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帮我看着些炉子哈,里边是我熬的药呢。”
我打了一盆洗澡水给小乞丐擦拭,拔去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将他的身体脖颈连同手指都擦了个遍,如果说刚找到他时只觉着他脸庞还怪俊秀的嘞,现在展现在我面前的则是一个清瘦修长面若冠玉的小白脸,他躺在那,被擦拭的身体要冒着热气,像一块刚出水的白嫩豆腐,仙气飘飘。
这年头,这么漂亮的人都沦落到当乞丐了,我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也没怎么细想下午,又换了一盆水,打算帮他把下面也擦一块擦了,
“诶,这个我来,女孩子家家的,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啊”父亲接过手里的水盆侧身拦在我面前,不过转念一想,我确实自小除了父亲就没怎么和普通男子正常相处,自然不懂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
“那药给你熬好了,你把它盛出来就好了。”父亲把我支走,接下来我手头上的事。
“爹,我端过来了,趁热给他关进去吧。”
父亲突然神秘兮兮的把我拉进门,关上门,抬手凑到我耳边说:“妮子,这个人身上有官司,保不齐有命案,我们不要惹祸上身,趁着天色晚,把他扔外边自生自灭吧。”
说着抬手掀起对方的裤腿,膝盖骨被人挖去,露出两根骨头**裸的暴露在外,血肉模糊到布满脓疮没有一丝鲜肉。
“我方才还瞧了其他地方,他的眼睛受过外力,就算活过来了,也会是个瞎子,这样又瘸又瞎的人苟活在世上,活着还不如死了。”
“什么人下这么重的毒手!”我一腔愤恨涌出,声音不经意间提高了几个音量。
父亲赶忙蒙住我的口,四下张望着跟我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置人于死地那么简单,能这么变态的挖骨掏心虐杀的,估计跟他结了血海深仇。这种人,我们不敢保证是不是救了个白眼狼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又或者因为救了他被他的仇家报复被杀人灭口。”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毛骨悚然打了个寒噤,拉着父亲的手让他想办法。
“听我的,把他扔回去。”父亲摇摇头说道。
“可是万一被人看见诬陷说是我们抛尸怎么办?我们把他放在屋子里不出去,没人会发现的,我们就救下他吧。”我总觉得,眼前的男子是个好人,一定是被奸人所害,所以才遭受如此酷刑,他都已经那么苦了,还喊着救命,说明他没放弃,我就更不能替他做选择见死不救了。
父亲见我对他有意,也是没有办法妥协了。
我见父亲点头应允,高兴的跳了起来,只是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我后悔终身,俗话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路边的乞丐不要救,在多年后,我会在这件事上吃一堑又吃一堑。
我将熬好的药慢慢的给对方喂下,因为对方还在昏迷没有知觉不能自主吞咽,好几次,喂到嘴边又流了出来,我转身问父亲:“爹爹,他喝不进药去呀?”
“拿装油的漏斗啦,借着漏斗给他灌下去,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眼下我们不能请看郎中,如果这药喂下去他醒了,他就有活的机会,如果没醒,恐怕是无命回天了。”
我掰开他的嘴拿漏斗插进去,将一整碗药干干净净的喂了进去。然后再将被子给他盖上守在床边。眼下能做的都做了,你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在心里默念。
迷迷糊糊中睡倒在床边,又因为没有吃饭迷迷糊糊被饿醒。睁开眼身旁是一位英俊秀美的美男子,换作以前,她想都不敢想,可眼下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的眼前,男人的眼眶深邃,睫毛浓密弯曲,高耸力挺的鼻梁下一双一双浅粉色的嘴唇饱满又性感。
看着迷了眼,他发现男人的眼里动了几下,他醒了,“他醒了!”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爹。
“醒了就好,放心吧,妮子,他没事了。”父亲宽心道。
父亲让我取来之前中风跌倒剩下的金疮药,来到男子面前,点上一盏煤油灯,用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碰上一口酒。
“父亲,这是要做甚?”我握住他的手想阻止。
“他的伤口处有毒,必须刮骨消毒,将上面的脓疮死肉刮去,才能把毒素彻底消除。”
只见刀划拉开他膝盖处的死肉,然后再一点点把脓疮挤出,刮干净,最后把金疮药撒在两个形似大窟窿的血肉里。
男孩被疼的开始动弹,嘴里发出惨叫。
“妮子,往他嘴里塞上布,别让他出声,帮我把他按住了,我现在给他包上。”
