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棠?他怎么认识李馥棠的?”两三个同学面面相觑。
“应该是在吓唬我们,小娘炮,敢撒谎,今天你死定了。”
两三个人抓着陈玉的胳膊和头发,连拖带拽地,想把陈玉往厕所拽。
陈玉拼了命挣扎,抱着书包,不断地甩着自己的胳膊和头发,想挣脱他们的铁手。
他已经有了经验,教室有摄像头,所以同学不会当着摄像头的面做出特别过分的事情,但是如果脱离了摄像头的范围,把他拽进杂物房,或者厕所,那就意味着这次的霸凌会特别残忍。
有可能会死。陈玉是真的这么想的。
所以陈玉尖叫着,不断地祈求,求他们放过自己,用挂着泪的目光看向周围还没有走的同学。
救我可以吗?
帮帮我!!
帮一下我,求你们了。
就伸一下手,一根手指也好……
然而,世界好像屏蔽了他的声音,他的挣扎无济于事,头发始终被他们牢牢地拽在手里,呼救也得不到回声。
陈玉看着旁观冰冷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然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扭头,转回去,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春游的事情。
在从前,陈玉对旁观者是感激的态度,至少他们只是冷眼看着,没有欺负自己。
也许帮不了自己也是有苦衷的,因为他们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帮他,可能也会让自己被视为孤立的对象。
陈玉一直是理解的。
可是这一刻,陈玉忽然开始恨起了他们,就跟恨霸凌者一样的感情——因为他们都一样,也同样都排斥着不一样。
如果没有那种一样或者不一样的阶级之分,那么陈玉也不会成为被霸凌的对象。旁观者都是
在被拖去厕所的路上,他好像踢到了一个人的膝盖。
陈玉马马上被兜头盖脸甩了一巴掌,呸了一句,有人骂他:“敢踢我!待会等着瞧。”
有谁能阻止屠刀举向待宰的羔羊?有谁能停止野兽撕破猎物的喉咙?
没有,陈玉就算赌上了命去痛苦地反抗,去呼救,最后他还是被一脚踢进了厕所。
陈玉的双手撑在地板上,才没有让自己的脑袋撞到厕所地板,然而双手湿漉漉的,摸到了厕所地板的脏水,带着一股腥臭。
陈玉从地上站起来,回头看站在厕所门口的霸凌者。
他们学校的厕所刚好处在走廊的尽头,外面还有一棵很高很高的树木,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只有站在厕所门口才有阳光的痕迹,然而那几个霸凌者都背对着阳光站着,面目都有些模糊,只能看得清他们恶意的嘴角。
至于陈玉,已经被揣进了厕所里,是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陈玉握拳,身体都在发抖,片刻过后,他的头慢慢地抬起来,露出了下巴,鼻尖,带着绝望和恨意的双目,披散的头发。
其中一个瘦高瘦高的同学,下三白眼,鼻子黑黑的,走上来,一把拽住陈玉的头发,阴恻恻道:“小娘炮,你那个是什么眼神?想要把我你的眼睛挖出来吗?”
陈玉感觉头皮都快被扯掉了,痛得嘴角忍不住抽搐,被迫昂起脸,没有说话。
三白眼恶狠狠道:“把科技馆的票拿出来,再跪着向我们道歉,我们就放你走。乡巴佬,想跟我们一起去科技馆,科技馆不会被你的寒酸味弄脏吗?”
如果是从前,陈玉可能会照着他们说的那样,道歉,跪下,认错,然后被揍几下,就结束。
他相信着,越听话,就会受到越少的折磨。
但是今天,他们叫他把科技馆的票拿出来——如果是从前,如果他不认识李馥棠,那他也一定会照做。
尽管他真的很向往,好奇科技馆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像科学实验课一样,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会有一摸到银色的球球,头发就飞起来的情况吗?
尽管他很向往,但是他还是会给。因为他一点不会反抗,以前是,以后也是。
但是,这张票不是他陈玉的,他已经决定了把票送给少爷,去弥补自己那天的失约,让少爷不要再生气了,也不要再那样…冷冰冰地对他说话,那样实在是太难受了,比挨打还要难受。
所以,这张科技馆的票,他真的不想给这些人渣。
陈玉摇摇头,对他们说:“不要。”
“嘿你胆肥了?”抬手就即将是一巴掌。
陈玉闭上了眼睛。
忽然之间,厕所外有别的声音,几个霸凌者都回头看,陈玉也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好几个高年级的人,手里也拽着一个小孩。
陈玉在那个小孩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愤恨。
高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发育,为首的那个几乎已经像一个成年人了,陈玉在他鼓鼓囊囊的肌肉下面看到了凶狠和威胁。
为首的那个笑嘻嘻地说:“哟,遇上同行啦弟弟。”
同班同学不怎么敢说话,纷纷让开了道路,让那几个高年级的进厕所。
高年级的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厕所,这个时间点,是我们几个的地盘,不过没事,都是同行,不跟你们计较。”
“要不这样,我们先教训这个小朋友,”他们说,举起那个孩子晃了晃,“也当是给你们打个板儿,交流经验,行不弟弟?”
