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徐嘉年已经开始自我反省了。
他每天习惯早起,看初絮睡得正沉,没打扰,想着昨晚她睡得迟,顺手还关了她闹钟,自己出去帮她准备礼物去了,临走前,还特意给她留了纸条了。
一切应该没有问题啊?
还在纠结着,一颗小脑袋已经往怀里撞了,徐嘉年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他轻笑,顺势抱住她:“你……”
话还没起头,怀里的姑娘已经不对劲了,一个拳头擂在他胸口,“徐嘉年,你个混蛋。”
语气里的委屈和失落让徐嘉年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他抬起她的脸,看她眼睛红红的,想哭硬是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揉着她额前的碎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那一刻,其实初絮心里已经委屈得要命了,虽然是一件非常小的事,但对于异地恋的人来说,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时不时地玩个失踪,心里总归还是不乐意的。但她又不想自己那么矫情,只能忍住,因为她不想让他觉得她那么脆弱。
好在,她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徐嘉年的问候还是挽回了她不少荡在谷底的坏心情,她抽了抽鼻子,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一大早去干嘛了?”
“买礼物去了,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
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纸条?”
徐嘉年明白了,估计是人睡姿太差,把他留在枕边的那种纸条不知道卷到哪里去了。
长腿迈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枕头,最后在被窝里找到那张可怜兮兮已经被压得不成形的纸条,然后在她眼前扬了扬。
上面是徐嘉年的字——我出去买礼物了,一会就回来。落款是徐嘉年。
那字不似她的清秀,是一种浑圆的大气,她很少见人用硬笔写出一种软笔的气势。
初絮一下捂住嘴巴,不停摇头,表示自己没看到,不是自己压的。
徐嘉年强忍着笑意,弯了弯唇,“某人的睡姿我可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可某人似乎并不乖乖服软,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又想到一招,“我又没说纸条,我就是在想,你一大早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店里,要是突然发生大火、地震啊,那我岂不是很可怜,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逃生,我……。”
初絮原想就开玩笑似地随便说着,却被徐嘉年严厉喝止了,“胡说什么!”
初絮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自觉好像有点开玩笑过头了,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撒娇:“我就随便说说,开玩笑的。”
徐嘉年看她一眼,终究是没舍得拉下脸,揉揉她的额头,认真地说:“你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下你的,就算是浓烟烈火、突发地震,我定护你周全。”
当时初絮听得心里温暖,但并不十分当真,倒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她不保证自己遇险的时候,他正好就在身边。
不过后来,当她在洪流里,绝望无助的时候,看到他逆流而上的身影时,她才知道她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徐嘉年从来不是一个只说说的男人,在他的意识里,对她,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傍晚,两人看完电影,直接往林家走。
电影虽然好看,但是初絮仍对自己没能亲自为长辈挑选礼物有些许的耿耿于怀,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呢。
于是一路上,就听到坐在副驾上的初絮在那絮絮叨叨地念:“唉,我本来都想好了,给两位阿姨买两套化妆品,实用又好看,也不知道你挑的这个她们喜不喜欢。”
“徐嘉年,你说你挑的礼物会不会太不上档次了,阿姨会不会觉得我不大气。”
徐嘉年气定神闲地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下放在后桌上的礼物。他挑礼物向来是投其所好的,给林师母选了是一件大衣,是她以前常逛的品牌店,他以前陪林跃然来拿过几次衣服,知道她喜欢这个品牌,直接就在这里选了一件衣服,而且是熟客,不合适还可以换。他妈妈周茵也方便,以前算是个小资太太,各种首饰都有,只是破产的时候都变卖了,这几年过得也朴素,他就挑了一条项链送给他,这几年他忙着工作,也确实没有多关注她,年前回来都发现她头上都有了白发。最后剩下林默教授,就更简单了,回家拿了他以前做得小机器人,那个小机器人是他大一的时候做着玩,排解压力了,有一次被林默看到了,从此就惦记上来了,但他一直没给,这次为了初絮,也就送出去吧。
“徐嘉年,他们会不会知道这些礼物不是我选的,会不高兴吗?现在好像还有点时间,要不我们再去商场逛逛。”
“去吧去吧。”
初絮还在那试图挣扎,被徐嘉年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初絮,你看那,那就是榕城大学。”
林默两夫妻的都在榕城大学就职,为了方便,房子也就在榕城大学边上。
初絮看着眼前的榕城大学校门,庄严气派,一下想到当年孤身一人来找徐嘉年的事,一下笑出声来:“徐嘉年,我以前来过这里。”
徐嘉年减速,也看了一眼熟悉的校门,是有些日子没回学校了,晚上饭后,或许可以带她走走。
“来找我?”
初絮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本想说,我当时看到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免得她伤心,“我猜的,难道除了我,你在榕城还认识其他人吗?”
