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 第11章 （十一）

节目的第三期，林星出场3min15s。

节目组确实如约没让何莺的表白出现，他们差点都没让她本人出现，林星参加拍摄的化学实验像是飞机起飞前的安全科普，聊胜于无，中插广告当然也是缺位的，正式播出来的效果，远比钟敏描述的要难堪。

至少在林星看来是这样。

说不落寞是假的，没人会喜欢镶边。

“还能有比更糟糕的情况吗？虽然给的钱不会少但还真的挺窝囊……最好是不要有更糟糕的情况了。”林星逃避的闭上眼，仿佛睁开眼之后一切就会变好。

但现实依旧是两眼一黑，今天他们的日程是运动会开幕式彩排。

嘉宾们齐聚一堂，蓝桉的队友们也全数到场，到处都是热闹的空气，林星非常“温顺”地站在最边上的位置，像是节目组的后勤打杂人员。

她在这的拍摄已经有些时日，听了不少小道消息，再加上从佳姐她打听到的八卦——只能说她还真是得罪错了人，迟泽宇这个人根本就是锱铢必较，心眼小如针尖，而他的背景依旧模糊不清，现在只能是能避则避，再不能和他起什么冲突。

惹不起就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按照安排，CC会在校运会开幕式压轴出场，但彩排他是第一个开始，他还煞有介事的发表了个“声明”，大概意思就是在场的各位不要偷拍，更不要传播，会被追究法律责任，而这首由他作词作曲的新歌，同时也是他的第一首歌，会在今晚全网首曝，在下周的运动会开幕上“线下首唱”，欢迎大家多多支持。

在场有不少人被唬住了，而林星只想翻白眼。

她和钟敏交换了个眼神。

“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唱歌了。”

“谁说不是呢！”

紧接着，是各种乐器的调试，镜头走位的设计调整，一圈人陪着他在舞台上忙忙碌碌。

其他的嘉宾虽然也都在场，但现在全等在一边干瞪眼。

钟敏双手交叉在胸前，毫无掩饰的冷嘲热讽：“还真是当个大事办了，你说，他挂个吉他是要干嘛呢？他那个样子明显不会弹啊。”

刚刚不还是在眼神交流吗？怎么突然就开口说话了呢！姐！

林星心中警铃大作，没说话，只是抬眸扫了眼此刻正十分负责站在身边的助理小龚，看到她的眼神，他讪讪收回自己的注视。

“对了，我记得你会弹吉他是吧。”钟敏直接把“火”引到林星的身上。

“额，我那是古典吉他，他这是插电的，不一样。”她手动灭火。

“不都是扫弦拨弦吗？”

“还是不一样的吧？”

“哎？我看他们快开始了。”林星火速转移话题。

“啧，终于要开始了。”

于是众人安静下来，有些人似乎是真情实感地期待。

当然了，林星和钟敏又交换了个眼神，“看看他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但——她们失望了，“象牙”和“狗嘴”并未出现。

渐进的乐曲是悠扬的，CC抬手抚弦，激起的不是电音，而是一种空灵的旋律，由远及近，轻盈入场，然后他轻轻地哼唱，人声与乐曲柔和交织……

说人话就是，挺好听的，也没有跑调。

林星瞪了二十秒没眨眼。

CC不会真的靠这首曲子再获成功，然后就此飞升，然后就开始双栖发展大步走向人生巅峰吧！

W！H！Y！

“呦？”钟敏也不由得发出了感叹，“有一种，那个北风飘飘的感觉，感觉有点冷。”

“对。”林星听了触“音”生情，想起了自己在芬兰无疾而终的博士生涯。

那个时候，在赫尔辛基街边的咖啡店里，或者是清吧里，总是能听到类似的曲子。

“……嗯？”

林星的心中泛起几分怀疑，一些猜想逐渐成形，她拿出手机，先是开启录音，又音乐软件，开始识曲。

在她正“谋划大事”的时候，钟敏又开始发表“狂言”，“说起来，我不是什么懂音乐的人。”

