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微光【进击的巨人】 第23章 劫后余生

当让冲进相对安全的补给站内部，一眼看到那几个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桌下的补给班队员时，连日来积压的恐惧、愤怒与目睹同伴牺牲的痛苦瞬间爆发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上前，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领口，狠狠一拳将其打飞出去！

“你们这些懦夫！” 让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嘶哑，双目赤红，“知道因为你们的失职，外面又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吗？！”

马克急忙从后面死死抱住情绪失控的让，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被打的士兵委屈地捂着脸，带着哭腔辩解：“那我们能怎么办？！补给站被巨人占领了！我们手无寸铁，出去不就是送死吗？！”

“解决这种问题难道不就是你们的责任吗？！” 让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声音在空旷的补给站内回荡。

德利特在一旁看着，无声地摇了摇头，正准备上前劝阻这无意义的冲突，一股莫名的寒意却陡然顺着脊椎爬升。

几乎是同一时间，莱纳的预警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卧倒——！！”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一侧的墙壁猛地炸裂开来！碎石与木屑四处飞溅，两张巨大而扭曲的面孔，带着贪婪而空洞的眼神，赫然从破洞外探了进来——是两只被此处密集人气吸引而来的巨人！

“啊啊啊——！！”

“救命！！”

“快逃！离开这里！！”

“谁……谁来……”

瞬间，补给站内刚刚稍有缓和的秩序彻底崩溃，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哭喊交织成一片，几乎要掀翻屋顶。

在这片混乱中，不知是谁带着哭音喊出了那个名字：

“德利特！德利特还在！”

此起彼伏的哭嚎让德利特感到一阵头痛。他的气体早已耗尽，此刻若要解决这两头巨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变身。但在如此多双眼睛注视下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周围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气息，让他无法坐视不理。他无视了莱纳试图拉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地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双刀，一步踏前，将颤抖的众人护在身后。

“都躲到我身后来！” 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好不容易才重新点燃的微弱希望，被瞬间扑灭。

“德利特！你的气体已经用完了！” 莱纳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与恐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两只巨人的面部突然诡异地扭曲、变形，紧接着，它们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朝相反的方向倒飞出去！

一只覆盖着硬质化骨骼、蒸汽缭绕的巨拳缓缓收回。下一刻，进击的巨人那张棱角分明、带着不屈神情的面孔，出现在了破洞之外。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即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补给站周围其他游荡的巨人发起了狂暴的冲锋。

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紧接着，一阵窗户破碎的脆响将众人拉回现实。三笠矫健的身影率先跃入室内，紧随其后的是背着阿明的柯尼。

“三笠！你……你没事！” 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其中蕴含的喜悦与庆幸不言而喻。

然而三笠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读懂他此刻汹涌的情感。

“啊——真是千钧一发！气体彻底用光了！” 柯尼敲了敲空荡荡的瓦斯罐，一脸敬佩地看向阿明，“阿明，你的计划真是太厉害了！”

“没有啦……” 阿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柯尼转向惊魂未定的众人，高声宣布：“各位！外面那只是一种会主动猎杀其他巨人的奇行种！而且他对我们人类没有兴趣！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我们就能安全逃出去了！”

“利用……巨人？” 训练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让更是直接摇头，声音干涩：“巨人帮助我们？这种如同天方夜谭的事情怎么可能……”

“这不是梦。” 三笠打断了他，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让，又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它是什么，现在的现实是，让它继续‘暴动’下去，对我们更有利。这是能让我们更多人活下去的，最现实，”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冷静地传遍整个房间：

“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呼……” 德利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极度的紧张过后，强烈的疲惫感和因过度透支光之力加强自身而产生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让他脚步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德利特？！” 莱纳一直关注着他，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语气充满了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德利特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没事……只是刚才太紧张了，一下子放松下来有点头晕。” 他看着周围逐渐平静下来、开始重燃希望的人群，满足地靠在莱纳坚实的臂弯里，轻声说道：

“而且，能看到大家这样……非常值得，不是吗？”

莱纳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臂却更加用力地扶稳了他，生怕他再倒下。

进击的巨人在外墙边持续与巨人群搏杀，吼声与撞击声不绝于耳。而训练兵团的幸存者们则退入了储藏室的上层，开始商讨如何清理掉在一楼补给室内游荡的七头三至四米级的小型巨人。

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

此时，一直沉默的莱纳却突然开口问道：“柯尼，关于那个巨人……你们还观察到其他特别之处吗？”