同学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喘。
那个小孩被放下来,扔在厕所的地板上,发出骨头和瓷砖相撞的声音,“嘭”的一声。
陈玉听得好像自己骨头在痛。
“脱掉裤子。”有人命令他。
那个小孩麻木地站起来,脱掉了裤子。
“还要我教你吗?内|ku也脱掉。”
小孩没有犹豫,好像已经习惯,把自己的内|ku也脱了下来,露出了满是伤痕和淤青的双腿和yin私部位。
陈玉闭上了眼睛,嗓子在发抖,很想哭。
“进隔间。”
接着,厕所传来门被打开,然后关上的声音,有人把拖把插在门口,从外面锁住了隔间的门,还有人拿一块木板,堵住了厕所下面的空隙。
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先是拿起厕所的脏拖把和桶,洗了一大桶脏水,乌黑浑浊的,那个拖把有多脏陈玉知道,那是经年用来洗厕所的拖把,上面沾满了厕所的污垢。
洗了一大桶污水以后,几个高年级的人渣解开自己的裤带,往里面撒尿,吐口水,吐痰。
陈玉吓得手脚都冰凉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提着那一桶脏水,爬到隔间上层,挂着冰冷和残酷的微笑,将水倒向隔间里的小孩。
隔间里依然沉默,然后陈玉又亲眼看着那几个人渣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五个肥硕,令人毛骨悚然的老鼠。
依然是爬到隔间上层,打开拉锁,将那五个老鼠扔到隔间里面。
“啊——”隔间里面传来惨叫声,回荡在厕所里面,接着是老鼠的吱吱和身体装在门板上的声音,“不要过来,不!啊——我会死的。”
“嘭!嘭!嘭!”身体一次又一次撞在门板上,能想象到那个小孩是如何挣扎惨叫,躲避着恐怖的老鼠的啃噬和蚕食。
厕所里响起惨叫声,老鼠的吱吱声,门板被撞的声音,摔倒的声音,哭泣的声音。
那几个高年级的人在这种声音下终于大声地笑出来,很得意的样子,接着,有个人朝隔间里面扔了一个扫厕所的刷子,说:
“把老鼠都打死,我就让你出来,不然我会再放十个进去,二十个,三十个,直到你的血肉被啃穿为止。”
陈玉忽然感觉到周围是地狱。
不,就算是地狱里的鬼魂也没有这些人阴毒,那些扭曲的的笑容,阴冷的眼神,恶心得像肿瘤一样的肌肉,人是不会这样的,只有那种东西才会这么恐怖。
不知道过了多久,厕所里忽然一片寂静了。
接着,应该是那个小孩靠在了门板上的声音,喘息又惊恐地说:“都……都死了。”
那几个人渣很罕见地,竟然守信用,真的把插在门板上的拖把拿开,门被推开。
陈玉看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场面。
厕所隔间里里都是血污和腥臭,还有破烂的老鼠的尸体,内脏流得到处都是,那个小孩手里拿着一个刷子,瞳孔睁大,一下一下地喘气,不知道什么血沿着手腕慢慢地滴下来。
然后高年级的几个人直接把那个小孩手里的刷子扔掉,抓着他,按倒洗手台上,揪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一下一下地往洁白的大理石洗手台上磕撞。
陈玉听见小孩颅骨与石材相撞的声音——“哐。哐。哐……”,洁白的大理石很快就渗了血,流到细小的缝隙里,滴到地板上,就像傍晚天边的彩霞,惨烈而令人恸哭。
那个小孩始终一语不发,始终不说话,那几个人渣也是,他们没有什么想做的,不像陈玉的霸凌者,让陈玉交出科技馆的票或者道歉。
没有。就只是纯粹的暴行和恶意的散发,像野兽一样,毫无人性。
陈玉一开始捂住了耳朵和鼻子,但是他发现没有用,这令人胆寒的暴力就像厕所的腥臭味一样,令人无处隐匿躲藏。
如果你要问大部分正在被欺凌的人是怎么想的,有一些可能是想着要报复回去,有一些是曾经试图采取过自救的手段,后来失败了,有一些就是像陈玉那样,坚信着只要忍忍就好,忍过六年,三年,三年,四年,一辈子。
不能怪陈玉懦弱,而是他没有足够的资本轻举妄动,如果失败了呢,如果遭来更加严重的报复呢,如果给阿婆添麻烦,他不能念书了呢。
陈玉已经感受到,世界有时候是不公正的,不是每一次,就算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命运就不会将他推向深渊。
所以陈玉一直选择了忍让,做自己的旁观者。
然而,当看着那些暴徒打开了水龙头,将那个孩子的脑袋埋进水里,眼睛都睁不开了,双脚无力地蹬着。
陈玉忽地想起了自己被拖进厕所里,那些冷漠的旁观者——他想,他自己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伪善,一样的残忍。他恨那些人,也要恨自己么。
陈玉不想那样做,所以他的脚动了一下,拳头捏紧,准备着动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