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墅里没有什么佣人,李馥棠卡了一个机关扣,陈玉还没看懂怎么回事,别墅的双铜门就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陈玉“哇”了一声,又换来李馥棠嫌弃的一瞥。
进门以后,陈玉对李馥棠说:“今天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恩?为什么。”
陈玉笑弯了眼睛,憨厚又腼腆地说:“让我做么,我很小就会做饭了,以前我阿婆出去赶集的时候,都是我在家做饭等她回来吃的。”
李馥棠的眉毛动了一下,点头:“注意安全,别把房子给点了。冰箱里应该有菜,需要什么去打那个座机电话,很快就会有人送过来。”
陈玉推着李馥棠上楼梯:“好啦好啦,我会注意安全的,你先去看书,饭做好了我喊你下来。”
把李馥棠关进房间以后,陈玉哒哒哒地跑下楼,搬一张小椅子,脱开鞋子垫着,翻找橱柜,他已经提前问过需要的材料都放在哪里,他全部记在了脑子里,现在只需要慢慢地找出来就可以了。
陈玉找到了最重要的面粉,抬下来,取出大约合适的高筋面粉,装在白色的瓷盆里,然后加入一点点盐,最后加入冷水揉面,一边下水一边搅拌,直到让面粉结成团块,没有散落的面粉。
然后陈玉再次踩在小凳子上,用手掌根部和小臂的力量揉搓面团,在这期间,要适量地加水,对面团不断地摔,折,搓,团,延,揉……都是根据经验和感觉,然而他帮阿婆做了许多年饭,早已经娴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盆奶白色的精细面粉就变成了一块光滑的面团,躺在瓷盆中央。陈玉拿来保鲜膜将面团封起来,进行醒面。
在醒面的过程中,陈玉也什么都不做,就呆呆地坐在厨房的小椅子上。
过去在山里的时候,他也许会拿着柴枝划地面,划出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和文字,然后高兴得咯咯笑。
现在没有柴,陈玉只好对着地板上的隐晦的纹路发呆,心想李馥棠的家真了不起啊,连地板砖都会发光,就像月亮一样银白,仔细看好像又充满神秘的花纹。
等到醒面的时间差不多了,陈玉从地板上站起来,拿出面团,再次揉搓,这时候面团已经变得筋道而柔软,摸着它,就像在摸天上的云朵一样。然后陈玉把面团挖了一个洞,变成像呼啦圈那样的形状。
陈玉拿刷子在棕色的案板上刷了一点清油,把面团搓成长条,然后再放进有油的大盆里,卷成像蚊香那样的形状,再次醒面。
这头在醒面,那头燃气灶上已经点火。
过去陈玉都是用柴火烧饭,这是他第一次用现代的厨房灶做饭,显得有点生疏和谨慎,幸好他提前问过了厨房的佣人阿姨,按着他们的话,轻轻一扭那个铁灰色的按钮,炉灶上就有火了。
陈玉咬着牙将锅装满水,然后放到炉灶上,刚才揉面下来,小臂已经十分酸麻胀痛,现在扛着一个大锅,里面还装着水,水一摇一摇的,撒了一点在厨房的地板上。
结果陈玉没注意地板上的水,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那时候,陈玉没有担心自己摔跤,而是庆幸地想,幸好没有打翻面团,不然给少爷的礼物又要重新做了,会弄到很晚,让李馥棠饿肚子。
陈玉在地上缓了一会,忍者嘶嘶的痛爬起来,继续做饭。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泛起像鱼皮一样的波澜。
陈玉把盘成一圈又一圈的面条取出来,手法熟练地将面条扯细了下锅。虽然看起来很轻松,但是陈玉是很累的,手要一直举着,而且动作要快,不然面条的生熟程度就会区别很大,而且锅一直在冒着烟,直往陈玉的耳侧,脑袋轰,热得满头大汗的。
而且李馥棠不喜欢吃宽宽扁扁的面条,他更偏爱那种龙须面一样的口感,精致柔韧的,所以不可以偷懒,面条一定要扯得很细。
等到将一盘面条都扯成细状以后,陈玉用长筷子捞了几下,让它们散开焖煮,然后开始调调味料。
长寿面的调味料并不复杂,简单的盐,生抽,耗油,葱花,再用小锅烧滚热油,面条捞出来以后,加入荷包蛋,然后合在一起淋一圈,长寿面就做好了。
陈玉把面端出餐厅,然后对着二楼喊:“少爷,面做好啦,下来吃饭吧。”
没过多久,李馥棠就探出头来,怀里还抱着开普勒,边走边摸。
开普勒对于食物的热忱可比李馥棠浓郁的多,刚下到餐厅,开普勒就高兴得呼哧呼哧地叫,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那晚滚烫的面条。
“开普勒,对不起,这是给少爷的哦。”陈玉看着小狗,有点抱歉地说。
李馥棠弯腰将开普勒放在地上,然后去厨房洗手,边走边问:“为什么忽然做面条。”
“你来坐,坐着我告诉你。”
等到李馥棠在座位上坐好以后,手里拿起筷子尝了一根面条,才发现这是一碗长寿面,整碗面只有一根面条,而面条很长很长,铺满了一整碗,还窝着一个溏心蛋。
陈玉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李馥棠,从口袋里掏出科技馆的票,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还有他做的一个小棉花娃娃,团子一般,长头发,憨厚的笑容,两个玻璃眼珠子,是用琥珀色的纽扣做的,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显得亮晶晶的。
陈玉说:“少爷,看。”
“什么。”
“这是科技馆的票,我们学校春游要去的,我存下来了,送给少爷。还有这是我做的一个棉花娃娃,他很像我,到时候少爷带着他一起去科技馆吧,就当作是,我陪少爷一起去了,因为我只有一张票。”
陈玉不好意思地笑笑。
李馥棠放下了筷子,不说话。
陈玉的脸上是憨厚而羞怯的笑容,有些哀求的语气:“少爷,上次…上次我忘掉了约好的事情,真的很后悔,你可以…可以不要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
“你怎么不说话呀?”面还在冒着袅袅的烟,能将人的五官和情绪也变得模糊,陈玉伸手,挥开那些烟雾,想看清楚李馥棠。
李馥棠却移开了眼睛,低下头,继续一语不发地吃面条。面条真的很长,又筋道,溏心蛋轻轻一戳就流出蛋黄,与葱翠相融。
陈玉继续絮絮叨叨地:“到时候去了科技馆,你可以拍照给我看吗,我还没有去过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听说还有大鲨鱼,大鲨鱼多大呢,比我还要大吗……”
“到时候你可以告诉这个棉花娃娃,我也一定能听见的,我知道少爷你不喜欢说话,但是看在我是个土包子的份上,就只讲一点点可以吗?”
“你怎么不说话呀?我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呀!我新学的成语,得意忘形!”
陈玉高高兴兴地笑着,手臂上的酸麻,尾椎骨的刺痛,还有过往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和波澜都封存起来,就只是为了这一刻而笑着。
李馥棠忽然叫住他:“陈玉。你想学刚才开门的方法吗,我教你吧。以后你就可以自己进来了,我懒得给你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