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漾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告知李晃和勾衡,两人都以为招婿宴是方勤时的手笔,正急得不行。
“我们得想想法子......”李晃在书房中踱步,“不能让方勤时替阿漾择婿......”
照理说,招婿宴只是将人聚起来用宴、聊天,最终选择谁,要看方漾看中了谁。
但有方勤时这个爹在,方漾看中了谁便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方勤时选中了谁。
两日后是西阚得胜的庆功宴,李晃让勾衡扮作侍卫,跟着自己进宫赴宴。
殿内觥筹交错,朝臣把酒言欢,倒给人几分“太平盛世”之感。
李晃吃了些菜,又包了两个只在宫里能吃上的糕点,转手递给勾衡:“出去寻个没人的角落吃,别叫人看见了。”
他这话说得不算小声,隔壁桌的大臣们都听见了,但并未过分注意。
或是因主人家爱护奴仆,或是主人家想羞辱奴仆,总之这样的事在宫宴上屡见不鲜,大家便也没当回事。
勾衡捧着糕点转身从小门出去了。
坐在上位的方漾看见勾衡出了殿,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对走过来敬酒的大臣道;“失陪,喝得有些猛,我去散散酒气......”
说着,她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出门时还踉跄了一下,醉态醺醺的。
方勤时见状,立刻向身后的侍卫使眼色,侍卫立刻低着头想要跟出去,却被二牛一把拽住了。
他也喝得两颊通红,说话嗓门很大:“去哪儿啊小兄弟?还没喝够呢!”
这一嗓子把周围大臣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那侍卫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再继续跟出去。
方漾从小门出去,远离了人群,步伐便变得稳健起来。
她穿过竹林,进了小花园,果然看见勾衡站在角落里吃糕点。
“阿衡?”
勾衡侧头看见是方漾,忙走过去,将自己手里的糕点递给她。
“我喝都喝饱了。”她说话时脸颊通红,隐约能闻到酒气。
勾衡有些担心她喝多了,于是想上手搀她。
方漾倒也顺势将手搭在勾衡的手臂上,嘴里却道:“我没醉,上次庆功宴被捅一刀的教训我还记着呢,刚刚喝的都是兑了水的酒。”
勾衡这才放心,但搀着方漾的手却没撤下,而是顺势走到了她身侧,陪她沿着□□慢慢走。
“糕点好吃吗?”方漾问。
勾衡点点头,顺手将剩下的糕点都塞进了嘴里,然后伸手在胸口掏东西。
方漾看着他被糕点撑得鼓起来的腮帮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勾衡从胸口取出早就写好的字条,递给方漾看。
“招婿宴我有何对策?”方漾念出声,侧头看见勾衡正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我没有对策啊......”
这话一出,勾衡眉头蹙起,看得出来有些着急了。
“招婿宴是我让方勤时办的。”
勾衡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看起来有点惊讶。
看他变脸,方漾就觉得好笑,于是弯着眼睛道:“怎么?我招婿,你要帮我出主意?”
勾衡摇摇头。
“招婿宴上,我会揭发方天佑吸食金光散一事,朝臣们都在场,方勤时一定会焦头烂额,哪还有空想着给我招婿之事?”
勾衡没想到方漾是这样的计划,虽然听着很妙,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一时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好搁置。
“你让老师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勾衡当然不放心,但她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跟着点头。
庆功宴后,二牛带着西阚军和封赏启程回西阚,而方漾则是留在了临占。
“那我们走了啊......”二牛站在方漾面前,高高壮壮的像堵墙,气势却没有方漾强。
“走吧,去驻守西阚的新将军是个老实人,我查过了,没什么大才能,但也不会勾心斗角。”
二牛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营里的弟兄们都记着你呢......”
方漾没接他这话,只垂眸抿了抿唇,再次抬起头时,朗声道:“该启程了。”
二牛领着西阚军远去,把方漾一个人留在了临占。
什么时候能再见?
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方漾清楚地知道,她留在临占是要斗方勤时的。
刚重生的那段时间,她意识到自己太将“小家”的事放在心上了,其实方勤时只是一位不合格的父亲,并不值得她那样伤心。
大荆还未实现海晏河清、强大繁荣,她还有更远大的目标,不应该将心思都放在方勤时身上。
可当她在西阚战场上摸爬滚打,她才意识到,大荆要脱胎换骨,必得有个头脑清楚且杀伐果断的皇帝。
那么这个皇帝,就绝不能是方勤时。
方勤时不仅做不好一位父亲,也当不好一个君主。
方漾这次留在临占,如前世一样,还是要斗方勤时。
只不过前世是为了她自己,而这次,她要为大荆割除毒瘤。
若是顺利,她将登上皇位,而登上皇位的代价,就是永远要待在临占,想来是不会再回西阚了。
离招婿宴还有半个月,二牛他们又离开了皇宫,宫中没什么意思,方漾就偷偷溜出去回了李府。
施慕虹再次见到她,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施慕虹一边握着方漾的手一边喃喃。
她比从前在满勾村时要丰盈一些,脸上也白净,俨然是个贵妇人模样了。
而方漾却黑了许多,好在那张脸依旧摄人心魄。
“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次就待在临占不走了,以后时常来看您。”方漾道,她说话时眸子弯弯的,亮晶晶的很漂亮。
施慕虹在心中忍不住赞叹,这样好的模样、这样好的性子,难怪自家傻儿子对她死心塌地......
