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见亲弟弟的第一面就对他好感全无。虽然知道自己和他同母异父,他可能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也太没礼貌了。王氏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她皱着眉,不过见桌上的其他人都没看到的样子,白芷也不想多说。
就听白父接着说道:“谦儿在学堂上不小心和旁的学生起了争执,磕磕碰碰之间失手打伤了对方。本来你母亲要带着他去向人家赔礼道歉,但对方不肯见面。听说荀夫人与他家夫人交好,本想找荀夫人从中调和,没想到......”
没想到王氏被赶了出来,白芷在心里把白父没说完的话自动补齐。
“正好你和荀夫人许久没见,见面时和她提一嘴就好。”白父吩咐道。
白芷不想就这般随了他们的意,而且要靠她的人情去解决王氏的麻烦,她就满心不愿,她拒绝道:“父亲,这等小事就不必麻烦干娘了。就让母亲多带些礼品,多上门几次,对方自会原谅的。”
“你懂什么?你照做不就......”白父正要训斥,但想到白芷还有大用处,就咽下了那些话,解释道:“咳咳,你不知道,对方虽在城中不起眼,可我打听到,那家的小舅子在京城刚刚升了官,这等人物可是你我能惹的?”
闻言,白芷也没再多说什么。京城是有皇上在的地方,即便是京城里一个小小的芝麻官,都比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知府官大。
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见白芷还有些犹豫,白父威胁道:“芷儿,你要知道,你如今的生活是谁带来的?一家人就该共进退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你难道还指望旁的人救你吗?到那时他们躲都来不及。”
白芷听后,觉得讽刺。她穿来的第一天,亲身父亲就要送她去死了。还是别人心怀善念,她才死里逃生。
在她看来,没有人比所谓的父亲母亲更狠毒的,他居然还敢以此自居。
她想反驳,却又无处反驳。
即便她与他们有再多的隔阂,可他说的有一点没错,她还是要靠着白家活。
一旦白家出了什么事,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虽然白家好好的,她也不一定能沾上光。一个不得父母喜爱,没有厚实的人脉,一个病秧子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到时候就算荀夫人想救她,恐怕也只能帮她收尸罢了。
况且,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孰轻孰重,这本账,白父心里算得比谁都清楚。他白家的未来不是靠女儿,而是得靠自己的儿子撑起来。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根本,家族兴旺都在他身上了。
女儿再有用,最后都得嫁人。他才不想为别人做嫁衣。
白父久违地想到了白芷的母亲。裴家无子,最后的下场还不是悄无声息地就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一笔一墨都没留下来。他绝对不会落得那般下场。他白家才刚刚开始。
该说的话,白父都已说完。见白芷没有再抗拒的意思,他满意地笑了。到底是个小女子,还不是以父为天?
白芷答应之后,白父的目的也已达成,就没再多留她,摆摆手让她走了。
白芷走在路上,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就在清晨,她还想融入这个家,忘记曾经受到的伤害,忘记自己曾和死亡擦肩而过。不过一个早膳的时间就让她清楚的明白,她太天真了。
白父和王氏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女儿,只是一个趁手的工具。
从前是毫不掩饰的嫌弃,现在懂得利用情感和家族利益来捆绑。
早在自己成为县令夫人的义女时,她的价值就不能由她自己决定。
她早已成为了天平上的砝码。一端是她,另一端则是白父对她的衡量。她只有不断让他加注,才能压过白父对她的不在意。
她自以为逃脱了掌控,实则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生就是死。
我不该那么蠢。她沉默地想。我不应该对这有任何其他的眷恋。我本来就不属于这。
不能一直这样。
和县令夫人的关系是把双刃剑。她可以利用这段关系在白家获得一定的自由,同样,白家可以反过来利用她来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她暗暗下定决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不会用自己的人情去做白家的好,她不能任人宰割。
