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棠的眉头轻轻地皱着,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想把这股潮乎乎的情绪压下去。
李馥棠:“其实我并不是很在乎他们,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为什么,不在乎?”陈玉慢吞吞地。
李馥棠耸耸肩膀,一脸平静:“不知道,就是没感觉,有时候觉得有点吵。”
看着陈玉呆呆地看着他,张大嘴巴,露出白痴一样的表情,李馥棠伸手戳他的额头,教训他:“很奇怪吗?”
陈玉摇摇头,还在思索着李馥棠讲的话。
李馥棠:“呆子,你会关注纽约的下水道有多少只老鼠吗?会认真听他们吱吱叫吗?”
陈玉傻笑了一下:“不会,我不喜欢老鼠。”
“笨,这不是重点啦。”李馥棠情绪有波澜的时候,声音会不自觉地抬高,对小孩子来说就是奶声奶气得更明显一些,不过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继续说:
“那些乱讲话的小孩就跟纽约的老鼠差不多,都是无聊,野蛮的生物,搭理他们很浪费时间,所以才不要管他们,讲什么也跟我没有关系。”
这时候,陈玉想起了自己班上的同学,他们把自己叫作土包子,娘娘腔,乡下狗……
虽然陈玉也竭力告诫自己不要为之伤心,他们只是不了解自己,对自己有偏见而已,可是还是会感到难过,很难做到像李馥棠这样完全的理智,不在乎。
陈玉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馥棠:“少爷,你好厉害,我就很差劲,脑袋又简单,完全做不到像你说的,‘没有感觉’,很多时候,我都很难受。”
“喂,你不是在说我吧。”李馥棠斜着瞥他。
陈玉笑笑:“不是,少爷很好。”
李馥棠看着陈玉勉强的笑容,觉得他好像是真的有点失落了。陈玉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难过,伤心的情绪,大多时候都像个快乐的小狗一样,或者像一团软乎乎的面团,任意搓扁捏圆也不会有反抗。
李馥棠不自然地扭头,小腿晃了晃,嘴巴撇起来,望向背后的荷叶:“你要是实在……大不了以后我少骂你两句……你也不算是,不算是很笨。”
“不是的,少爷,你真的很好。我只是有点嫌弃自己,如果能跟少爷一样,不在乎就好了,什么都不在乎,这样就不会难过。”
李馥棠顿了顿,眼睛垂了下来:“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恩?”
“对父母的感情很冷淡,对周围的事物无动于衷,没有责任感,不会照顾他人,不喜欢跟蠢货打交道,不会对他人产生同情心里,你淋雨那天,我也没有感到愧疚,而是让你离开我的地毯。”
“这样的我,好像也没什么好的。”李馥棠平静地陈述。
陈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可是,少爷把开普勒照顾得很好,而且,你还有我啊,我很笨,可是你不是教我写作业?我们还一起吃饭,每天都是。”
李馥棠笑笑:“开普勒它是一个工具,让我看起来正常一点,我能忍受它,是因为它不聒噪,不愚蠢,不反抗。”
“啊?”陈玉有点迷茫。
李馥棠转过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盯着陈玉:“至于你,你可能是特别的。”
没有等陈玉反应,李馥棠不自然地飞快转了话题,“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最后都成为了臭名昭著的罪犯,无恶不作,无所不为,最后要么隐姓埋名,过得像蟑螂一样,要么去刑场上吃子.弹。”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现在不是枪.击.死刑了,是注.射.死刑,我不能吃子.弹了…”
“不!”陈玉一把抱住李馥棠的腰,晃晃他,想阻止他说出更可怕,更悲伤的事物,他固执地说:“不,你不会的,李馥棠,你不会那样的。”
李馥棠微怔,低头,盯着陈玉头发里若隐若现的漩涡,不说话。
陈玉身上有一股朴素的,古老的皂荚的味道,有点苦涩,像中药一样,也像午后下着雨的的旧瓦片。
李馥棠不喜欢别人贴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地,他的手停在陈玉的肩膀上,始终没有往外用力,几秒钟之后,手腕放松,彻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个小孩在亭子里静静地抱了一会,陈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口袋里科技馆的票还膈着他的皮肤。
陈玉松开李馥棠的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挠头:“对了,少爷,我们回小花园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恩?”李馥棠看着陈玉。
亭外几乎碧叶连天,仿佛劫涩而带有苦青味,仿若陈玉的笑,生涩,纯粹,又令人想歌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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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