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微光【进击的巨人】 第24章 对峙

当德利特四人终于从激烈的情绪中稍稍平复，一个严峻无比的问题便**裸地横亘在眼前——如何处置艾伦。

让犹豫了许久，才沉重地拍了拍德利特的肩膀，声音干涩：“你准备……怎么处理艾伦？”

德利特与三笠对视一眼，默默将依旧昏迷的艾伦架起。德利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同伴，带着恳求：“我希望……你们能暂时为他保密。”

让愣住了，尚未开口，莱纳却率先出声反对，语气异常严肃：“不，这行不通。我们无法保证刚才只有我们看到了那一幕。如果被驻扎兵团的人发现，艾伦的秘密……根本不可能守住。”

阿尼也冷静地点了点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我们可以暂时帮你们隐瞒，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德利特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他对“未来”的记忆到此为止，再往前便是一片模糊的迷雾，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指引。这种不确定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我们……先把他带到城墙上去吧。具体该怎么办……到时候再想办法。” 他很少如此犹豫不决，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彷徨。

一旁的阿明忽然开口，指向不远处那架用于运输物资的上下滑轮车：“对，我们可以先上城墙，然后利用那辆车，悄悄把艾伦运到我们的集合地点。” 他的思路清晰起来，“现在，只能赌一把，赌刚才没有其他人看到艾伦从巨人身体里出来。”

让看着迅速达成共识的几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但最终，他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妥协道：“明白了……就先帮艾伦……瞒着吧。”

德利特感激地望向众人，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麻烦大家了。”

在莱纳、阿尼和贝尔托特的掩护下，德利特和三笠搀扶着昏迷的艾伦，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高耸的城墙。

他们的动作尽可能轻缓，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德利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艾伦身上，因此未能察觉到，跟在他们身后的莱纳、阿尼与贝尔托特，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过于激烈的、近乎亢奋的情绪。

滑轮车在铁链的摩擦声中缓缓启动，载着沉默的众人向集合点下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每个人都还未从方才那颠覆认知的冲击中完全回过神来。

那个大杀四方、对人类秋毫无犯的巨人，并非什么奇行种，而是艾伦——这话即便当成笑话讲出去，恐怕也无人会信。

可偏偏……他们是这一切的亲历者。

当滑轮车终于抵达地面，德利特看着眼前严阵以待、刀枪出鞘的驻扎兵团士兵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瞒不住。”

“除耶格尔训练兵外，所有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奇兹·威尔曼队长站在高处，对着德利特他们这边的训练兵们厉声下达命令。

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沉重地刚想迈步，台上的威尔曼又厉声补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以及！所有离开此地的训练兵，若泄露今日所见之事，将以叛国罪论处，军法处置！！”

眼看着十分不情愿的让、阿尼和贝尔托特已经转身离去，莱纳却犹豫了。

他的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德利特身上，充满了担忧。他伸手想拉住德利特说些什么，却被德利特摆手制止。

“你先走。” 德利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莱纳的话语堵在喉咙里，他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你……难道要留下来陪艾伦？这太危险——”

“他是我弟弟。” 德利特轻轻将艾伦往阿明那边推了推，自己则与三笠一同向前一步，并肩挡在了前面，“在这种时候，保护他，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他的身影在周围士兵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显得单薄却无比挺拔。

莱纳还想再劝，德利特却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带着些许勉强的笑容：“放心吧，我会把艾伦，还有我自己，都安全带回来的。所以，你先走。”

看着德利特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莱纳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他深深地看了德利特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心底，最终只得咬牙转身，快步追向阿尼和贝尔托特消失的方向。

目送莱纳走远，德利特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全身肌肉再度绷紧，警惕地环视着周围剑拔弩张的驻扎兵团士兵。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敌意。

“你们怎么还不离开？！” 威尔曼那张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脸再次转向德利特几人，厉声呵斥。德利特注视着他，脑海中的石之门突然又被推开了一丝，想起了这个人在“原作”中的种种表现。

是他……那个刚愎自用、能力堪忧的指挥官！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无论是他对新兵们毫无道理的恐吓，还是在补给站陷落时近乎抛弃的决策，都让德利特的心头火起，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我……还想杀……”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而熟悉的声音从德利特身后传来。他和三笠猛地回头，只见艾伦眉头紧锁，似乎在梦呓，嘴唇微微开合。一旁的阿明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只能祈祷艾伦快点清醒过来。

