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池中鱼非囊中物 > 第17章 第 17 章

池中鱼非囊中物 第17章 第 17 章

作者:第八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7 16:53:27 来源:文学城

翌日清晨,周泽县县衙外围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新县令上任后的第一桩大案,竟直接对上了本地望族戴家,这等热闹谁肯错过?人潮涌动,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若不是衙役们手拉手组成人墙竭力拦着,只怕人群早已涌进公堂之内。

还有许多年轻姑娘踮着脚张望,她们之中,有不少是专为一睹祁县尉的风采而来。

辰时正刻,陶烨一身浅绿色官服,自屏风后稳步走出。朝阳透过门廊落在他身上,那抹清雅的绿色衬得他身形如竹,虽面容尚显年轻,但眉目凛然,步履沉稳,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官威。

“这……这就是新来的陶县令吗?模样可真俊俏啊!”人群中一位妇人低声向身旁的同伴耳语,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叹。

“今年县衙里的官老爷们,一个比一个年轻。”同伴眯着眼打量着堂上,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还都生得这般好看。”

这番议论立即在人群中激起涟漪,几个站在前排的百姓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捋着胡须摇头:“这么年轻,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门路?我看啊,今年的官司,戴家又要赢了。”

“听说今日是戴家家主亲自到堂?”有人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中透着对这场较量的期待。

就在这窃窃私语声中,陶烨在公案后坐定,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惊堂木,尚未拍下,那沉稳的气度已让喧闹的公堂内外不自觉地安静了几分。

阳光从高窗斜射而入,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公堂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旧书卷特有的气息。

堂下的情景在陶烨眼中其实有些模糊,但这反而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仿佛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只剩下他与即将审理的案子。

“带原告田大力、被告戴明上堂!”陶烨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堂中回荡,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陶县令。”出声的并非被告戴明,而是立于他身前一步的中年人——戴家真正的家主,戴鹏举。

他约莫五十上下,面容清癯,蓄着修剪得宜的短须,身着靛蓝色云纹直裰,衣料看似朴素,却在光影流转间泛出只有上好丝绸才有的温润光泽。

戴鹏举曾任监察御史,其祖父官至户部侍郎,父亲亦是一州学政,戴家可谓三世为官,宦海沉浮,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自数年前从官场隐退,他便回到祖籍所在的周泽县,过着诗酒自娱的乡居生活。凭着这份资历与读书人的身份,他平日里待人接物倒也显得周到有礼,在县中士绅间颇有清誉,未曾公然惹过什么是非。

像今日这般亲身立于公堂之上,确是第一回。

此刻,他仅是上前一步,对着公案后的陶烨从容拱手,动作舒展,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声音平稳醇厚:“老夫戴鹏举,见过县令大人。”

这份气度,与旁边紧张得不知该往何处放的田大力,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一从容,一惶恐;一沉稳,一无措,仿佛他戴鹏举才是更谙熟、更尊重这公堂规矩的一方。

陶烨目光沉静,对着戴鹏举微一颔首,算是给了这位前御史一个场面上的尊重。

随即,他面容一肃,惊堂木应声而落——“啪!”清脆的响声震彻公堂,将所有人的心神瞬间收紧。

“田牧仁状告戴家侵占田产,原告方,可有证据呈上?”陶烨的声音清朗,不带丝毫犹豫。

早已候在一旁的郝文闻声上前。平日里那几分跳脱不着调的气质尽数敛去,眉宇间竟透出几分罕见的精干与郑重。他双手将一纸文书高举过顶,声音清晰沉稳:

“回禀大人,原告田牧仁已将涉事田亩的地契原件呈上。属下已连夜核对完毕,此契所载田亩位置、界限与官府鱼鳞册记档完全相符,确系真凭实据。”

“可否予老夫一观?”戴鹏举语气平和地请求。

他从郝文手中接过地契,只略略扫了几眼,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便从容说道:“陶县令明鉴,当时此地,确实是依据前任县令的判决,划归了我戴家。至于这地契为何未曾交付……”他话语微顿,目光淡淡地扫向身旁的戴明,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恐是县衙文书往来中的疏忽了。”

戴明立时会意,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小人戴明,叩见县令大人!之前这桩官司,确是小人与田大力之间的纠纷。这地,的的确确是当作补偿判给了戴家的!只是,只是……”他语速飞快,到了关键处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了。

他心中自是清楚缘由——当初他压根不知道这块贫瘠之地还有地契,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无主的荒地。直到田大力跳出来坚持那是他家祖产,加上四邻百姓都眼睁睁看着,他不好明抢,这才与前任县令“商议”出了个判决。其实,即便知道有地契,以戴家在周泽县的势力,他也懒得去费这番周折,在这里,还没人敢对戴家说个“不”字。

“因着些许疏忽,又劳烦了县令,还不向大人认罚!”戴鹏举语气骤然转厉,呵斥道。这话表面上是说给戴明听,实则是说给堂上的陶烨和堂外围观的乡民听的。他轻描淡写地将一桩可能的侵吞案,定性为“文书疏忽”和“田家拒不交付地契”所引发的小小误会,三言两语间,便将戴家置于“行得正、坐得直”,反而是对方在无理取闹的有利位置。

“之前判给戴家?”陶烨双手平稳地端放于桌案之上,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之前是因何事判给戴家?”