方漾回李府是走侧门进来的,外人不知道,李德赶紧将府门关了谢客。
“老爷,门关上了。”
“好,叫厨房去多买些菜。”李晃高兴,说话的语调都是上扬的。
方漾闻言,毫不客气道:“老师,我想吃手撕鸡。”
李晃忙又转头叮嘱李德:“买鸡,挑嫩的。”
“好、好。”李德应声去忙了。
施慕虹拉着方漾问了许多,譬如她在西阚吃不吃得惯,西阚是不是很干、很热......
这些事都是方漾没怎么在书信中提过的,于是方漾一一回答。
待施慕虹问够了,李晃才见缝插针道:“媒婆也不知道去哪儿野了,这会儿还不见回来。”
“是啊,都没见到媒婆......”方漾嘟囔了一声。
站在旁边候着的勾衡闻言,趁三人又聊起其他话题,默默出了门。
不一会儿,勾衡便抱着媒婆回来了。
媒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被他强抱在怀里,直到进屋看见方漾,它才一个猛子跳下来,直接冲进了方漾怀里。
“媒婆好久不见呀......”方漾惊喜地接住它,抬头看了一眼勾衡——这是他特意去寻来的。
这天四人一猫聊得十分尽兴,吃过午饭后,方漾还和勾衡在后院切磋了一场,结果毫无疑问是方漾完胜。
接下来的半个月,方漾几乎日日都要偷溜出宫,毕竟那牢笼一样的地方,多待一刻都会感到窒息。
李府也连着闭门谢客了半个月,直到招婿宴这日,李府大门洞开,李晃带着勾衡上了府门前的马车。
“虽说阿漾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可我心里还是惴惴的......”李晃坐在马车中,随着马车行驶,身子左右微晃。
勾衡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招婿宴安排在宫中,才刚过辰时,宫门前便挤满了各府的马车。
守卫们一个个仔细核对帖子,后来的马车只能排队等候。
李晃等得无聊,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排在他后面的辜知易也掀开窗帘。
李晃“唰”地放下窗帘,脸皱在一起,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晦气......”
勾衡歪了歪头:怎么了?
李晃还没回答,马夫忽然说话了:“老爷,辜大人来了。”
这下勾衡的脸也皱在了一起,师生二人都极不待见辜知易。
“李大人。”
车窗边响起辜知易的声音,李晃翻了个白眼,调整了表情,勾衡则是挪了挪屁股,贴着车窗边躲起来了。
李晃掀开窗帘,道:“辜大人。”
辜知易今日穿得极其隆重,隆重得甚至算得上是花哨了。
“李大人今日是独身赴宴吗?”辜知易说着,目光往马车中扫了一圈。
“满朝文武谁不知我一向孤身一人?”李晃不在意他打探的目光,回道。
“李大人说笑了,只是还未遇到命定之人,且即便未娶妻,李大人也从不是孤身一人,前有公主,后有......勾衡。”
“勾衡”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莫名带着一股寒气。
李晃抬眸对上辜知易带笑的眼睛,也跟着笑笑答道:“照辜大人这么说,我门生众多,确实算不上是孤身一人。”
勾衡贴在车窗边上,脸皱着——三年间他在同心会办事都会尽量隐匿行踪与长相,除了同心会几个管事的,旁人是不认识他的。
辜知易既然能知道,就说明同心会内部混了脏东西进去。
“我从前在织段村时便同勾衡兄弟打过照面,也深知,他与公主关系极好......”
李晃快没耐心了,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李大人今日该带勾衡兄弟来的,毕竟公主今日就要婚许,他该做个见证才是。”
勾衡默默攥紧了拳头,此举自然是被一旁的李晃收入眼底。
“这就不劳辜大人费心了,若无他事,且回吧。”李晃没打算给辜知易太多面子,前头说的两句已经用光了他的耐心。
辜知易走后,李晃和勾衡就没再说话,直到进宫入座,方勤时与方漾露面。
方漾今日的穿着打扮很是不同,与平日里的干练大相径庭,勾衡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