“我还想……杀更多……” 艾伦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死寂的场地上，却清晰地传入了德利特、三笠、阿明以及周围每一个驻扎兵团士兵的耳中。

看着台上威尔曼瞬间阴沉到极点的脸色，德利特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当然明白，艾伦想说的是“杀更多的巨人”，但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这句话无疑会被曲解成……

“你们听到了吗……”

“果然……巨人就是巨人……”

“应该立刻把他处决！”

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他们都认为艾伦想杀的是人类。德利特无奈地扶住额头。一旁的三笠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揣测，眼神一寒，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场上的气氛瞬间绷紧，仿佛随时会断裂。

德利特当机立断，一把按住三笠的手腕，低喝道：“把刀收回去！”

三笠还想争辩：“可是——”

“三笠！！” 德利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三笠与他对视片刻，看到了兄长眼中深沉的忧虑和制止。她沉默了一下，缓缓将手从刀柄上移开。

恰在此时，在阿明持续的低声呼唤下，艾伦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意识终于逐渐回笼。阿明眼中含着泪光，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艾伦？你还好吗？身体能动吗？”

三笠惊喜地回头：“艾伦！”

刚刚苏醒的艾伦显然还没弄清楚状况，茫然地环顾四周：“阿明？三笠？哥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听着周围越来越不利于艾伦的议论，德利特将三人护在身后，语速飞快地对阿明低语：“阿明，我尽力为你争取时间。你和艾伦尽快沟通清楚现状。上面所有的质问，先由我来应对。”

阿明愣了一下：“可是——”

“没有可是！” 德利特直接打断他，目光锐利，“我只能拖延一阵！真正能想出破局办法的人，只有你！” 说完，他不等阿明回应，便毅然上前一步，昂首直视高台上的威尔曼。

“耶格尔！还有他身边的阿诺德以及两位阿克曼训练兵！你们的行为已构成反叛！你们的生死，将由上级裁定！” 威尔曼的声音因恐惧或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强作镇定地提出质问，“接下来你必须如实回答所有问题！若有任何隐瞒或轻举妄动——” 他指向城墙上一字排开、炮口森然的榴弹炮，“它们会立刻将你们轰成碎片，绝不留情！”

看着那蓄势待发的炮口，艾伦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阿明的面色苍白如纸。三笠表面上维持着冷静，但微微颤动的嘴角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唯有德利特，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那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

“直接回答我！你的真身，究竟是人类，还是巨人？！” 威尔曼吼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艾伦直接被问懵了。他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在他听来近乎荒谬的问题。周围投来的、如同看待怪物般的眼神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他只能大声回应：“我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

威尔曼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的冷笑：“还想装傻吗？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你从巨人的残骸中爬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还是被“欺骗”的愤怒，他的情绪极不稳定，“不会给你任何展现真面目的机会！榴弹炮会直接把你们炸碎！就是你们这样的怪物，害我们失去了罗塞之墙——”

“长官，请您冷静一点。”

德利特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威尔曼愈发激动的指控。威尔曼循声望去，只见德利特正用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您似乎遗漏了一些关键情况，请允许我为您说明。” 德利特环视四周，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首先，艾伦确实是从巨人身体里出现，这一点我们并不否认。但是，从始至终，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

这话引起了一阵骚动。威尔曼立刻厉声反驳：“你的话毫无可信度！你们现在都是一群叛——”

“您若不信，大可以去询问104期训练兵团所有幸存的士兵，他们皆可作证。” 德利特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他，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艾伦一直在猎杀巨人，他击杀的巨人数量，恐怕比在场诸位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周围议论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德利特心中稍定，继续说道：“我们这些因气体耗尽被困在陷落区的训练兵，正是因为他才得以幸存！而长官您，在明知补给室被巨人占据的情况下，却选择直接放弃所有未能撤离的士兵，先行撤退——对此，您又该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所有驻扎兵团士兵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对威尔曼当时的决策心知肚明，却无人敢站出来质疑——毕竟，谁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新兵冒生命风险呢？

被当众戳穿的威尔曼顿时恼羞成怒：“阿克曼训练兵！注意你的言辞！士兵为民众牺牲，是天经地义——”

“但那绝不是您直接放弃我们所有人的理由！！” 德利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慨，“将缺乏实战经验的新兵派往最前线，您心里究竟作何打算，您自己比谁都清楚！！” 一旁的伊恩皱起眉头，出声制止：“阿克曼训练兵！注意你的态度！”

