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魔 第14章 城主（三）

“米尔是一位做事利落的女士，也非常可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穆托同众人介绍，边将米尔佳夫人送出门去。随即闭门回身，对尤兰说，“我真地很高兴看到这样的你，一个理性而自制的尤兰·希弗，而不只是一个失控的、疯狂的魔物。”

尤兰笑起来：“我也很高兴能再次成为这样的自己。”

互相介绍认识之后，穆托引众人到餐厅落座，边问尤兰：“今天怎么想起要来我这儿？”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开始显得有一点苦涩。

“作为朋友，我非常欢迎你们来，”穆托苦笑道，“可惜，你们来得的确不是时候。”

“我原本是想请你帮忙的。”尤兰开诚布公，“但现在，我们可以先一起完成我计划中的第一步——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卡芬·莫霍集结的军队。”

穆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目光又投向了窗外。

窗外，远处，隐约可见斑驳焦黑的城墙一隅。

“五年了，也够长了。”穆托缓缓地叹息一声。

他又转向尤兰，问：“卡芬呢？你也见到他了吗？”

尤兰摇了摇头：“没有，他性情狡诈，不会主动现身，但我来的消息，足以将卡芬引来这里。”

穆托亦赞同：“的确如此。能把卡芬引到台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尤兰，多谢你。”

“不必言谢。”尤兰道，“这也是我的目标。我想把五年前被放入大陆的魔物全部剿灭，越快越好，所以来寻求你的协助，你可以帮助我吗，穆托？”

穆托理所当然地点头：“我非常愿意，我愿意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只要乌拉克城的险境解除，我可以随时候命。”

这是合理的前置条件。尤兰伸出手来：“成交。”

一束光芒从他的手心浮现，另一头则连上了穆托的指尖。

这是魔王之间的契约，由大魔王见证，本着自愿的原则签署，但一旦约定，便不能反悔。对于情绪多变的魔来说，这是最有效的约定。

尤兰主动与穆托紧紧握了一下手，正色道：“我们的时间比较紧张，必须尽快做好安排。”

尤兰与阿特留在城主府帮忙安排布防，莫雷和贝洛蒙则在午后来到了木质教堂前。

穆托对新来的教士也有疑虑，但监视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事前探探总没有什么坏处。”莫雷当时说了一句。

所以他们现在站在了这里。

莫雷看向贝洛蒙：“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贝洛蒙在魔法波动的感应上要比他强得多，莫雷自己没感觉到的，于贝洛蒙或许会有发现。

贝洛蒙思考片刻，谨慎道：“没有感觉异样的地方。我们进去看看。”

莫雷伸手推门，“吱呀”一声，干涩的木轴转动的声音激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虽然外面晴天朗日，但教堂里却仿似被阴影填满了似的，森暗冷寂，即便到处都燃着烛火，依旧驱散不了室内沉郁的阴霾——

只除了正前方，那高耸的穹顶之下、神龛的最高处、唯一被日光笼罩的地方，是代表着上帝的银白色十字架在熠熠发光。

那是整个教堂最明亮的地方。

“这布置还真讲究。”莫雷低声嘟囔了一句。

贝洛蒙无声地点了点头，依循惯例在胸前快速地划了两下，才向神龛走去。

一名高大的教士正在那里祈祷。

贝洛蒙拉着莫雷坐到最前排的木椅上，耐心地等着教士结束祷告。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如您一般，恭敬地聆听神谕的人了。”教士转过身来，对贝洛蒙鞠躬。

贝洛蒙起身回礼，道：“神是给予我们指引的，聆听神谕是我的荣幸。”

莫雷用力咬了两下后槽牙——他感觉牙根那里有点酸。

教士似乎非常满意，试探着问：“您应该不是乌拉克城的人吧？您从哪来？又要到哪去？”

贝洛蒙道：“我从圣城而来，来这里寻找魔的踪迹。”

教士有些吃惊：“莫非，您是一位侍者？”

贝洛蒙含混道：“我肩负除魔的责任。”

教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压低了声音，刻意避开莫雷的视线，悄悄对贝洛蒙说：“我知道魔在哪里。”

贝洛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教士的神情认真又诚挚，接着说了下去：“……就是这里的城主，穆托·多哈。他就是最大、最恶的魔王。我非常确定。”言毕，他又退了回去。

贝洛蒙没有应声，只换了个问题：“你是三个月前来到这里的葛瑞教士吗？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教士点点头，神色有些沉痛：“如您所见，这是一个神弃之城，这里的人都抛弃了神，于是神也抛弃了他们。”

莫雷被这些神神鬼鬼的词搅得有些心烦，上前打破了这种讲经似的调调，粗声粗气道：“什么神不神的，不还应该有两个骑士跟在你身边吗？这教堂里原来的教士呢？人都去哪儿了？”

葛瑞教士似乎有些受惊，仰身后退了两步，才道：“他们，原来的教士们因为德威特神父自尽的事情，都躲去了别处，我让骑士们去寻，但他们不愿回来，只好先让他们聚在市集那边的小教堂。这里，这里的确，只有我一人。”

莫雷把质疑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仔细打量了他半天，又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别人都恨不得离乌拉克城远远的，你非跑来干嘛？”

葛瑞教士苦笑两声，诚恳道：“我也是领受了神谕，才来到这里的。”

……什么神谕，托名为神，八成就是上级安排的任务。莫雷腹诽。

哼了一声，莫雷转身向教堂外走去，边甩下一句：“无聊。”

贝洛蒙也同葛瑞教士告别，在教堂外找到莫雷集合。

莫雷有些不高兴似的看向他，理直气壮地问：“那个教士都偷偷摸摸跟你说什么了？”

贝洛蒙忍俊不禁，又看在莫雷的面子上将笑意强忍了，正色道：“他跟我说，穆托城主是魔王。”

莫雷心下一惊，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怎么知道……？”

贝洛蒙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想，他来这里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就如他刚刚秘密告诉我的那样。”

莫雷疑问：“可是这都三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效果？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了，就算是无中生有的谣言，也该能造成很大影响才是。”

贝洛蒙推测道：“许是，他还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开始……？”

莫雷忽地顿了一下，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贝洛蒙察言观色，探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莫雷对自己的想法还有些疑虑，但还是说了出来：“就如你刚刚说的，但或许不是他还没找到，他可能，就是在等一个时机，比如，卡芬的魔军大举入侵的……这个时机……”

“不管怎样，在对抗魔军的同时，我们还必须把这个教士看好才行。”莫雷严肃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