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雨卿有些无奈的叹气:“哎,他们竟迂腐到认为有灵气的东西可以随时随地带来好运吗?”
“有灵气的树随便种植,会吸引很多路边的孤魂野鬼啃食它,但它既然能变成鬼树,说明灵气随着怨念变成了邪气,毕竟能在被供奉的寺庙里待着,灵气积攒有了意识,接受不了被野鬼吞掉灵力,竟然变成了它们的同类。”
林亦忻静静听着,漆黑的眸子宛如黑曜石,即便身子如何虚弱,双眸却始终炯炯有神。
林亦忻提出疑惑:“但那个女人……是谁呢?”
易雨卿回忆着那道绿色的人影,那个女人的脸,周听雪失踪,还有,在山间看见的那个熟悉的男子。
易雨卿感觉内心仍然有些迷雾重重,却又有些拨开了一小片云雾的豁然开朗,“有没有一种可能……”
易雨卿眸中闪烁着些许雀跃,然后她却看到林亦忻平静而温柔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她,林梓应该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思及此,易雨卿也不必再说任何话,只是笑着回应她。
解答这些疑惑并不是她们的目的,可尘倾之物至今没有下落,眼前又是迷雾重重,若是放任疑惑的迷雾肆虐,自己迟早会走丢在其中。不如拨云见日,见万事万物的真相,见世间百态,见真情假意。
这几日两人见身体稍微好转,就按耐不住的出门活动,动动胳膊动动腿,易雨卿总感觉手脚像许多年没用过了,特别生硬。
元姨亲自送一日三餐到屋子里,看见两孩子虚弱不堪,狠心多滴了些油,炒了些蛋肉。
元姨仍然记得大家伙在她们俩失踪后不眠不休的找了一天,结果傍晚发现她们就躺在家里的床上。第二日还不见她们醒来,不免有些慌张失措,第三日好不容易醒来许是因为太久没进食,脸色和嘴唇极其苍白,看着也像蔫了的花打不起精神。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古铜镜用障眼法遮蔽了她们身上的伤口和血痂,不然村子里的人看见了定要好好质问一番。
两人不挑食,这些天元姨做什么就吃什么,不过后来易雨卿提出不必让元姨这么麻烦的做饭送来,她们都会做饭。
可元姨放心不下,看着多日过去两人恢复气色的面庞,红润有光泽,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下。
这日,易雨卿舀了两碗粥放在桌上,说着:“喝粥喝粥!”
林亦忻问:“还有咸菜吗?桌上这碟要没了。”
易雨卿:“有啊!”
说着易雨卿就走到屋子角落,那里堆满着瓶瓶罐罐,大瓶小瓶的罐子颜色形状不一,易雨卿仔细查看,才确定了这罐瓶子里头装的是咸菜,那扑面而来的咸臭味让易雨卿都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不过这并非是嫌弃,只是一时之间味道太大让人接受不了。
易雨卿环抱着罐子来到桌前,拿出筷子夹出咸菜,直至把小碟子填满了才把裹了布的盖子盖回去,并放回原处。
两人静静的喝粥,也不说话,平日里坐在她们旁边的人不在了,但这个家却处处充满着她曾经留下的痕迹。
是提前备好的许多咸菜,是瘸腿修补的木椅,是亲自擦拭的陶碗……
旁边无人的木椅静静放置,一如曾经的每一次婆婆都会这般静静的坐着,听这两姐妹叽叽喳喳的讨论。
易雨卿再一次想起自己的奶奶,她腿脚不便,常年不出门,被腿疾困在空旷的木瓦房里……
越想越不是滋味,可惜时代在变迁,爸爸妈妈早已经在老家买了另一座房子,它虽然很好看,可是却没人居住。
林亦忻看到易雨卿有些出神的表情,轻声问道:“怎么,又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了吗?”
“是啊,”易雨卿闻言点头,“方才忽然觉得物是人非,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年迈的亲人始终守着一方土地,也守着我们的到来,心中有些难受。”
这是她第二次想到自己的亲人,可见曾经他们待易雨卿很好,在故乡的那段时光估计也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时间不待人,岁月如流水,我们无法掌握手中的时间,但我们可以感受它从指尖流淌过的温度。出去之后你就找个时间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易雨卿:“嗯,我正有此意!”
言罢就边喝粥边赏门外的景色。
不知为何,敞开大门吃东西,心情会变很得豁达开朗很多。小院处有两棵矮树,旁边又是一片小路,风摇曳,树叶就跟着晃悠。
每一朵花都在凋零,每一片叶都在飘落,它们朴实无华,它们零落成泥,而你却曾为它们而躇足。
一周过去,醒来那日从元姨口中听到周听雪平安的消息之后就安心了,这几日虽然也想拜访,但身体又酸又累,加之周正武十之**会拒二人于门外,这念头就打消了。
易雨卿满眼心疼的问:“你这伤口……”
林亦忻狡黠一笑:“别担心啦,出去之后我自然有药消除这些疤痕。”
“哎,可惜我没学过治疗的法术。”
看见易雨卿垂下睫毛的,低落的情绪蔓延,林亦忻有点紧张和慌张:“没事啊,擦药也一样!”
二人沿着小路前行,天色昏昏沉沉,虫鸟盘旋高空。
林亦忻早在出门前就自觉的拿起一把伞以防落雨。
来到周听雪家门前,大门紧闭已是意料之中,易雨卿仍在为待会的对话而紧张。
可是,抓走周听雪又不是她,她和林梓既不是坏人又不能对一个大汉产生威胁,周正武总不可能拒她们于门外吧?
