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离 第6章 第六夜

警方介入调查店内失窃案件，未果。孟灼向梁小斌汇报此事进展，远在异国他乡的梁小斌听了，兴奋不已，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国，此案件用诡异二字形容都不为过。

案件未处理，也确定不了丢失时间，不能追究谁的责任，就目前的事态进展，是小刘小张喜闻乐见的。

孟灼对这事没多在意，一心扑在方糖街精神失常这件怪事上，开始，他觉得应该是危言耸听，以讹传讹，将一件平常事神鬼化了，可据这几日的报道以及店里来往客人的谈资里，这事严重化了。

店内来往的客人大多居住在方糖街上，从他们口中，听说那些精神失常之人被安置在附近的精神病院里。

其中，他们口中最为惋惜的，是一位在读大学生，大学生名叫施小林，就读A城大学，为人敦厚又热情，是老师家长眼里的乖孩子。他家里有一位年迈的奶奶，每周五他都会回来看望并照顾奶奶。

那日周五，他像往常一样回家，路过小区花园，同邻居长辈们打招呼，没有丝毫异常。可是，到了晚上，他突然疯了一样跑下楼，在楼下又跑又叫，邻居们拉都拉不住，没有办法，邻居报警，医务人员检查，病因不详。

“人生无常，前途大好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他奶奶因这事哭晕了好几次，老人家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呢。”护士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的同学陆续来探望他，但没什么效果，疯疯癫癫的，谁也认不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你。”

“没事。医生有说什么吗，还是没有结果吗？”孟灼问。

“没有。”护士指着前面，“你看，他就是那样，笑得痴痴傻傻的。”

凉亭内，身着病号服的青年高高瘦瘦的，他眼神放着光亮，嘴角上扬，手里捧着一朵玫瑰花，花瓣凋零，只剩两三瓣，而他却当宝贝似的，护在怀里，脸上笑容无比幸福，仿佛手里的玫瑰花绽放着一世的美好。可这样的笑保持久了，就和痴傻没什么区别了。

“他手里的玫瑰花一直捧着？”孟灼看着玫瑰花，花很普通，就是这香味不太对。

太香了。

一朵玫瑰花怎么会这么香，隔两三米的距离也能闻到其芳香，就算上面喷了香水，香味也不可能这么持久。

“那花他一直捏在手里，谁要是挨近这花他就想被针扎一样，又是尖叫又是乱窜的。那花瓣快掉光了，掉光了，他可能就扔了吧。”

孟灼陷入沉思，不自觉挨近了施小林，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眼神说不上好看，但里面含着温暖又幸福的神色，拥有这样的神色的人好像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一样，满足，感激，珍惜，奉献等情绪交织着。

他好像不是疯了，好像掉入了幸福的漩涡里，是他一直渴求的，没有丝毫挣扎，甘愿沉溺其中。

离得近了，花的香味刺鼻又熏人，这个味道，像烈酒散发着热烈的香气悬浮于空中，又像罂粟一样迷人又危险，很难形容。

“好幸福，好快乐，好幸福，好快乐……”施小林口中一直重复呢喃着。

“他一直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彩票发大财了呢，高兴成这样。”护士说，“这世上高兴疯的，真的很少见。”

施小林果真像高兴疯了的。

一个大学生，能为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捡到100万？还是脱单？

但都不至于。

施小林父母早逝，和奶奶相依为伴，生活却富足，并不为经济所困，在此之前，他奶奶身体一直健康。

生活遗憾但美好，人也阳光积极，是什么让他疯了呢，还是高兴疯了。

难以想象是什么事。

孟灼抱着这样的疑问，走出医院，不幸在门口遇见了昨日香气扑鼻的周公子。

孟灼看着来人，自觉离远了些，实在是在被施小林手中的玫瑰熏着了，现在一切的香味都会增加他当场呕吐的风险。

“小矮子，你这什么行为，我至于让你退避三舍吗！”周旋昨日的窝火一直滞留在胸口，这种欲求不满又无处发泄的抓狂，是很少有人能理解的。

比如孟灼就不理解。

他捂着口鼻，手里比划着，不是这个意思。可这动作在周公子看来，就是你离我远点的意思。

周公子瞬间火冒三丈，一脚踢向旁边的垃圾桶，皮鞋与铁皮垃圾桶的碰撞，声音响亮又张扬，对得起周公子的排面。

“小矮子，我告诉你，我周旋可是很有原则的人，你别一副我要强迫你的样子，这么掉价的事，我周旋就没做过！”

“你不用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我不稀罕！满地菊花等着周爷采，难道你这朵会比别人的香不成，真把自己当菊花之王了！”