柯尼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能得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莱纳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语气恢复如常：“是啊……当务之急是获救。”

他的反应让德利特心中掠过一丝微妙的异样感，但他并未深究。

“找到了！” 让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几支步枪，“这是从宪兵团封存的物资里找到的，虽然积了不少灰，令人不快，但还能用。”

他一边熟练地为步枪上膛，一边忍不住担忧地嘟囔：“子弹只是普通的散弹……这种武器对付巨人，真的有用吗？”

阿明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总比没有好。假设补给室内确实还有七只三到四米级的巨人，依靠这种火力，瞬间剥夺它们所有人的视觉并非难事。”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向众人详细阐述自己的作战计划：“首先，利用升降机将大部分人降至一楼，吸引巨人的注意力。当巨人被聚集过来时，所有人同时开火，目标是它们的眼睛。”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目光扫过已经做好准备的七名突击手：“然后，下一个瞬间将决定一切。预先隐藏在天花板上的七人，配合枪响的时机，同步发动攻击，直击巨人的要害。也就是说——”

“这是一场赌上在场所有人生死，要求一击必杀的作战。”

阿明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因为必须确保一击致命，所以需要由实力最强的七位来执行……让你们背负所有人的性命……真的很抱歉。”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同伴们的眼睛。

“阿明，把头抬起来。” 德利特温和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阿明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一双手轻轻托起，迫使他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琥珀色眼眸，“你已经想出了能最大限度避免伤亡的、近乎完美的方案了。实际上，大家都该感谢你，不是吗？”

他看着这个总是聪明绝顶却又习惯性不自信的弟弟，语气充满了鼓励。

阿明仍有些犹豫：“可是……这个办法不一定就是最优解……”

沉默了许久的马克此时也开口说道：“这已经是现阶段我们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剩下的，就是相信彼此，全力去执行！”

三笠轻轻握住阿明的手，她的手心带着战斗后的余温，却异常稳定：“要相信自己，阿明。你一直拥有着引导大家走向正确答案的力量。” 她偏头与德利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会心一笑，“我，哥哥，还有艾伦……都曾被你的这份力量拯救过。”

阿明愣住了：“诶？什么时候的事……”

“升降机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枪械也都完成装填了！”

德利特和三笠同时站起身。三笠微笑着开口：“如果你还没意识到，待会儿我可以详细告诉你。” 德利特笑着拍了拍阿明的肩膀，语气轻松而充满信任：“放轻松点。你一直都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不是吗？”

阿明的脸颊微微泛红，终于用力点了点头：“嗯……你们一定要……成功啊。”

三人分开，各自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

“话说回来，没有立体机动装置，真的能成功斩杀巨人吗？” 柯尼还是有些忐忑。

“没事啦，你看我之前不也用信号弹拖住巨人？” 德利特试图开玩笑缓解气氛。

“你根本就不能算正常人吧……” 柯尼无语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莱纳拍了拍德利特的背，转而宽慰柯尼：“没问题的。对手只是三四米级的巨人，目标很小，但更容易瞄准要害。”

走在前面的让也表示赞同：“没错，体型大小不是关键，重点是后颈上方那片区域。”

三笠也冷静地补充道：“大家保持平常心就好，这和平时训练砍木桩没有本质区别。”

莱纳突然一本正经地插话：“实在不行，还可以攻击巨人的屁股，这是它们仅有的两个弱点之一了。”

德利特以及除了柯尼以外的人的头顶仿佛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柯尼则是一脸震惊：“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种时候还在开玩笑……没救了。” 德利特无奈地扶额，轻轻踢了莱纳一脚。

让也已经无力吐槽：“莱纳，这话说不定会变成你的遗言哦？”

尽管即将面对的是生死考验，但小队的气氛却意外地轻松了些许，不像要去赴死，反倒像是去完成一项熟悉的任务。

补给室内，几头体型较小的巨人正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突然，天花板传来滑轮转动的声响，载着大量训练兵的升降平台缓缓降下。

在巨人简单的思维里，这无异于自助餐送上了门。它们立刻被吸引，咧开贪婪的嘴，摇晃着身躯朝人群靠近。

一只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巨人猛地将脸凑近，那放大的、空洞的双眼和森白的牙齿，让升降平台上的阿明以及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马克紧咬着牙关，压低声音喝道：“保持镇定！等它们再靠近一些！”

