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比告白更难 第5章 夜色温柔

沈令寻忙完工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他拿起手机，看到周逸发来的消息时，疲惫的眉眼还是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立刻回拨电话，却在听到占线提示时微微蹙眉。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刚忙完。路上可能会堵，我六点半左右到。」

此时周逸正窝在沙发里，和文珊视频通话。

手机提示音响起，看到沈令寻的消息，她匆匆结束了和文珊的通话，回了个「好」字。

走到镜前，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坐下来开始化妆。粉底遮盖憔悴，唇釉点缀出恰到好处的气色。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礼貌，却在下笔的每一刻都不由自主地格外用心。

六点二十五分，门铃准时响起。

拉开门，沈令寻站在门外，手里拎着的购物袋里装满了新鲜食材，翠绿的菜叶从袋口探出头来。

“我们不出去吃吗？”周逸难掩惊讶。

沈令寻的目光在她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本来想给金主做顿爱心晚餐。”见她飞来个白眼，他笑意更深，向前迈了半步，“其实你见我不用化妆的。”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像晚风拂过耳畔：“我喜欢你素颜的样子。”

话音未落，他已自然地侧身进门，留下周逸对着空荡荡的走廊瞪眼。新租的公寓还带着无人居住的冷清，玄关处连双多余的拖鞋都没有。她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不好意思啊沈律师，我刚租的房子，家徒四壁，连像样的厨具都没有。”

沈令寻回头，看见她微微扬起的下巴，无奈地轻叹：“那让我喝口水总行吧？”

周逸关上门，没好气地在他小腿上轻踢一下。沈令寻吃痛闷哼，却像是早已熟悉这个家的布局般，顺手打开鞋柜——果然空空如也。

“别找了，没有多余的拖鞋。”周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都说了家徒四壁。”她端着水杯走出来，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喝完水就赶紧走吧。”

沈令寻站在玄关，看着她把食材仔细收进冰箱的侧影。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轮廓，这个还带着几分陌生的空间，因为她的存在而突然有了温度。他忽然笑了：“那走吧。”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眉眼舒展，“爷带你吃香喝辣去。”

周逸扣上安全带时，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怎么都不用陪女朋友？」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小心翼翼的试探：“你……都不回家吃饭的吗？”

沈令寻正专注地倒车，闻言，目光仍盯着后视镜，随口应道：“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回家吃饭。”

车轮顺利驶出车位，他这才侧过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车内昏暗的光线柔和了他侧脸的线条，也让他接下来的话显得格外清晰：“不过，佳人在侧，才会让人每天都想好好吃饭。”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周逸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周逸感觉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烫，今天算是彻底被沈律师的“不正经”给打败了，只得偏过头看向窗外，假装被流动的街景吸引。

晚饭选在了一家安静的日料店。沈令寻显然对这里很熟悉，点的都是些清淡可口的菜品。

“肠胃刚好，吃点容易消化的。”他将一碗茶碗蒸推到周逸面前，“这家做得不错，尝尝。”

席间的对话多是些寻常话题——他问她身体恢复得如何，她问他工作是否顺利。但每一个眼神交汇的瞬间，都仿佛有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

周逸小口吃着蒸蛋，忍不住偷偷打量对面的人。比起五年前，他确实变了不少。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多了份成熟男人的沉稳。可当他垂眸为她添茶时，那专注的神情又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

饭后，沈令寻果然还要赶回律所加班。

车子再次停在周逸家楼下。这一次，他没再说要亲眼看着她上楼，周逸也没有刻意道别。她只是解开安全带，轻声说了句：“路上小心。”

“嗯。”他点头，目送她下车。

周逸转身走进单元门，没有回头。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温和而专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直到确认她安全进入，那辆安静停在楼下的车，才亮起尾灯，缓缓汇入夜色。

接下来的几天，沈令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只在高强度工作的间隙，给周逸发过几条言简意赅的消息。他手上接了个重大案子，除了必要的睡眠，几乎全泡在律所里。

周逸在家昏昏沉沉地休养了两天。身体逐渐恢复，心头却莫名空落。

直到周末，她才强打精神去赴文珊的约。

在文珊家，周逸正坐在沙发上，笨拙又温柔地逗弄着文珊咿呀学语的儿子。小家伙软软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指，咯咯直笑的模样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

门铃响了。文珊开门，傅喆提着果篮站在门外。

周逸抬头，与傅喆的视线撞个正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在空气中迅速蔓延，两人心照不宣地微微点了点头。