德利特却看也没看他，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威尔曼，继续输出：“将最重要的补给室交给实力不济的人驻守，还美其名曰‘死守’？您根本就是在用士兵的性命，填补您决策失误和能力不足的窟窿！！”

威尔曼脸上闪过一丝被说中的惊慌：“不对！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德利特怒火更炽，声音如同掷地有声的惊雷，“您若真怕人知道，当初就不该做出这种决定！！”

周围的驻扎兵被德利特连珠炮般的质问驳得哑口无言。

威尔曼站在高台上，气得浑身发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胡说！我没错！为了排除铠之巨人再次出现的风险，我的决策是正确的！”

德利特看着周围士兵眼中逐渐升起的怀疑，又回头瞥了一眼蹲在地上、仍在快速交流的阿明和艾伦，心中焦急万分。

快一点……阿明！时间快不够了！！

就在德利特心急如焚之际，威尔曼身边的副手里柯·布雷钦斯卡再次向艾伦发问：“耶格尔训练兵！回答我，你究竟是人是巨人！”

“是人类！！” 艾伦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

威尔曼的脸色却彻底冷了下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缓缓举起了双手，声音冰冷：“是吗……那就抱歉了。即便你们是王政府授权的训练兵，排除一切不确定因素，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一旁的伊恩心中大惊，急忙劝阻：“威尔曼队长！损失那两位阿克曼训练兵，对人类而言是巨大的损失！！”

然而，威尔曼显然已听不进任何劝告。

就在威尔曼双手即将挥下的瞬间，德利特才猛然惊觉——这个人，是打算将他们四人一同灭口！！

“你们三个！！立刻逃到城墙上面去！！” 德利特瞬间回头嘶吼。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深处有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进化信赖者已然悄无声息地滑入他的掌心。三笠也反应极快，一手拉住艾伦，一手拉住阿明，准备启动立体机动装置。

暴露身份什么的，与你们三人的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德利特手中光能开始急速汇聚，一面蔚蓝色的能量护盾即将成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伦却猛地动了起来！他出其不意地向前一扑，用尽全身力气将德利特、三笠和阿明一同紧紧揽入怀中，同时低头，狠狠一口咬向自己的手背！

轰——！！！

数发榴弹炮毫不留情地轰击在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浓烟与火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成……成功了吗？” 威尔曼紧张地注视着那片被烟尘笼罩的区域，心脏狂跳。

然而，当硝烟稍稍散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幅巨大的、森白的、如同堡垒般的骨骼架构，牢牢地将爆炸中心护在了下面！

“那……那是什么东西？！” 威尔曼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烟雾的中心，德利特仰头看着头顶那副熟悉的巨大骨架，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原处。

艾伦……终于还是成功地变身了。

他看着身旁一脸震惊、仿佛世界观被重塑的阿明和三笠，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阿明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停止运转了。

三笠虽然同样震惊，但很快冷静下来，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无论发生了什么，是艾伦保护了我们。”

此时，艾伦也从骨架后颈处的血肉中钻了出来，焦急地大喊：“你们没事吧？！” 直到看清三人均安然无恙，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好了。”

德利特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切入正题：“现在情况紧急，你们的对策是什么？”

艾伦靠了过来，语速飞快：“有两个方案。第一，我现在立刻变身，带着你们强行突围。只要你们不包庇我，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说着，他的鼻血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脸色也异常苍白。

“不行，” 德利特立刻否决，“你现在的状态太差了，强行变身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而且一旦你选择逃跑，就等于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你无法一直维持巨人形态吧？” 艾伦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第二个方案，” 艾伦举起一直挂在胸口的钥匙，“让阿明去说服驻扎兵团，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威胁，这样也能更好地利用我的力量。我刚才想起来了，我能变成巨人，肯定和我父亲有关。他让我一定要去地下室，说那里有至关重要的东西。”

德利特看向仍在犹豫的阿明，双手用力按住他单薄的肩膀，目光灼灼：“阿明，我选择相信你，由你去说服他们。”

阿明恐慌地抬起头：“不，我怎么可能……连哥哥你都没能完全说服他们……”

“这个时候，你做出的选择一定是最正确的。” 艾伦突然出声，打断了阿明的自我怀疑，他对着阿明露出了一个信任的笑容，“你比我们所有人都要聪明，阿明。你早就救过我们了——五年前，玛利亚之墙被破那天，如果不是你喊来了汉尼斯叔叔，我、三笠还有哥哥，恐怕早就被巨人吃掉了。”

阿明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艾伦，又看向目光中充满肯定与鼓励的德利特和三笠，一个他从未真正意识到的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骤然照亮了他的心扉。