“怎么？”

“我总觉得这曲子应该是女歌手的曲子，他是不是抢了原本给别人的曲子。”

“啊？”林星觉得钟敏说的有些道理，又在“大事计划”上添了一笔，她手上不停，耳朵依旧竖着，悉心等待钟敏新的“狂言”。

结果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

“钟姐，您是前辈，有必要这么针对一个后辈吗？”小龚的胆子也不知是什么又变大了，竟然也敢对钟姐指指点点。

“你又是谁啊？”钟敏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吗？”

好一个奴才护主！

林星几乎要笑出声，但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识别”的圆圈转了半分钟，并没有出现什么结果。

又笑不出来。

林星不死心，开始模糊搜索，有几首过去常听到的曲子，她依稀还记得几个单词，再加上小众，芬兰，空灵，她一连输入了好几个tag，打算一个一个试，试了五六轮，逐渐有了些眉目。

终于又能笑了出来。

“那个……”有人拍了拍她的背。

“啊！”她猛地转过身，正对上表情奇怪的小龚，“你在干嘛？你偷看我手机！”

“……我就是来告诉你，马上要晚上才能彩排了。”

“啊？”

“学生们要回去上课了，所以现在的计划是他们提前半个小时下晚自习来彩排。”

“我知道了。”林星把手机收起来，死死盯着小龚表情异样的脸。

保险起见，她验证自己猜想的速度得加快些。

“还有一件事。”

“什么？”

“贾老师找你，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啊？”

“好像是期中考试的分数出来了。”

“噢。”林星早把考试的事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也并不把它放在心上，一路小跑去办公室，准备赶紧把事情了结回去“查重”。

而助理小龚依旧用异彩纷呈的异样表情注视着她，这其中缘由，似乎并不只是林星猜想的那样。

林星跑到办公室的时候，老贾和沈有辰正在观摩她的试卷。

看到她来了，老贾双眼放光，“我们的大学霸来了！”

“啊？”林星不明所以，接过对方递来的成绩单，惊呼出声，“这……这改卷老师放水了吧？竟然真的有人能考到700多分吗？”

除了语文考了110之外，其他的科目都是满分，所以这次考试，林星的总成绩是710，这个成绩确实有些夸张，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还以为这种分数只会出现在小说里。

“你这话说的有点没道理了，考到700多分的人不正好就是你吗？”沈有辰话里带酸。

“你怎么又在这？”

“老贾专程叫我来看看差距。”

“你——”林星在成绩单上搜索沈有辰的名字，他的分数十分吉利，666，“这不是也挺好的。”毕竟他现在这个状态，用功程度不及当年林星的十分之一。

“这次没怎么考好，我数学应该考满分的，这次错了一题。”

“这种考试考满分也没多大意义。”

“你什么意思？”

“这些知识勉强算常识，迟早都会知道了，没必要在乎现在是错还是对。”

一听这话，沈有辰更来了兴致，“你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自己全都对了，然后来跟我说对错不重要。”

“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我是物理专业的学生，还比你多读了那么多年书。”

“可你的英语也是满分，我们高中的英语试卷是全市最难的，绝对不是常识。”

“那我毕竟也在国外读了两年书。”

“可我也在国外待过，我小学和初中的每个暑假都在美国。”

“啊？”轮到林星惊诧，怎么会有认这么自如地说出炫耀的话？但她转念一想，当事人完全没觉得那是炫耀，那只是他的日常，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于是她笑了笑，像摸猫头，“那只能说明你这做题技术还得练练，日常生活中的英语和考试要用到的英语还是不一样的。”

“那你的做题技术是怎么练的？”

“你真的好奇？真的想知道？”