如此想着,林亦忻已经敲了几遍大门,木质的门坚硬如铁,害怕周正武听不见,林亦忻还使了不小的力气拍门。
拍得手心都麻了,林亦忻甩甩手:“他不在家吗?”
“不能啊,听雪也不在学堂!”
两人在门外站了一会,远处的一棵高树盘旋直上,树上不知名的动物绕着树根爬了两圈,看到两人停顿了身子,好奇般望了两眼,就爬走了。
这什么动物啊?
易雨卿还在想着,身后的门却发出不小的动静,门闩被拉开,两扇大门左右敞开,咯吱声不小。
周正武原本拉着个脸,凶神恶煞的,在看到来人的面孔,紧皱的眉目似有舒缓的迹象,眼神中也携带着一丝丝歉疚。
把两人引进客厅,周正武在一个矮凳上坐下,忙活着手里的竹笼。
其实这也是林亦忻和易雨卿第一次进来这,旁边就是一口大锅,那种老式灶台,下面的孔是添柴火的,有矮凳,有火钳。
矮凳后面是一捆捆的木柴,易燃的树叶,纵然如此,木柴堆放的整齐程度还是出乎易雨卿的意料。
“听雪已经睡下了。”
林亦忻嗯了一声,也在纠结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我已经申请让人给陈婆婆做一个灵牌,就放在平常我们村都会去的那个祭坛上。”
林亦忻挑眉疑惑:“啊?……”
易雨卿:“?”
“你们这些天在家中休息,不晓得此事。”
易雨卿讪讪笑了笑:“谢谢周叔。”
周正武反问道:“你们来这不就是为了问问题吗?问吧!”
周正武顺势把两人请进来。
林亦忻确实心有疑惑,遂问道:“陈叔,您有心为婆婆申请灵牌,我与思君二人心中都心存感激,但临君印象中不太记得婆婆对您一家的施舍能够抵消此举,所以……甚是不解。”
周正武头也不抬,手中的速度却放缓了不少。
“听雪读书的费用,其实我找你们婆婆借过不少……到如今,也没还完。我记得她说,如果陈俊能同意你们读书的话,你们仨早都是同窗了。”
周正武还记得为了年幼的周听雪一句“想读书识字”,便倾家荡产的弄学费书费,若非腿脚实在不便,多少苦活累活他都不怕。
村里多少人在背后说说周听雪是败家的玩意,花光他一身钱,婆婆却拿着陈俊和欧阳鹏给她的钱夜半偷偷来他家,支持他给周听雪读书,分了些钱让他们得以温饱。
纠结再三,周正武只拿了那份学费,其余的他都没收,纵然如此他内心也是十分感激陈婆婆的。
若说多少人愿意施舍钱财给他,他其实都没有多少想要的**,唯独陈婆婆,她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同他这般欢喜周听雪上学的。
她说:“咱们听雪将来一定是一个有才华有内涵的姑娘!”
易雨卿显然一惊:“竟是如此!”
不仅是周正武一家,还有元姨一家,还有对苏晚来两姐妹的善意,婆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难怪村民们都对她这么惦念,估计两儿子送来的钱婆婆并没有动用多少花在她们三人身上,而是拿着这笔钱去给那些更需要的人,不止是钱财,婆婆同时还传递着一股正能量,同情他人的处境,修补他们的心境。
想到如此好的陈婆婆以身试法,换回周听雪和这两孩子的平安,周正武有些悲伤又感叹。
“还有……”
周正武顿时有些嗫嚅起来。
林亦忻和易雨卿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听雪消失那天,我匆匆忙忙的寻遍整个村子,山路也走了好几遍,始终不见人影。我一直找到天亮,心里头告诉自己万一听雪回家了呢?”
“后来我回家之后发现她真的出现在家里。”周正武沧桑的面孔随着说话的幅度而抽动,“我宛如劫后大赦般死死的望着她……生怕她……又一次消失。”
“后来我听说是因为水鬼作恶行凶,听雪醒来之后说因为张岳的一张字条她如约到山路,被迷晕之后就不记得了。”
周正武仔细回想:“不过听雪说昏倒的时间里,她梦中总是会出现一团淡绿色的人影,仿若要和她对话,又好似要拉她走。”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我们大家都怀疑是水鬼,毕竟当晚许多路过的村民都跌入湖水丧生了。前几年还是路人,这些日子,竟然连村民都不放过了!”
听到这林亦忻显然是更确定内心的想法了。
林亦忻试探性问:“周叔,我能跟你打听一下你的妻子,也就是听雪生母的事情吗?”
周正武两手一顿,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看着好多天没睡过好觉的样子,眼神似有不解的看着林亦忻。
林亦忻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周叔,水鬼有一部分可能是你的妻子!”
“什么?”
此时一道惊雷,轰隆隆,更像是劈在了周正武的心上。
他先是紧张的望了一眼周听雪房间的方向,没有声音传来,估计还没醒,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望向她们二人。
为了增加可信度,林亦忻立马补充道:“这是婆婆说的。”
易雨卿适时出声:“周叔,我们知道您很疑惑,但现在能否先跟我们讲一下您与您妻子相识,相知的过程以及结局呢?”
周正武双唇颤抖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