初絮哼哼几声,表示不屑,“现在认识了,好几个呢。”
他知道她说的是林跃然他们。
“徐嘉年,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此话感触颇深,徐嘉年空出一只手去牵初絮的手,温热的触感提醒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也是,初絮,感谢命运让我们没再错过。”
是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明明当年一腔孤勇寻人无果后,她已经放弃了,可兜兜转转了一圈,他们竟然又重新再相遇相爱了,而且他的朋友也成了她的朋友,她甚至还有机会再寻故地。
她想,浩浩人生路,一切自有安排,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林家。
厨房里,周茵和林夫人早已经忙开了。
周茵一边洗菜,一边说,“今天嘉年的女朋友来,应该来家里才是,怎么约在你这里,让你麻烦了。”
徐嘉年是林默的得意门生,再加上几个小孩要好,林夫人早把徐嘉年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嘉年不跟我孩子一样,我啊,林跃然这臭小子是指望不上了,嘉年女朋友来了我可得好好招待招待,以后也混半个奶奶当当。”
“半个奶奶哪够,以后直接认你当干奶奶。”
“那敢情好啊,说好了,以后你可别反悔。”
周茵笑,“不反悔,说不定明年后年你就有亲孙子了,还在乎这有没有干奶奶当。”
“那不一样,徐嘉年这孩子我喜欢,他的孩子我自然也要多照顾点。”
两人闲话家常烧菜,陈素洁进去要帮忙,被两个长辈赶了出来,她就泡了茶端到客厅里。
客厅里,林默和林腾凯在下围棋,旁边,是林跃然翘着二郎腿抱着手机在打王者,手机里时不时发出英雄使用技能的声音,吵得林默心都静不下来了,索性一脚踹过去,“臭小子,声音轻点,被你吵得都快输给你哥了。”
林跃然双手娴熟地操作着英雄,还抽空抬头看了老头一眼,“老头儿,你自己技不如人,还怪我喽。”
老头虽然年过半百了,也是不服输的人,听了这话,直接怼过去:“你行你上啊!”说完,觉得不解气,又一脚踹过来,手机不小心也被摔到沙发上。
林跃然低骂一声,刚要捡起来,下一秒手机已经传来“defeat”的声音。
输了?他都练了大半个月了还是一把都没赢,简直生无可恋了。
不行,玩这破游戏他都要玩出自卑感了,必须找点成就感才行。
围棋?刚才老头说他不行,他才不信,不就是破围棋吗?
于是他过去拍老头的肩膀。
林默抬头看他一眼,“干嘛?”
“起来,我来杀他一局。”
林默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来?你会吗?”
林跃然对围棋确实没太大的研究,主要是不感兴趣,不爱学,不过那些规则他还是懂的,也自诩下个围棋也没什么,“对,我来。”
那自信满满的语气倒是把林默唬住了,他站起来让位,想看看他的实力。
结果,没多会,他那暴脾气还是蹭蹭蹭地冒上来,“林跃然,围棋是这么下的吗?”
“林跃然,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点。”
“林跃然,你脑子呢?”
“林跃然……”
“林跃然……”
“林跃然……”
……
后半局,两人都没怎么下,光听着老头在吼臭小子了。
林跃然早就跳起来,到处跑,“老头儿,我告诉你,我都这么大了,你别动不动吼我!这样我很没面子哎。”
“你还要面子,我不仅要吼你,还要打你。”林默随手抄起立在客厅角落的鸡毛掸子,开始追着打。
林腾凯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和妻子陈素洁站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在闹腾,两人相视一眼,都抿嘴笑开了,自从他们搬到自己的家里后,这样热闹的场景倒是许久没看到了,闹腾又有点温馨。
林家的房子是学校的职工房,邻居都是同事好友,为了方便,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是开着的。
于是,当徐嘉年带着初絮过来时,还没进来,刚出了电梯走在楼道里,就听到林跃然的鬼哭狼嚎:“老头,你别乱来,再这样,我要还手了。”
“臭小子,你还要对你老子还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怎么回事?他们吵起来了?”初絮不明就里,心一紧,拉着徐嘉年加快脚步就要闯进去。
被徐嘉年拉住了,他难得好心情地挠了挠眉毛,真是好久没见老师这么教训林跃然了,现在光听着心情似乎就很愉悦了,要是一会能看到,那岂不是更有意思。
初絮一脸疑惑,焦急地说:“怎么了?他们吵起来,我们快……。”
“嘘。”话还没说完,又被徐嘉年制止了,他拉着初絮躲在门边偷看。
初絮只看一眼就乐了,客厅里,两个大人追着满场跑,平日里严肃老派的教授正追着自己小孩打,而这个近三十的大男孩也一点不顾忌自己的年龄,跑着,叫着,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其实林跃然哪想着做这些啊,只是想着上次酒店不欢而散后,老头心情一直不好,今天又要约老徐一起吃饭,怕他又太严肃,想着活跃一下气氛,调节一下他的心情,能心平气和点,少发火。
结果吧,为了兄弟,他还在接受挨打呢,他兄弟,却带着女朋友躲在门口看热闹。
林跃然看着门口气定神闲看热闹的两人,直接破口大骂:“徐嘉年!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