我抽出布条赛道男人嘴里,对方发出呜呜的声音,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死扣着床板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细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哈,上完药就好了阿。”
夜里,我依旧不放心守着他,刚才刮骨结束后他再次昏死过去,可我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担心,向往,激动,复杂的情绪充斥在我的心里,叫我憋的慌,烛光下,我抱着双膝,将头侧身埋入,开始百无聊赖的自说自话。
“喂,你到底是谁?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啊?”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看你的相貌就觉着你不像是小乞丐,那时我就在想,如果你真是个饿得快死的小乞丐,我就收留你和我一起过。可是现在你不是,你不属于这里,日后定是要远走的。”
“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貌美的男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生的一副好皮囊,我从未羡慕过谁,虽说我相貌丑陋,但旁人也只是普通模样,自是好不到哪去,只有你,让我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我不嫉妒你,其实我懂爹爹的担忧怕引火烧身有危险,我又何尝不担心呢?但你都这副模样了,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不过定是千百倍的痛苦,但你没有放弃自己,你对生的希望那么强烈。一遍又一遍的喊这救命。我想我没有理由不救你。”
“你知道吗?我生来貌丑,他们时长挖苦我,说我丑八怪,更有甚者,说长这么丑,我要是你,干脆死了算了,无数的艰难又无助的时刻,我脑海里真的闪过干脆一了百了的念头,可是我没有,我不是他们,没必要听他们的一言之词,他们也不是我,不能替我做决定。如今见了你,我觉着自己更应该活下去了。”
……
我说了很多很多,将这么多年埋藏在心里的委屈和愤恨一吐为快,不必羞耻于说不出口的快意,不必担心自己的少女心事被人发现,眼前的他是最佳的听众,不必回应,只需做一个陪伴者安静的倾听就好。
说着说着,煤油灯中的蜡油一点点融化,灯芯在晚风中闪烁着倩影,不知不觉间她也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声清脆响亮的哐当声吵醒,病床上的男孩腾挪身体,将手伸出去够桌上的水壶,我抬眼瞧见时,对方正探出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我连忙上前制止:“你先别动,这事让我来。”我弯腰将碗从地上捡起,倒上一壶茶水递上去,见对方神情紧张,颇具戒备,我笑着宽慰道:“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这里是我家,你可以放心住在这里。”
对方见我没有恶意,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将脸埋进碗中,嘴唇亲点后,开始放开手脚吞咽。
男孩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咕,咕的声音,接着呛了一口,开始咳嗽。
“慢点,没人和你急,喝完了还有呢。”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心里想这么大个男人,喝个水跟孩子一样。
男孩把水喝光,我打算给对方再打上一壶,突然想起对方自从昏迷就一直没吃东西,也难怪又渴又饿了,想到这里我对他说:“你想必是饿坏了吧,我去给你煮完瘦肉炖粉条哈。”
“热腾腾的猪肉炖粉条来喽。”我把猪肉炖粉条端到他的面前,对方闻着香味,将头探了上来,“还热着呢,我给你吹吹。”于是我挑上一筷子粉条,对着嘴开始吹气,待热气四散,便就着筷子送到对方嘴边。对此我早已轻车熟路,先前父亲瘫痪时,我也是这么照顾的,一来生二来熟嘛。
男孩乖乖的等着我把面吹吹,然后送到嘴边吃起来,如此循环往复。
“你……”望着对方渐有血色的脸庞,我很想问问对方,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为何会落难于此?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变成一句:“你好好待着别乱动,我去山上采点草药回来。”
对方已经折磨的这个下场,冒昧的问题只会将他拉回痛苦的回忆中,如同在他伤口上撒盐,还是顺其自然,什么都不问的好,况且,在刚才的整个过程中,饶是我怎么抛出话题,对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不是个哑巴,他不想说,自己也就没必要自讨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