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自昨日朝会后,心中对陈秋物口中钟廷尉之事有疑,就这么巧合?会不会这件事也是这背后之人的手笔,为的就是拖住陈秋物,不让他继续查下去?
或许,她可以再去一趟陈府问问他。
说去就去,如今她的伤已经大好,不需要章行简的护卫也能避开盯梢,轻松跃过陈府的院墙。
书房内,陈秋物看着徐晚,有些怔愣,“你们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徐晚:“……”她也不想,实在是这盛京处处是眼睛,尤其她刚封了个头衔,叶府附近都不少人。
她直接了当:“陈御史,我想问,当年的钟廷尉是怎么回事?”
陈秋物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没隐藏,“十四年前,钟廷尉被检举,罪名是官矿藏私,全族被下旨流放,一夜之间钟府被抄家。那时我还没当上御史,但是也听过他‘钟青天’的名号,他被抄家流放的告示一出,百姓纷纷来到城门口为他击鼓鸣冤,为免暴乱,官兵还收押了不少人,总算镇住,可几天后,他却在牢里写下认罪书,自杀身亡了。”
“官矿藏私,涉及国本,他被检举后,在钟府发现大量白银和交易账本,加上廷尉府上下的指认,此案就此定下,而他手底下的得力助手孟广升任廷尉,因为督办监察有功,当年的御史魏松也得以升任丞相。”
陈秋物叹了一口气,“他是个好官啊,可惜我那时没能力,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搜了个遍,也没能替他翻案。”他面色又变得嫌弃不屑,“如今的孟广,哼,不过是个草包,亏他曾经还是钟廷尉的手下,胆小懦弱,政绩平平,拉帮结派。”
徐晚听完沉默了一会,听到拉帮结派,忽然一动,“那我父亲在朝中可有什么好友?或者宿敌?”
陈秋物看向她,不解,“你父亲……,与我倒是交情颇深,不过是在私下,朝上我俩基本没怎么有交集,毕竟他是武官,平时统领北军,没有多少时间交结朝臣,不过他与钟霁,也就是钟廷尉倒是经常政见不和,你父亲习惯直击要害,钟廷尉则怀柔婉转,两人曾有过口角,私下更是一言都不会多说。”
这倒是个新线索,这钟霁,既是个好官,又与徐筠不和,罪名还与矿洞有关,又同样是在十四年前遭遇惨案,会不会这里面也有什么隐情?或许与徐筠之案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眼下除了暗道网搜到的一些废纸费书,还有章行简手中还没空去查看的长命锁,其余的还没什么头绪,后续可以从这里下手。
徐晚脑中主意已定,“当年钟廷尉之事,有没有什么文书记载呢?”
陈秋物知道她想查,也没拦着,或许她真能查到什么呢,“在廷尉府的案牍库,不过那里重兵把守,没有廷尉和皇上的手令,不能进去。”
徐晚挑了挑眉,这不巧了吗,章行简手上刚好有密旨,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不宜用上,毕竟他们要低调行事,能不惊动孟广,就不要惊动。
说完后,她出了陈府,打算去长宁侯府找章行简,和他一起去案牍库。
找陈秋物她一个人可以搞定,可去案牍库这么大事,还是找他一起比较好,多个人多个帮手。
去的路上,想到如今已是快天明了,一来一回,有些来不及,哪有贼是大白天就下手的,想了想,还是做好准备再去吧。
回叶府后,补了个觉,下午去了侯府找他,门房居然说他出门了,没办法,她只能留了话,说她来找过他。
趁着还有些时间,虽然手上没有长命锁,可还是可以先去荣记银饰看看,徐晚随便找了个人问了路后,便乘车而去。
到了那铺子门口,刚下马车,就被这荣记的招牌亮的闪了眼。
这都不是一个铺子,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酒楼群,入口处,门口有个牌坊,荣记银饰四个大字,被雕刻在上,两旁立着十几个石柱子,预估两个人才能抱圆的那种。
一路进去,左右两侧各有两栋楼,里面宾客络绎不绝,她看了一圈,这四栋楼,分别针对不同的人群,有为孩童打造的,有为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打造的,还有长辈送礼的。中间大道直通的主楼最高,她还未进去,心里猜测是供高门显贵甚至皇室专门使用的。
她没心思去那主楼,径直去了为孩童打造长命锁的侧边小楼。
一进去,就看见几个小孩在跑闹玩耍,屋内有穿着普通的老百姓,也有稍显贵气的殷实人家,她假装四处看看,发现他们的银饰每个都不同,即使是同一生肖属相,细微之处也能看出差别,但无一不是精美非常,让人挑花了眼。
她今日穿的素了些,没有穿柳氏给她准备的那些华贵衣裳,所以在店内,并不起眼。
只是一般人进这小楼,都是成双成对,或者还带个孩子,像她这样年轻秀丽的姑娘,倒是少见。
徐晚记得那杀手身上的长命锁是虎生肖,于是她找到对应的展柜,挑了个纹饰相近的,仔细看了看,果然在背面发现一个‘荣’字,她拿着小锁四处看了看,打算找伙计来套话。
很快有一人过来,这伙计看她一人,又是个年轻女子,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姑娘这是买给家中小辈的吗?”