戴明下意识地瞥向戴鹏举,按照他们之前的预想,话已至此,这位年轻的县令若是个识趣的,就该顺着这个台阶而下,不再深究。

公堂上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余下郝文手中毛笔在纸页上划过的沙沙声。

忽然,那声音停了。

“县令问话,为何不答?”郝文鲜少皱眉,一直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慈善模样,如此皱眉倒显得比冷若冰山的陶烨更可怕几分。

“哦——”陶烨故意将尾音拖长,眯起的眼睛将堂下众人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是之前那桩,田大力诬告你戴家,有辱家风一事吧?”

他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那桩已被前任县令盖棺定论的旧案。

堂下,戴鹏举闻言,面上依旧是一副风雨不侵、游刃有余的模样,仿佛陶烨提及的不过是今早吃的包子略咸这样的小事。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身旁的戴明低语了几句。

只见戴明原本微偻的腰杆,竟随着这几句耳语缓缓挺直了起来,连带着脸上的惶恐也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找回的底气。

陶烨将戴明神情的转变尽收眼底,心头涌动着一丝不安,像阴湿的苔藓在暗处滋生。他指节收紧,惊堂木重重拍下,声响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落。

“此案环环相扣,一切纠葛,皆由那桩荒唐婚事而起。”他的声音在公堂内回荡,“本官今日便请来此案关键之人——带乔二妞上堂!”

"乔二妞"三字落地,戴鹏举面上仍是一派风雨不惊,只微微侧首瞥向戴明,眼中带着审视。待瞧见戴明脸上阴晴不定、青白交加的神色时,他目光陡然转厉,如冷电般射向那个正缓缓走上公堂的瘦弱身影。

戴明一见乔二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猛地窜起,不管不顾地朝她冲去。他还未近身,一柄玄色刀鞘已横空而出,冰冷坚硬地抵在他胸前,阻住所有去路。

他抬头,正对上执刀女子那双眼睛。那眼中没有愤怒,没有警告,只有一片漫不经心的漠然,仿佛看的不是活人,而是路边的石子。戴明被她这般眼神一刺,心头火起,还想再往前凑,周芸手腕微转,刀鞘顺势一推。一股巧劲传来,戴明踉跄着连退两步,险些栽倒在地,只余胸前被刀鞘抵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寒意透骨。

戴明踉跄着勉强站稳,胸口的钝痛与当众出丑的羞愤瞬间烧红了他的双眼。他猛地抬头,怒视那执刀女子,一句叱骂已冲到嘴边——

可就在电光石火间,他看清了那张脸。

“你?”戴明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周芸和堂上端坐的陶烨之间急速流转,某些碎片化的信息与眼前这张冷若冰霜的面容骤然重叠。

“原来……原来是……”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微微发颤,脸上血色尽褪。先前所有的不解此刻都串联了起来。

就在戴明几乎要失态惊呼时,一旁的戴鹏举适时地轻咳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斩断了戴明即将失控的情绪。戴鹏举目光严厉地扫过这个不成器的家奴,眼中满是责备与警告。

陶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方才还气定神闲、视天地如无物的戴鹏举此刻脸色发青,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这番场景,早已在他脑中演练过无数次,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期有条不紊地进行。只要乔二妞当堂说出实情,整个案件就能一举推翻,重新审判。

“乔二妞,你无需紧张。”郝文看着堂下有些瑟缩的女子,声音温和了几分,“问什么便答什么,不可隐瞒,不可作假,你可明白?”

乔二妞缓缓抬起头,看了郝文一眼,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麻木的平静。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乔二妞。”

“你与戴明是什么关系?”

她仍是垂着头,自始至终没有看戴明一眼,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戴明的妾室。”

“田牧仁说你家收了聘礼却悔婚,可有此事?”

“是。”没有半份犹豫,回答得利落干脆。

乔二妞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将心中的阴霾一同叹了出来。

一直没有反应的田牧仁此时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乔二妞。

乔二妞察觉了那道目光,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迟疑了片刻,她还是缓缓转过头去,迎上了田牧仁的视线。

她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像是一个真正的笑容,更像是在一张绷得太久的绢布上,勉强扯出的一道褶皱。她的脸颊肌肉僵硬,仿佛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做出这个表情。

可田牧仁看懂了。

那是一个微笑,一个迟来了太久,浸满了无声歉意与无尽苦涩的微笑。

陶烨望着堂下这对曾经的有情人,心头涌起一阵酸楚。

田牧仁与乔二妞本是两情相悦,却因戴家的权势与乔家的贪念,生生断送了一段良缘。本该与心上人白首偕老的乔二妞,如今只能在戴府做个卑微的妾室,生了儿子后更是被正室和其他人不喜,找着借口磋磨她,如今她看起来竟比田牧仁还老了几分。而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家中已纳了五六房妻妾,却仍在拂月楼里夜夜笙歌,挥霍无度。

“你这妇人,不守妇道,满口胡言!”戴明碍于周芸在场,不敢上前,只得站在原地,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乔二妞,厉声骂道:“你们乔家贪得无厌,一女二嫁,收了两份彩礼,如今怎敢反咬一口?”