原来……我并非一无是处，并非总是累赘。

我也曾拯救过他们。

他们……一直都认可着我的价值。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自心底涌起。阿明猛地站起身，回头对德利特、三笠和艾伦郑重说道：“我一定会说服他们！请你们务必摆出没有任何敌意的姿态！”

德利特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嗯。去吧。”

阿明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武器装备，高举双手，如同一个最坦诚的祈求者，奋力冲出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浓烟：

“他不是人类的敌人！！”

阿明抬起头，尽管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对着面前黑压压的士兵们，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们愿意公开所有已知的情报！！”

威尔曼已经气急败坏：“求饶有什么用？！说他不是敌人，就拿出证据来！！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成了巨人，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阿明的思路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声音虽然发颤，逻辑却无比清晰：“正如我哥哥所说，他一直在猎杀巨人！同时，他也被其他巨人啃食！这证明他和我们一样，是巨人的捕食目标！！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周围士兵们本就因德利特之前的话而动摇的心，此刻更加激烈地摇摆起来。阿明所指出的，是他们亲眼所见、无法否认的现实。

“确实是这样……”

“可巨人成为同伴……这太荒谬了……”

看着周围开始窃窃私语的士兵，威尔曼的大脑仿佛因过载而陷入了空白，他只能凭借本能嘶吼：“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蒙蔽！！进入迎击状态！！”

刚刚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德利特、艾伦和三笠的脸色同时阴沉下去。

台上的威尔曼还在声嘶力竭地咆哮：“他们伪装成人类，说着人类的语言，行为却完全超出我们的理解范畴——”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喊出了最终的决定：“不能再任由他们继续存在了！！准备——”

他奶奶的这人已经完全放弃思考了！！！

德利特对威尔曼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他刚想冲上前理论，脚步却猛地顿住。他想起阿明刚才那坚定的眼神。“相信阿明，他能做到的。”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抚身后的弟弟妹妹。他重新站定，将艾伦和三笠牢牢护在身后，继续等待着那个渺茫的转机。

阿明在回头的瞬间，看到的是德利特、艾伦和三笠沉静的面容，以及他们眼中毫无保留的、全然的信任。

那目光如同最坚实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阿明冒着冷汗，对着德利特几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将右手拳头狠狠捶在左胸心脏的位置，发出了沉闷而庄严的响声。

“我早已是发过誓为了振兴人类可以不惜献出心脏的士兵！遵循着这一信念，等待着我的是死亡的话我也死而无憾！”阿明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强烈的情绪让在场的其他驻屯兵们都被怔住了，也包括了威尔曼。“剩余的兵力和他拥有的巨人之力结合的话，夺回这座城市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此言一出，威尔曼身边的里柯和伊恩明显动摇了，唯有威尔曼本人依旧毫无反应。

阿明感到眼前阵阵发黑，过度的激动让他有些缺氧，他闭上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最终的诉求：“为了人类的荣光！请允许我，在我生命终结前的这段时间里，阐述他所拥有的……战略价值！！！”

伊恩率先上前，尝试做最后的劝说：“威尔曼队长，他的计划确实具备一定的价值，我们或许……”

“闭嘴！！！” 威尔曼对着伊恩怒吼一声，那只代表着死亡判决的手，再次决绝地举了起来！

德利特手中的光能瞬间凝聚，艾伦的手已然放在嘴边，三笠的手指扣紧了刀柄——一切都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沉稳有力的手突然从旁伸出，牢牢抓住了威尔曼即将挥下的手腕。

“够了，停手吧。”

一个略显沧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威尔曼猛地回头，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与惶恐：“皮……皮克西斯司令？！”

被称为皮克西斯司令的光头男人，留着标志性的山羊胡，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你还是老样子啊，威尔曼。身躯庞大，内心却比受惊的小鹿还要脆弱。”

他轻轻将威尔曼的手按下，然后向前一步，目光落在依旧保持着敬礼姿势、双眼紧闭的阿明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看不到这个漂亮的敬礼吗？我虽然刚到，但已有人向我汇报了情况。你去指挥增援部队吧。” 他顿了顿，语气平和却带着最终的决断，“我认为……还是听他们把话说完比较好。”

阿明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成功的喜悦交织，让他的眼中泛起了幸福的泪花。德利特立刻冲上前，蹲下身扶住了几乎虚脱的阿明。

