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头鸟 第49章 夏夜

六月的南风温柔地拂过南星中学，梧桐树的叶子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六月七日，星期六，这个被徐嘉庆在日历上悄悄圈了无数次的日子，终于随着第一缕晨光悄然而至。

生日前夜，月光如水银般泻入301宿舍。许源闭眼装睡，听着对面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能感觉到徐嘉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翻个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徐嘉庆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从枕头下摸出那个准备了许久的小盒子。月光下，德化白瓷镇纸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精心雕刻的麦克斯韦方程组仿佛在静静流淌。许源眯着眼睛，看见徐嘉庆对着月光仔细端详那个小盒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盒面，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塞回枕头下。

清晨五点半，徐嘉庆悄悄溜下床。许源听着他蹑手蹑脚地穿鞋，开门时特意放轻动作，生怕吵醒自己。

食堂阿姨特意给他留了后门，小厨房里，面粉袋上贴着她手写的温馨提示：“小火慢煎”。徐嘉庆手忙脚乱地打蛋，第一个蛋壳掉进碗里，他慌慌张张地用筷子挑出来；第二个蛋打得太用力，蛋清溅到了围裙上。灶台上的平底锅冒着青烟，他赶紧调小火力，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当六点的闹钟响起时，许源装作刚醒的样子坐起身，故意揉了揉眼睛。看到徐嘉庆端着托盘站在床前时，他确实愣住了——煎蛋边缘焦黑，但被细心切成了心形；白粥太过粘稠，却撒着新鲜的桂花，旁边还配了一小碟腌萝卜，切得厚薄不均。

“第一次下厨，”徐嘉庆耳根通红，校服上还沾着面粉，“可能不太成功......”

许源接过托盘，发现盘子边缘贴满便签，每一张都画着不同的物理公式，最后一张写着：“生日快乐，我的搭档。”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米粒半生不熟，但他还是轻声说：“很成功。”

上午八点的自习室，推开门瞬间的彩带让许源本能地后退半步。黑板上用粉笔绘制的五颜六色的“物理蛋糕”精致非凡——最底层是牛顿力学公式，中间是电磁学方程，顶层竟然用彩色粉笔勾勒出了量子力学的波函数。林浩带头唱起生日歌，走调得厉害却充满真诚，其他同学也跟着拍手合唱。

“许神！”学习委员捧来一个特别的礼物——全班同学用五颜六色的便签纸叠成的“波函数云”，每一张都写着祝福。

许源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字迹，在“愿你永远保持对物理的热爱”那张上停留良久——他认出那是徐嘉庆的字迹，笔画间还带着物理公式特有的流畅弧度。

下午三点的训练课，周老师提前十分钟结束课程。他递给许源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牛皮纸袋上还带着新鲜的墨香：“北大暑期物理夏令营的推荐表，我特意托人加急送来的。”许源接过文件袋时，指尖微微发颤。

王老师又补充道：“徐嘉庆也有一份。你们是学校首批被推荐的学生。”许源悄悄用余光瞥向身旁，发现徐嘉庆的耳朵又红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

黄昏五点半，夕阳把云朵染成绯红色。徐嘉庆拉着许源来到操场最高处的看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校园。看台中央摆着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是一架手工打磨的天文望远镜，胡桃木的镜筒上不仅刻着"愿与你共览星海"，还细心地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交织在银河图案中。

“镜片磨了三个月。”徐嘉庆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镜筒，“每次想放弃时，就想起你说过‘坚持是最美的物理公式’。”

许源轻抚镜片，三个月打磨的痕迹清晰可见，边缘处还有些毛糙，但整体已经相当光滑。“谢谢，”他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夜晚八点，两人溜回空无一人的教室。徐嘉庆关掉灯，点燃一根特制的蜡烛——火焰在空气中呈现出光谱的色彩，在墙壁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许源闭上眼睛许愿时，徐嘉庆悄悄用手机播放他们第一次合作解出难题时的录音。烛光熄灭的瞬间，录音里传来当时两人兴奋的击掌声和“我们做到了！”的欢呼。

许源许了个从没许过的愿——“希望时光停留在此刻”。

深夜十一点，宿舍楼静悄悄的。月光为一切披上银纱，梧桐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两人并排躺在窄小的下铺，床很窄，他们的肩膀紧紧挨着，能听见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许源突然轻声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第一次收到手作的礼物。”

徐嘉庆侧过身，在月光中注视着他的眼睛：“以后每年都会有的。”那个轻轻的吻落下时，许源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他悄悄攥紧口袋里的德化瓷片——那是他准备的回礼，上面刻着“与你同行，即是星辰大海”。

夜色渐深，两个少年的呼吸交织在夏夜的风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化作了枕边交握的手，和窗外梧桐的沙沙声。

许源突然轻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嘉庆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巾：“因为……你让我想起妈妈说过的话——‘真心对你好的人，要好好珍惜’。”

窗外，一只夜莺突然开始歌唱，婉转的鸣叫声划破夜空。许源悄悄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徐嘉庆的手。两人的掌心都有些汗湿，但谁都没有松开。

“我妈妈……”许源的声音很轻，“她在我小的时候，跟我说过，希望我找到能分享星空的人。”

徐嘉庆的手紧了紧：“现在找到了。”

月光渐渐暗淡，晨光初现。远处传来早起的鸟鸣，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在这个夏夜将尽的时刻，两个少年只是静静依偎着，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全国赛之后，”徐嘉庆突然说，“我们一起去北京参加夏令营吧。”

“好。”许源轻声应道，“一起去看真正的星空。”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时，许源已经睡着了，头轻轻靠在徐嘉庆肩上。徐嘉庆小心地替他掖好被角，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轻轻说了句：“生日快乐，许源。”

这个夜晚，就像夏日里的一场美梦。但他们都清楚，梦醒之后，还有更长的路要一起走。而此刻，他们只想好好珍藏这份温暖，就像珍藏夏夜最亮的那颗星。

这个生日，没有华丽的派对，没有昂贵的礼物，却装满了一个少年能给出的全部真心。而那些藏在物理公式里的心意，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静静照耀着他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