一步，两步……巨人们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潜伏在天花板横梁上的七名突击手，更是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

德利特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下方的目标。他们都知道，要想避免任何伤亡，扭转战局，就必须做到完美的同步，一击必杀。

没有人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当巨人浑浊的眼球几乎要贴到步枪枪口时，马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就是现在——开枪！！！”

砰砰砰砰——！！！

刹那间，炽热的火光与震耳欲聋的枪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密集的散弹扑面而来，巨人们发出痛苦的嚎叫，纷纷捂住眼睛，失去了视觉。

“好机会！” 德利特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捕食的猎鹰，从梁上一跃而下。

他精准地利用下坠的惯性，双刀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入巨人后颈的颈椎间隙，手腕发力，刀刃巧妙地向两侧分开，干净利落地将后颈肉切开。

得手后，他毫不停留，立刻扬声问道：“其他人呢？情况如何！”

三笠、莱纳等人也陆续完成了斩杀，稳稳落在地面，刀刃上蒸汽袅袅。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然而，不远处一个依然站立着的庞大身影，瞬间将几人刚放松的神经再次拉紧——柯尼那边，失手了！

“柯尼那边！！” 贝尔托特焦急地大喊。

让猛地扭头看去，急道：“快去支援！”

此刻的柯尼已被逼到墙角，面对步步紧逼的巨人，他因恐惧和失误而陷入了短暂的呆滞，脑中一片空白：“……完了……”

“柯尼，躲开！”

德利特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他的迷茫。柯尼几乎是凭借本能向侧后方翻滚躲避。几乎就在他躲开的同一瞬间，扑空的巨人重重栽倒在地。德利特如影随形，三两步踏着巨人的脊背跃上，手起刀落，精准地切断了它的生命线。

柯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谢……谢谢你！”

德利特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其他正在蒸发的巨人尸体：“你没事就好。”

补给室内的战斗，以训练兵团的全胜告终。让兴奋地朝着升降机上的人们挥手，高声报告：“全部歼灭！可以进行补给了！”

劫后余生的欢呼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阿明和马克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德利特刚站稳身形，莱纳关切的声音便从身旁传来：“没事吧？” 他回过头，看到莱纳脸上未散的忧色，“你不是还有些头晕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早就没事了。” 德利特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光望向那些正在欢呼、相互拥抱的同伴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

总算是……没有出现更大的意外。

“太好了……这样就能得救了！”

“巨人暂时进不来了！”

“多亏了那个巨人突然暴走啊！”

补给站内熙熙攘攘，充满了久违的、带着哭腔的笑语。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幸存的训练兵们开始互相分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真是多亏了有你。” 莱纳看着正在给瓦斯罐充气的德利特，突然低声感叹道。

正努力对准气孔的德利特没有回头，随口应道：“什么？”

莱纳笑了笑，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慨：“如果没有你在，真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人。”

德利特终于成功插好气孔，闻言回过头，对着莱纳有些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唇角扬起一抹略带孩子气的笑容：“那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

莱纳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出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德利特沾着灰尘与汗水的发丝，声音低沉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德利特先是一愣，随即放松下来，回抱住他，并在对方颈侧飞快地印下一个轻吻，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嗯，我们都还好好的……真的，太好了。”

这一次，莱纳没有脸红，只是收紧了手臂，将怀中的温暖抱得更紧。

不多时，众人的瓦斯气体均已补充完毕。求生的渴望驱使着他们迫不及待地启动立体机动装置，朝着最终的安全区——城墙之上飞驰而去。

“冲啊！”

“一鼓作气，回到城墙上去！”

德利特刚走出补给室，便看到阿明独自站在原地，望着某个方向发愣。他立刻上前询问：“阿明？怎么还不走？”

阿明指着不远处一处屋顶：“三笠还在那里！”

德利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妹妹独自伫立的身影。他立刻明白了——是进击的巨人那边出现了状况。他和阿明立刻启动装置，飞到了三笠身边。

“三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明焦急地催促。

三笠却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个巨人……”

阿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个曾帮助他们战斗的奇行种巨人，此刻正被数头巨人层层叠叠地压住，疯狂地啃食着它的身体！

“同类相食？！它……它不能再生了吗？” 阿明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德利特看着被啃食的艾伦，心急如焚，却只能强制压下心中的焦急。

三笠的声音带着挣扎的犹豫：“如果能解开那个巨人身上的谜团……或许我们如今绝望的处境就能有所改变。但是……”