白芷带着满怀心事准备离开院子,刚走出院子时,王氏跟了上来。
“芷儿,你等等,我有些话想和你说。”王氏本不想和这个继女在这时有过多的牵扯。
一开始谦儿这件事也不会闹成这样。
只不过是孩童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给点银钱道个歉也就过去了。她没放在心上。可令人意外的是对方一直避之不及,但却上报了书院的院长。
在院长来找老爷时,说出对方要谦儿退学时,她很是生气,她觉得对方太不识抬举,该找人教训一番才是。
她从始至终都认为老爷不会苛责她,但她错了。这次招惹的对象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她不能让谦儿就这样毁了,老爷也不允许。白父只是商人,她娘家都得靠她,都指望不上,最后只能求助这个令人讨厌的继女。
她知道老爷对白芷不太了解,但她想的多,她害怕白芷只是表面奉承,暗地里不会认真办事。
白芷不在意她的儿子,她不行,她这辈子就得靠这一个孩子了。她需要确认一下。
“芷儿,我早上看你都没吃多少,你看你的脸瘦到都成什么样子了。来,这有一些补品,你拿去补补身子。这还有齐鑫斋的点心,你妹妹平日最爱吃这个了,你也尝尝。”王氏微笑道,让人把东西送到白芷的院子里。
白芷神色毫无波动,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手段,白父和王氏用得炉火纯青:“多谢母亲的关心。我回去还得准备一下去荀府的事,下次再去母亲房里好好尽孝。”
王氏正愁没机会提起这事,赶忙说道:“我叫你也正是为了这事。”她停了一下,又让人递上了几个盒子,满脸和善地说道,“你去荀府也不能空着手去,这几个都是给荀夫人准备的,你到时候去见她一并拿过去就好。”
白芷轻笑道:“母亲你也太客气了些。我和干娘什么关系,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就算是干娘,可她也是县令夫人啊,”王氏满含深意地说道,“况且,这也不是代表你,代表着是我们白家的心意,你知道轻重。”
闻言,白芷心里有几分生气,这件事重点不是要靠她吗?她随便塞点东西搪塞自己,就想坐享其成?太天真了些吧。
她难得一次对王氏冷嘲热讽道:“母亲,有时候礼再重也没有用,不然那么多想求县令办事的人会见不到他呢?母亲又怎么会进不去荀府的大门呢?”
王氏听出白芷是在刁难她。她现在求白芷办事,自然要对她有求必应。
即便现在白芷要她跪下,她也愿意。她若是连这点身段都没有,她也混不到今日。
清高自傲没有任何好处,能屈能伸,才是正道。这是她一直以来奉行的,并且以后也不会变。
王氏没有面露不满,恍然大悟地说道:“是我忘记了。县令夫人与芷儿什么关系,我们家也得靠你才能和她说上话。”
她又说了几句好话,最终来到重点:“若是芷儿能完成老爷吩咐的事,之后自然是想要什么都行。”
白芷冷哼一声,等完成后?这不就是在画饼吗?
她并不上当,冷静地说道:“事成那是另一回事了,到时候我自当亲自去母亲的院子里好好讨赏的。不过现在我倒有件事想要求母亲帮忙。”
王氏就怕白芷没事,闻言,问道:“什么事?”
“昨日,我做梦,竟然梦到白府有贼人闯入,竟然把我给......现在一想到梦中的鲜血,就甚是害怕,”一边说,一边露出恐惧的眼神,“现在我一个人待着心就狂跳。我想到昨日我带回来的那个护卫,母亲还是让他来我院子里住着,我也好放心。”
这?王氏有些犹豫。
“他又不是住在我的房间,母亲有什么顾虑。更何况我的院子里不都是母亲您安排的人吗?有什么风吹草动说不定您比我还清楚。”
“而且这府中事务都由母亲打理,流言蜚语自不会传出去的,对吗,母亲?”
其实对王氏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她也不想让白芷轻易拿捏她,她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不太清楚,你父亲是最看中这些的。女儿家别的不重要,可德行不能坏了。”
白芷一时认为王氏要拒绝她,正要开口,就听她话锋一转:“罢了,你父亲那边我会去说的,一切自有你做主便是。芷儿,你是最聪明的。你父亲对你也是最看重的,可别叫他失望啊。”
白芷轻笑道:“那芷儿在此多谢母亲。母亲请放心,父亲的事,女儿怎敢疏忽,自当全力以赴。”
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王氏心就定了,她轻松地说道:“那就好,早些去早些回。你父亲晚上还等着你一起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