“嗯？”沈有辰点头。

“其实呢，很简单，就是一个枯燥的重复的过程，写题，背书，写题，背书，一直重复，花一切的时间写题，再分析总结错题，一睁眼就是学习，闭眼之前也是学习，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在学习，白天浪费了多少时间，晚上就少睡多长时间，任何的玩乐都会让我患得患失，任何浪费时间的行为对当时的我来说，都是犯罪。”

林星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说一个有趣的故事，把沈有辰给看愣了。

“你……你的高中是这样的？”他被震惊到结巴。

“对啊，你没看过那种营销号发的视频吗？有的高中，每天五点起床，只有五分钟时间吃饭，五分钟时间洗澡，洗完了头都没时间吹头发。”

“我还真没看到过……”沈有辰一边说，一边本能地微微摇头，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不过我比他们稍微好些，我还是有时间洗澡吹头发的，但也仅此而已了，那个时候，我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一样……现在想起来只是觉得很可惜，没有好好享受青春时光，一直死气沉沉的，觉得分数就是天大的事，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大。”

林星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自在，人总是会忍不住倾诉的时候下意识倾诉，又在说了几句之后很快意识到，那实在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于是激发自我保护的本能，换上一句敷衍的话，结束这个话题，“害，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扯太远了。”

但沈有辰是个合格的听众，他努力地去想象那种不存在于他的世界的苦闷，他真的受到了感染，声音也低了几分，“所以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林星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实际上她当然只是因为经纪人的安排才来参加节目的。

“那你现在回忆起那些事情会……稍微没那么难过吗？”

“不会。青春过去就是过去了，有些事情没有在对应的年纪实现，那么以后也没有实现的必要了。”

“这话像是长了年纪的人说的。”

“跟你比，我确实上了年纪。”

“但你还是很年轻啊，跟谁比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那，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事实。”

老贾慈爱地看着两人聊天，慈爱地几乎要泛圣光，他也没打断两人，直到上课铃想，才拿出老师的态度，催沈有辰回去上课。

至于林星，他夸了又夸，“其他班上的学生，那些非拍摄班的，都非常震惊，他们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这不，你一来，他们就知道差距了。”

“但拿我跟他们比就很不公平啊，我已经接受过完整的本科教育了。”

“可你都在娱乐圈混了好几年了，早就不碰课本了，我跟你说，就算是老师也考不你这样的成绩。”

“高中的我也考不出来，其实没什么好比的，而且……”

“而且什么？”

“你之所以觉得，我去考试能激励学生们，不就是因为在大家的刻板印象里，会读书的人都更好的去处，不会去娱乐圈趟浑水吗，可实际上我就是来趟这浑水了，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兜兜转转到现在，最拿的出手的还是分数，但这个分数也没支撑我在读书的路上一直走下去，你就不怕你的学生看了我，反而会觉得，读书并不一定是好的出路，反而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吗。”

“这里的很多学生本来就不是为了有个好出路才来读书的，他们有很多选择。”

“……”这下又轮到林星诧异，但也只诧异了那么一秒，“你说的很对。”

“其实，从你们刚刚的聊天，我也看出来，你从小的生活环境和这个地方的学生们很不一样，你说的其实都是自己的想法，因为你自己一直都这么想，你没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我觉得，这个分数，只能说明你依旧保有很强的学习能力，保有超于常人的知识，这明明是一件很好的事。”

“我觉得那只能说明我擅长考试……”

“会考试难道是一件很坏的事吗？”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会考试不是件坏事，可只会考试就是了。

这个时候，林星心里想的其实是，“也没那么会考试，高考的时候数学和英语都没考上140”。

但她说不出口，怎么会有人二十多岁，还对高考错了哪些题耿耿于怀呢？

最后，她只能装作释然地笑，“你说的也挺对。”

老贾拍了拍她的肩，“孩子，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管理很严格的高中当老师吗，我知道那里的学生是怎样的，眼里只有一条路，所以才会觉得它很重要，但你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你早就拥有很大很大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