“我支持三笠的想法。”

莱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德利特回头，看到莱纳、阿尼和贝尔托特也来到了他们身边。莱纳的表情异常严肃，继续说道：“如果就这样放任他被吃掉，我们将一无所获。”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些缠着他的家伙，由我们来解决。总之，必须让他活下来。”

让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几乎要跳起来：“莱纳，你是认真的吗？！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阿尼也冷静地开口，分析着利弊：“如果那个巨人能成为我们的同伴呢？没想过它会成为比城墙大炮更强大的武器吗？”

让彻底愣住了：“你们……认真的？让那种怪物成为同伴？”

德利特看着远方那具仍在巨人堆中挣扎的庞大身躯，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为什么不呢？如此特殊的个体，恐怕在人类与巨人交战的历史上，也绝无仅有吧？”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被啃食的进击的巨人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从巨人堆中挣脱起身！

它不顾身上依旧挂着的几头啃噬者，猛地冲向一头黄发奇行种，一口狠狠咬住其脖颈，接着，它将这头奇行种当作武器般抡起，连续砸飞了周围好几头巨人，最后猛地咬碎了口中猎物的后颈，仰天发出一声仿佛凝聚了所有愤怒与不屈的、震彻天地的悠长咆哮。

“这……这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啊？” 让看着眼前这狂暴的一幕，瞠目结舌。

眼见那巨人在发出咆哮后，庞大的身躯终于缓缓倾倒下去，让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解脱：“好了，它体力耗尽了。我们快走吧。怪物终究是怪物，怎么可能成为同伴……”

然而，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那具倒下的巨人躯体上，尤其是德利特、三笠和阿明。

尽管德利特知晓“剧情”，明白艾伦大概率不会有事，但作为兄长，那份源自血脉亲情的担忧，根本无法用理性完全压制。

在弥漫的血色蒸汽中，十五米级的巨人身躯开始迅速崩溃、焦化，大块大块炭黑色的肌肉组织如同烧尽的木炭般剥落、消散。

在那沸腾的、逐渐萎缩的后颈处，一个蜷缩着的、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周身被蒸腾的热浪包裹，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变形。

太好了，艾伦看起来没有大碍。德利特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而三笠，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便已不顾一切地冲了下去！

“三笠！” 阿明惊呼着想阻止。

德利特却伸手拦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让她去吧。”

三笠的钩爪撕裂了尚未完全散去的蒸汽帷幕，立体机动装置在她不顾一切地撞入那片高温区域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摩擦声，足以证明其内的温度何等骇人。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灼痛，径直扑向那片仍在微微抽搐的灼热躯体。

她的刀刃上还沾染着之前战斗未干的血迹，此刻却无力地垂在身侧。

她踉跄着跪倒在艾伦身边，颤抖的手指近乎虔诚地拨开他额前被汗水与蒸汽浸透的湿发。指尖传来的滚烫体温让她心脏紧缩。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俯下身，将侧脸紧紧贴向少年单薄却坚韧的胸膛——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微弱，却顽强而持续的心跳声，穿透骨骼与血肉，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耳中，如同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三笠再也无法抑制，伸出双臂，紧紧、紧紧地抱住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划过她沾满硝烟与血污的脸颊。

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从艾伦身上沾到的的组织碎屑。那些碎屑混合着她滚落的泪珠，滴落在艾伦残破的制服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蜿蜒的湿痕。

她找回来了。

她的恩人，她的家人，她视若生命的同伴，也是她深埋心底、倾尽所有去爱的人。

德利特和阿明紧随其后，协助三笠，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艾伦带上了相对安全的屋顶。

三笠依旧紧紧抱着艾伦，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他便会再次消失。

阿明站在一旁，看着艾伦那只本应在记忆中为了救他而被咬断、此刻却完好无损的手，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轻轻抬起那只手，与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泪水无声滑落：“艾伦……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利特靠了过去，张开手臂，轻轻地将三人一同环抱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庇护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沙哑与温柔，一遍遍地安抚着：“好了……没事了……都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看着怀中安然无恙、只是陷入沉睡的弟弟，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地、彻底地落回了原处。即便早已“知道”结局，但当亲眼确认这份安然的瞬间，汹涌的情感依旧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德利特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流淌。

这些，都是他亲手选择、并用生命去守护的家人。

他……早已不再是这个世界之外的旁观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