戴明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此案早已了结,如今旧事重提,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小人实在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陶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昂吓得心头一紧,当即拍下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待戴明噤声,陶烨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我朝《户婚律》明文规定:‘庶人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许纳妾。’”他目光扫过手中文书,又抬眼直视戴明,“据县衙户籍记载,你是永平十二年生人,如今不过三十有五,距四十之限尚差五年。戴明,本官说得可对?”

方才还喊冤不迭的戴明顿时语塞。虽说吴国确有此项律法,但官宦人家与富户豪门往往视若罔闻,超额纳妾早成常态,地方官员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有人当真以此律问责。

“田牧仁,”不待戴明回应,陶烨已转向另一侧的田大力,“你方才声称曾送聘礼至乔家,可有礼单为凭?何人可作见证?”

“回大人,有的。”田大力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张微微发黄的纸笺,双手呈给郝文,“这是当初的聘礼清单,一式两份,这份是小民保留的。媒人李乔氏可为此事作证,乔家收聘时,她也在场。”

“陶大人明鉴,那李乔氏乃是乔二妞的亲姑母,血缘至亲。由她作证,难免有徇私护短之嫌,恐难服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戴鹏举姿态依旧恭敬,言语间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

“戴老先生不愧曾任职监察御史,思虑果然周详。”陶烨颔首,竟顺着他的话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故此,本官也认为,先前断案中所有采纳李乔氏所作的证词,因其身份存疑,皆应视为无效,一律不予采信。”

他目光扫过堂下,声音清朗地定夺:“眼下,我们便只以田牧仁呈上的这份礼单作为核心物证,重新审理。”

戴鹏举脸色骤然一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为削弱对方证据可信度而发的质疑,竟被陶烨顺势利用,反将一军。他先前并未亲自参与那场诉讼,更不知李乔氏当时竟曾出面作证,此刻被这年轻人抓住了这个疏漏,轻描淡写间便将先前对戴家有利的证词根基彻底推翻——而这,竟还是由他自己亲手递出的刀。

一股阴郁的锐气自他眼底升起。他第一次正视堂上那位年轻的县令,意识到自己先前确实小觑了对方。这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

陶烨将戴鹏举骤变的脸色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乔二妞,这份礼单上的字迹与手印,你可认得?"

郝文将那张微微泛黄的礼单展现在乔二妞面前。她垂眸细看片刻,轻声道:"这是我爹签的字,这手印……也是他的。"

"你如何能断定这不是伪造?莫非你还有辨别手纹的本事不成?"戴明忍不住插嘴讥讽。

乔二妞抬起头,目光平静:"我爹的右手拇指曾受过伤,留下的印子有一道缺口。我从小看到大,绝不会认错。"

"这等小伤,知情人稍作模仿便可,岂能作数?"戴明急声反驳。

"哦?"陶烨身子微微前倾,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依你之见,这样独特的伤痕印记,要如何作假?"

戴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只需在盖手印时,在拇指上刻意压出一道——"

话到一半,他猛地收声,脸色霎时惨白,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堂上的陶烨。

陶烨心中冷笑。

能在戴家立足并深受戴鹏举信任,此人绝非这般沉不住气的无能之辈。方才那近乎失言的表演,目的无非是一个:暗示这份礼单可以伪造,暗示他这个县令可以为了翻案而构陷,进而动摇旁听乡民对此次重审的信任。

“陶大人,”戴鹏举适时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仿佛刚才一瞬的失态从未发生,“既然证物存疑,依老夫浅见,不若传唤当初经手此礼单的媒人李乔氏,以及乔二妞之父乔老三上堂,当面对质,一问便知。如此,方可显大人办案公允,不偏不倚。”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看似配合审案,实则是要将水搅浑,将焦点从戴家纳妾违律和强占田产的核心,转移到对一份陈旧礼单真伪的无休止争论上。

陶烨如何不知他的盘算。他目光清冽,看向戴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戴明,你既对指印真伪存疑,本官自会详查。不过,在你提出质疑之前,本官倒有一事问你:你称乔家收你戴家之聘在前,却又收受田家礼单,行一女二嫁之事。那么,你戴家下聘之礼单,何在?媒证,又是何人?”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戴家行事,总不至于比田家这般寻常农户更为草率,拿不出只字片纸,全凭口说为证吧?”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