徐晚看他挑起了话头,于是也接着,“是,我小侄刚满月,正是属虎,我倒是第一次来挑,不知这挑的可对?”
那伙计看她好说话,连忙道:“那姑娘可选这虎头栖眠伴花鸟纹样的,小公子刚出生,最是娇嫩不过,花鸟寓意生命初始,很是相衬。您手中为两虎相嬉,一般是用双生胎,要买两个。”
徐晚一看,果然在底下还有一个与她手中一样的锁。
‘两虎相嬉’是双生胎,那黑衣人的孩儿是双生子?
伙计见她没说话,以为是不满意,连忙指着另一个给徐晚介绍。
徐晚敷衍的听了几个,开始问伙计:“我初来乍到盛京,这荣记银饰的长命锁,一般都是些什么人买啊?”
伙计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是她是顾客,还是尽心回答,“什么人都有,但凡是家有幼子的,都会来我们这里定长命锁,年轻的夫妻居多,也有一部分像姑娘您一样,当作礼物送出去。”
徐晚没听到有用的,“那这长命锁售出,会登记在册吗?有无购买之人的姓名?方便顾客购买后,发现有损坏,回来找你们重新改造?”
伙计以为她是担心长命锁的品质问题,“这个顾客您放心,我们这制锁的都是有十几年经验的老师傅,做工绝对完美,每个锁都有自己的编号,我们会记录顾客的姓名还有所买物品的编号,方便双方查找。”
徐晚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把锁,并没有看到什么编号,“这不是只有‘荣’字吗?”
伙计得意一笑,“这锁的编号,是以年号为首,月、日、时辰缀后,再加上铸锁师傅的姓,刻在了这锁芯里面,只有用师傅专门的工具才能打开,一般人打不开。这样能避免与其他银饰店铺撞号,每个店都有不一样的标记方式。”
买个锁还得找师傅打开看编号才能买,这长命锁还真麻烦,徐晚有些不耐烦,还是得找章行简拿锁才能知道那黑衣人的身份。
伙计看她面色不好,好像生怕她不买了一样,连忙道:“姑娘要是看上这个锁,那小的帮您拿去开?”
徐晚让他解释半天,不买也说不过去,还是随便买了一个,不过用的是假名,毕竟她刚封了官,不好太招摇。
忽然她想到什么,既然可以用假名,那说不定那黑衣人也用的是假名,想到这里,不禁气馁,查了半天,还是一场空,还买了个无用处的锁。
她乘车回到叶府,已经是下午快用晚膳的时间了,和叶府一大家子人吃完饭后,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想到一整天毫无所获,情绪并不是很好,而此时,她刚踏入院子,感觉到有人在里面。
徐晚并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所以下人都在院门之外。
她开始戒备,所幸这时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可以动武了。
这屋内外的人都是平常的下人,武功还没有她高,所以她不打算呼救。
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悄悄走进,转到拐角,靠近主屋,闻到一股奇怪难闻的味道,接着看见一双腿耷拉着坐在她门口的椅子上,身形被圆柱挡住了,心下疑惑,这刺客怎么如此毫无顾忌,再一走近,发现是章行简,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徐晚手上拿的棍子,看着睡着的他,后槽牙咬了咬,伸手劈下。
“啊!唔……”章行简感觉自己背上被闷棍敲了一下,虽没打到伤口,可连带的震动还是很痛,于是他喊出了声,可下一刻,他的嘴便被捂住。
两双眼睛对视,章行简看见徐晚眼中满是捉弄,还未完全清醒的脑袋不管不顾,借着酒意,把躬身捂他嘴的徐晚拉下来,翻身压在了桌子上。
徐晚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箍住,动弹不得,她皱了皱眉,“你干嘛?起开!”这个姿势,完全处于劣势,她很不喜欢。
“为何打我?”章行简不起,凑近她的面庞,看着她清澈灵动的眼,有一瞬的着迷,想忍不住再靠近,带着酒味的气息洒满了她周身。
“谁让你不请自来,我以为是贼,自然伸手就打。”徐晚说的是真的,一开始真的以为是贼人。
章行简冷哼,“哪家的贼,能在院子这么放开自如?你是故意的吧。”
徐晚:是的。
她眨了眨眼,刚刚打他一棍子,今日的郁气都没了,现下却开始有些后悔,该这么找补回来呢。
“说不出话了?不是你说的,院子随我进,如今出尔反尔,我该如何罚你呢?赤羽将军?”他语气邪魅,眼角微红,刻画的眉目慑人心魄,薄唇一张一合。
如此近的距离,徐晚短暂的被他的美色吸引了,脸颊也红了起来,眼神也逐渐迷离。
直到看清楚他想干什么,千钧一发之时,她立刻双手用力,把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