后，小妖怪回头瞪视对方，对方却依然满脸微笑：“好可爱的小男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春潇一丝怒火腾升，陡然停住脚步，回头冷声道：“阁下纠缠至此是何缘由？”

男人笑眯眯道：“给我老婆攒功德免费算命呀，公子您今日运势确实很糟，若能破除霉运，那我就能攒功德啦。”

此时男人又道：“我算出有个东西与公子您的今日运势是挂钩的哦，公子您看。”

未能春潇开口，男人便开始在一张白纸上画，春潇打算看看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当对方画好以后便将纸递给春潇，春潇接过纸看过去时，整个人倏然一怔，震惊地睁大眼睛，捏着纸的手也跟着微微一颤——

这个图案……他见过。

分明就是小妖怪后背身上的刺青！

小妖怪似乎也好奇纸上是什么，踮起脚尖双手扒着春潇的手臂想看看，春潇沉默着将纸往高抬了抬。

此人究竟是何人？目的是什么？

春潇表面风平浪静，但男人笑道：“看公子的表情，应是认识这副图吧？我算出它确实与公子您的今日运势息息相关哦。”

春潇淡淡道：“不认识。”

男人甩开折扇轻轻扇了扇：“嗐，既然公子不认识，那我便来为公子解释吧。”

对方拿出一张纸，大笔一挥写下两个字递给春潇，道：“这个图案呢，其实是种文字，翻译成我们的语言，便是这个。”

春潇对方递过来的纸，纸上写着两个字：

空澈。

空澈？

小妖怪背后那个图案刺青的意思是空澈？难道……是小妖怪的名字么？

春潇目视对方，极力抑制着震惊，算命先生道：“不过公子您身上的霉运还没破，我告诉你一个破解的办法吧。”

春潇想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男人继续道：“你把你的斗笠，暂且给你家孩子戴着，这样就能破除公子您今日的霉运哦。”

春潇没再理他，而是转身牵着小妖怪的手离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春潇听到男人重新吆喝着算卦，此时吸引来另一个路人：

“喂，算一卦多少钱啊？”

“一千两黄金，不砍价哦。”

“有病吧，疯子，呸！”

“哈哈。”

春潇有些无语，也明白这个人就是冲自己来的。等到走远以后，春潇不动声色将自己的黑纱斗笠摘下来扣小妖怪脑袋上。

小妖怪起初很抗拒，但戴上以后却惊讶地张大嘴，他反复把黑纱掀起再盖上，表情一脸困惑。

春潇见状轻声笑了。

其实春潇的黑纱斗笠是特制的，从外面看的话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从里面看的话视野上就跟没戴一样，主要作用是抑制身体里的毒。

走在街道上，春潇试探性轻声道：“空澈？”

小妖怪刹那间停住脚步，一脸震惊地望着春潇，它歪着头，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春潇可以确定了，坚定道：“空澈。”

小妖怪猛地抱住春潇的大腿，仰着脸，那双欢喜雀跃的眼睛仿佛在讲：你是怎么知道的呀！你终于知道啦，再喊一遍！我好高兴啊！再喊一遍！

春潇笑着捏捏他的脸：“空澈，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往前穿行着，突然前方的百姓们突然纷纷让路，春潇牵着小妖怪也跟退至一侧人群较多处。下一刻，春潇看到前方有官兵们骑着高大的俊马缓缓而来，一边前行一边将着写着东西的白纸挥散空中，并且大声宣告着：

“皇上下令捉拿此妖！提供情报者重重有赏！若见者不报隐瞒行踪，必当格杀勿论！”

春潇有种不详的预感。

待官兵们走远后，春潇捡起两张飘落在地上的纸，当他看到后，整个人如雷轰顶般僵立在原地。

这是两张画，一张画是小孩子的脸，春潇没有看一旁的小字，而是震惊地看着画上这张孩童的脸……这分明就是小妖怪的脸！

而另一张纸上，画着的竟然正是小妖怪身上的刺青，也是刚才那个算命男人给他的那副画！

一旁的路人纷纷热火朝天讨论着：

“这是个妖怪？看上去就是个小孩子啊。”

“皇上说是妖怪那肯定是妖怪。”

“你见过吗？”

“没见过，你呢？”

“我也没见过。”

“……”

“……”

春潇沉默地站在原地，愈发攥紧小妖怪的手，并将手中的通告捏成一团。

小妖怪可能觉得斗笠有点沉，他抓着斗笠边缘欲要摘下，春潇一掌狠狠按住他的头顶，沉声道：“不要摘。”

春潇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带着小妖怪缓慢而低调地往前走，倏然，身后有一个声音悠悠道：

“皇城第一除妖师春潇，曾是先帝的暗卫，因护驾失职导致先帝被高阶妖怪暗杀，后被当今皇帝以毒酒处死，抛尸乱葬岗。”

春潇浑身一震，头皮发麻，但却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咬紧牙关握紧小妖怪的手，目视前方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往前走。

忽然，一只手轻轻搭住春潇的肩膀，在他耳后缓缓道：“抛尸乱葬岗，抛尸乱葬岗啊，在下很佩服，除妖师毕竟也是人类血肉之躯，能做到用法力来抗衡剧毒的除妖师，恐怕您是第一个。”

春潇闭眼缓缓呼气，看来，已经无法视而不见了。

他回头，果然是先前的算命男人，男人依然一脸笑意。春潇拨开对方的手，冷冷道：“报上名来吧，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大家可以看到这里小妖怪的人称发生了变化，因为在春潇心中，已经开始把小妖怪当成人类孩子来照顾而不是普通的妖怪，因此这里人称要过渡改变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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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今日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