这场家庭聚餐，注定众人心思各异。文珊和王桢夫妇热情不减，席间话里话外都在撮合傅喆与周逸。

“傅喆最近刚办完一个大案子，可是他们律所的红人了。”文珊给周逸夹了块排骨，意有所指地说，“这么优秀的单身青年，可是稀缺资源。”

傅喆温和地接应着，举动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与紧张。而周逸，只是勉强维持着礼貌的笑容，思绪早已飘远。她想起沈令寻说“佳人在侧”时含笑的眉眼，想起他站在她家门口时自然的神情，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烦乱。

饭后，傅喆顺理成章地担负起送周逸回家的责任。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却化解不了那份沉闷。周逸望着窗外流转的灯火，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她选择再次体面地、清晰地表明态度。

“傅喆，不好意思。”她声音平和，“我不知道文珊今天也请了你。”

傅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有立刻回应。

周逸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真的很好，但我觉得……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剖析，“我不太值得。”

傅喆的嘴角牵起一个有些尴尬的弧度，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应：“没关系，我理解。”

之后的路程，两人没再交谈。沉默一直延续到周逸家小区门口。

车子停稳，傅喆摇下车窗，夜风拂入。周逸站在路边，对他露出一个暖心的笑容，挥手道别。

她并不知道，就在几步之遥的便利店门口，沈令寻正静静地立在阴影里。

他刚结束连续几天的加班，身心俱疲。车子驶过周逸家楼下时，他习惯性地抬头，却见她窗口一片漆黑。鬼使神差地，他把车停在路边，想着去便利店买瓶水，顺便...也许能等到她窗口的灯亮起。

就在他结账时，透过玻璃门，恰好看见傅喆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他微微一怔，握着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随后，他看见周逸从副驾驶座下来，站在路边与车内的人道别。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对车窗内露出温暖的笑容，看着她挥手目送车子远去。夜色中，她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沈令寻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周逸的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等待音，他握紧的指节微微发白——直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柔软的迟疑：“喂？”

只是这一个字，就像一阵温柔的风，轻轻拂过他心头的焦躁与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平稳：“在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周逸避重就轻的回应：“嗯……沈律师忙完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今天周末，抽空休息，明天再忙。”他顺着她的话说，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正在走向单元门的身影。

周逸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电话两端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交错。在这片寂静里，沈令寻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周逸……”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怎么了？”她的回应很快，像是在等待什么。

那句“你和傅喆是什么关系”几乎要冲破喉咙，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害怕——害怕这次得到的答案不再是“朋友”，害怕连现在这样站在远处看着她的资格都会失去。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握着手机，看着她走进单元门，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敢慢慢走近。

电话那头传来爬楼梯的脚步声，她的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清晰而急促。

“你还没到家吗？”他忍不住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周逸似乎愣了一下，不得不老实交代：“哦，和文珊一起吃的晚饭，在爬楼梯呢。”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运动后的喘息。

听到这个回答，沈令寻的心沉了沉。为什么她不敢告诉他真相？为什么要把傅喆的存在隐藏起来？

像是察觉到他的沉默，周逸又补充道：“文珊，是我高中同学，你可能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钥匙开锁的清脆声响。沈令寻靠在自己的车上，仰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当温暖的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仿佛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也被一同照亮了。

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他——也许，周逸是怕他吃醋？所以才选择隐瞒了傅喆也在场的事实？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周逸也在意他？

沉默了许久，直到电话那端的声响都安静下来，他才轻声回应：

“嗯，我记得。”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飘散在夜色里，也落进了他悄然亮起希望的心底。

周逸到家后按下免提，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看着连日来堆积的杂物，她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整理。生病的这几天，家里确实乱得不像话。

“周逸，你在干嘛？”沈令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收拾房间，”她一边将散落的杂志归拢，一边随口回答，“现在下楼扔个垃圾。”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就在周逸拎起收拾好的垃圾袋，关门下楼的瞬间，沈令寻猛地回过神——她要下楼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迅速放倒驾驶座，整个人几乎平躺下去。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却还是屏住呼吸，生怕被她看见。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下楼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他竟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这一刻，他们聊着最寻常的家务，他却觉得比任何正式的约会都让人心动。

这就是恋爱中的人才懂的感觉吧——哪怕说着最没有营养的话，做着最普通的事，只要和那个人有关，就让人觉得无比舒适。

脚步声渐远，又渐近。他听着她扔完垃圾，重新上楼，开门，这才小心翼翼地坐直身子。

“扔完了？”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周逸的声音带着些许运动后的轻喘，“继续收拾。你这通电话打得真是时候，正好监督我大扫除。”

沈令寻靠在座椅上，望着那扇亮着的窗，唇角不自觉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