“哥，我……我做到了！” 阿明紧紧抓住德利特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

“我早就说过，你一定能做到。” 德利特笑着，温柔地拍了拍阿明的头，然后轻轻抱住了他，一遍遍重复着，“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不远处的一处屋顶，莱纳直到此刻，才将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浊气重重地呼了出来。

天知道，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时刻，他需要耗费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不顾一切冲下去挡在德利特身前的冲动。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阿尼和贝尔托特，担心自己的失态被看穿，却发现这两位同伴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他身上。

贝尔托特一脸震惊，显然还沉浸在阿明那番石破天惊的演说中，莱纳觉得这很正常。但……阿尼？她为什么也一直紧紧盯着阿明？以她的性格，不该对这种事投入如此多的关注……

在莱纳暗自沉思之际，皮克西斯司令已将德利特四人带上了城墙。艾伦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巨人之力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父亲留下的钥匙与地下室的秘密。

然而，皮克西斯似乎对细节并不十分在意。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仰头灌了几口，然后将目光投向城墙下方那些挣扎攀爬、形态各异的巨人们，颇为遗憾地感叹道：“唉……怎么连一个美女巨人都没有呢。要是有的话，被那样的巨人吃掉，倒也不失为人生一件美事啊。”

正在认真陈述的艾伦：“……？”

在一旁屏息等待的德利特、阿明和三笠：“……？”

这位司令的思维……着实有些超乎想象。

几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所以，抵达那个地下室，就能解开一切的谜题，是吗？” 听完艾伦的叙述，皮克西斯托着下巴，做出了简短的总结。

艾伦点了点头，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所以……您愿意相信我吗？”

皮克西斯转过身，背对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某种重量：“连你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我就先帮你记着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暂且用我的信誉，为你们担保。”

四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德利特·阿克曼？” 皮克西斯突然点名。

德利特愣了一下，立刻挺直背脊：“到！”

皮克西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一开始对威尔曼队长说的那些话……是发自肺腑的感想？”

完了。

德利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出窍了。

背后议论长官还被最高领导当场抓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当然，这些丰富的内心活动并未表现在脸上。

德利特迅速切换成标准的、无可挑剔的营业式微笑，语气恭敬地回答：“司令您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明白。”

皮克西斯被他这迅速变脸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倒也没有继续深究：“好了，不为难你了。不过，威尔曼的某些决策，背后亦有他的考量与苦衷。不求你能完全理解，但也不必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德利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脸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回答得滴水不漏：“是，属下明白了。下次会注意言行。”

内心却忍不住腹诽：说得轻巧。无能就是无能，难道还会有人发自内心地尊敬一个视士兵性命如草芥的指挥官吗？

皮克西斯又将目光转向阿明：“阿诺德训练兵，是吗？”

阿明立刻紧张地站直：“是！”

“你刚才说，可以利用巨人之力夺回这座城镇。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为了活命而急中生智的托词？” 皮克西斯的问题直指核心。

阿明愣了一下，刚想按照最初的设想回答，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变了说辞，坦诚道：“两者都有。”

皮克西斯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哦？”

“当时，我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让艾伦巨人化，去搬动那块堵住瓮城入口的巨石。这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并不成熟。但至少……我想让他们意识到，艾伦拥有打破现状的潜力。” 他的坦诚让德利特三人都有些惊讶地望着他。皮克西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阿明见状，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无比真诚：“当然，想要求生，是发自真心的！”

“发自真心地想要求生啊……” 皮克西斯重复着这句话，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什么话，比这更值得相信了。” 他蹲下身，平视着艾伦的眼睛，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而直接：“你怎么想，耶格尔训练兵？你能堵上那个洞口吗？”

艾伦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怔住，下意识地偏过头，组织着语言：“司令，我现在掌握的信息并不比在场各位多多少，在这种情况下给您肯定的答复，实在是有些……不负责任。”

皮克西斯拍了拍自己的光头，恍然道：“哦哦，抱歉，是我问的方式不对。”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双历经沧桑、洞察世事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紧紧锁住眼神还有些混乱的少年，换了一种不容闪躲的问法：

“你，是做，还是不做？”

艾伦愣住了。他顺着皮克西斯目光所示意的方向望去——那是原本安宁祥和、此刻却满目疮痍、被巨人蹂躏的托洛斯特区。废墟、硝烟、以及可能仍在某个角落发生的死亡……一切的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咬紧牙关，绿色的瞳孔中如同有火焰被重新点燃，闪烁着无比坚毅的光芒：

“我做！”

“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是——”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一定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