周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发泄，说完后爽得不行，扬眉吐气了，瞥了原地呆立的孟灼，哼了一声，吹着口哨走近医院的大门，那轻快的步伐，走出了昭告天下的胜利。

孟灼愣愣听完了周公子的扯淡，传入他脑袋里却是一堆乱码，此时像是被一千根毛线缠绕着，怎么也无法理解周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翻出口袋中的小本本，找到了备忘录。

备忘录写到：周旋职业牛郎，很敬业。为了招揽客户，使用了激将法。切记不可盲目消费。

孟灼看完，点点头，表示理解周旋的愤怒了。

原来是没有业务，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多情绪，才这么生气呀。

可是他一个穷作家，也没什么钱呀，没有钱消费很正常，抵挡诱惑，没有盲目消费。

他做的很对。

没有错，很对！

孟灼在备忘录又写到：周旋业务能力太强，见之离五米之外，否则金库不保。

“你写什么呢？”

周旋一句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话，惊扰了认真做笔记的孟灼，导致孟灼原地蹦出三米之外。

“你够了，小矮子！”周旋深深扶额思考人生半分钟，感叹自己是遇到了什么奇葩。

做足了心里建设后，他道：“我保证没有你的允许前不擅自掰弯你，我们可以正常交流了吗？”

不强迫他消费。

那好吧。

就松懈一点戒备。

孟灼点点头，双手捂脸，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旋。

这双眼睛里有最纯质的清晖明月，宛如浩瀚星河里闪着清亮的星星，看着单纯懵懂，仔细看又深邃神秘，吸引着人去探寻。

孟灼五官柔和，说话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有时一呆一愣的。

这个样子很吸引周旋。

周旋转头低声一句：“草。”

孟灼发出一声疑问：“草？”

“不许学骂人。”

周旋一阵烦躁后，问：“你怎么在这？”

“我来打听一下最近发生的多起精神失常的事。”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周旋一脸狐疑地看着小矮子，有了丝戒备，抛开‘炮友对象’这个简单的标签，认真打量孟灼。

“我来找点灵感，我本来是不抱多大期待的，不过就现在看来，这事的确很怪，是个很不错的素材。”孟灼说。

“灵感？素材？”周旋又仔细打量一眼，“你是记者？”

“不是，我是小说作者。”孟灼又道，“我准备写一本灵异的恐怖小说，正在收集材料。”

“作家？！”周旋沉思。

为工作较真的作家，实地考察这事并不奇怪。

孟灼一看就像个小傻子，一个普通的人类能做什么。

周旋想想，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只说：“小矮子，先读万卷书在行万里路，小心经验不足遇到鬼，颠覆你的三观。”

恐吓效果达到，周旋笑了笑，转身去了医院。

现在的工作不好做，各行各业竞争激烈，态度不认真失业的风险很大，不过，他永远不会失业。严格来说，他比较喜欢做无业游民。

医院内，周旋就闻到了一股糜烂刺鼻的味道，熏他一脸，赶紧抽出丝帕捂住口鼻。

这是燃烧灵魂的味道，地府问斩台经久不散的味道，不过这地府十大酷刑之一的燃魂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精神病院里。

一朵快凋零的玫瑰花，花尖头上燃烧着蓝色的火焰，伴随着陷入癫狂的乱舞，灵魂为燃料，五味之火灼烧，火焰跳着魅惑人心的舞姿。

这是贡献了爱情的灵魂，燃烧无比炽烈，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

孟灼在附近寻找了一个店面随便吃了点东西，解决了晚饭，现在还早，正好可以去那家花店瞧瞧，也不知道开门没有。

“哥哥，要买花吗？”

孟灼低下头，一个身高一米左右的小女孩，挎着个蓝子，蓝子里装着一些花，一半白玫瑰，一半红玫瑰，玫瑰被包装得很漂亮，末尾还扎着蝴蝶结。

小女孩递出一朵玫瑰花，扬着甜甜的笑脸，说道：“哥哥，你好漂亮呀，我送你一朵花吧。”

孟灼蹲下来，对着小女孩一笑：“谢谢，不过不能免费，小妹妹这么可爱又懂事，哥哥不能白拿你的花，这花多少钱一朵？”

“不要钱的，只要你用一样东西和我交换就好。”小女孩眼睛闪着异样的光，随后又道，“不过哥哥身上并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哥哥很干净，身上没有杂质，我喜欢哥哥，这花就送给哥哥当礼物好了。”

小女孩说完，蹦蹦跳跳跑开了，看样子很开心。

孟灼拿着玫瑰花，不太明白这女孩口中的杂质是什么，转眼笑笑，拿着花闻了闻，一缕一缕松香溢出来，很清淡，有些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