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刑侦】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秦绍见萧瑜走出包间后，来到楼道口，按动了电梯按键，显然是打算下楼离开，赶紧走上去问道：“萧警官是不是因为刚刚喝了酒，有些不舒服？或是临时有事，需要马上过去处置？”

萧瑜循声回头，望向秦绍，低声说道：“我要去看看霄天。”

秦绍闻言，立即警惕起来，问道：“是不是队里的值班警员发现霄天出了什么状况？”

萧瑜听得秦绍这句没头没脑的猜测，不觉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缓缓摇头道：“没有，就是……我忽然想要去看看霄天。”

秦绍闻言，松了口气：“那我和你一起过去。”

萧瑜听得此话，定定地看了秦绍几秒，而后，摇了摇头：“不行。”

秦绍见萧瑜如此反应，一时心生不解：“什么？”

面对秦绍的追问，萧瑜沉默几秒，而后，再次坚定地向秦绍说道：“不行。”

看着眼前醉懵懵的萧瑜，秦绍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他自己回去，便寻理由向其争取道：“你刚刚喝了酒，等下怎么开车？”

面对这句问询，萧瑜早有准备，只听他平静答道：“不开车，打车回去。”

秦绍闻言，未作答言，只将手向萧瑜面前一伸：“车钥匙呢？”

萧瑜饮酒后，大脑只能单线程处理信息，此时听到秦绍问他要车钥匙，萧瑜虽是有些不解，但还是依照程序，对他的这句话做了应答，将口袋中的车钥匙递到秦绍手中。

秦绍接过萧瑜递过来的钥匙，走进已到达此楼层、正梯门大敞的电梯：“走吧，我送你过去。”

萧瑜随他进入电梯，听得此话，转头望向秦绍，目光中隐含着微妙的抗拒。

秦绍见状，紧接着说道：“我刚刚可是一点儿酒都没碰啊，可以开车。”

萧瑜闻言，认可着秦绍这话中的逻辑——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他不开车，秦绍没喝酒。——逻辑很对，没有问题。

念及此处，萧瑜不再执意排斥，沉默接受了秦绍的提议，由他开车将二人带回了刑侦大院。

方才听萧瑜说打算回队里看看霄天，秦绍心中便一直存疑，不解萧瑜此举何为。此时，他站在犬舍房外，透过敞开着的窗子，望向犬舍里面，却并未发觉任何特殊异常的行为表现，他心中的疑问不觉更甚。

只见萧瑜屈膝蹲在犬舍地上，一会儿抬手摸摸霄天的头和肚子，一会儿轻柔地揪揪它的耳朵，一会儿给它身下的坐垫正正位置。此时，一向活泼好动的警犬霄天也是少见的安静，只顺从地靠着自己的训导员，轻眯起的双眼中满是信任与亲昵。人犬一堂，俨然一派岁月安然的静好画面。

秦绍瞧不出异常，却也无意过去问询，面前的场面仿佛暗含磁玄，将他牢牢牵绊吸引，他想要就像现在这样，借助犬舍坚实墙壁和牢固舍门对警犬的阻隔，永远地陪伴着眼前他们。

夜风习习，吹拂过秦绍的发丝脖颈，——夏夜的风总是喜人的。

秦绍将手搭在犬舍窗台上，看着对面如清风明月般朗霁的萧瑜笑了笑，心中洒下一片月光，宁静，温柔。

忽然，秦绍想到了有什么事还未完成，只得不舍地悄悄走远了些，拿出手机，向仍在餐桌上的何繁华发了条消息：“我有点事先走了，等下结束时的账单你们不用管，过后儿我直接转给白老板。”而后，他快速收回手机，回到这里的一人一犬身边。

过了许久，萧瑜见霄天似乎有些累了，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轻声说了一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此话甫一出口，萧瑜听见一直回旋在耳边的、来自童年的孩童哭声，正逐渐远离，随着悠悠晚风，飘散到了远处。

他又抬手捏了两下小警犬的两只耳朵，在这里停顿几秒，而后微笑说道：“明天见。”

警犬霄天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喉咙中“呼噜”了一声，以示回应，而后，目送着萧瑜起身，在轻微眩晕中站稳身体，抬脚走出犬舍。

秦绍见萧瑜的酒意在经过方才的沉寂酝酿，变得更浓了些，连忙大步向他走近，说道：“你站这儿别动，等我把车开过来。”

说罢，他小跑向不远处的院内停车坪。

萧瑜坐在副驾座椅中，闭着眼睛，右手不住地揉按着太阳穴和前面额头。秦绍见他实在难受，暗暗自责今晚的疏忽，只得将车开得更平稳些，将萧瑜妥善送回公寓。

萧瑜将手指覆向门把手处的指纹锁上，在房门应答撤锁后，推开门板，直直地向房内不远处的沙发走去。

萧瑜仰头靠向身后的沙发背垫，尽力平复着此时因醉酒头痛而激起的纷乱呼吸。

秦绍见萧瑜已安顿好了自身，便暂时不去管他，转头走向房间那边的冰箱，想着找找看有没有能够帮助解酒的吃食。

只见秦绍随手将整齐码在冰箱中的几个盒子罐子逐个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再将这些不同口味的狗罐头逐个放了回去，小声嘟囔道：“怎么都是狗吃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瓶瓶罐罐中搜寻着下移，看向放在最底层隔断区，然后，对着幸存在那里的几个橘子和半串葡萄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吃不了橘子啊……”

秦绍无奈地关上冰箱门，转头看了一眼萧瑜。见他仍靠在沙发上打盹，便随手拉过餐桌旁边的一把椅子，将其拖向房门边上，把门撑住，以防等下被关在门外，而后，走向对面自己所住的公寓。

不久后，当秦绍拿着蜂蜜罐返回这边的时候，却见萧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正站在房门处，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将撑着房门的椅子拉向旁边的空地，作势要将门重新关上。

秦绍见状，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以手撑着门板，将房门暂时抵住。

萧瑜见状，反应有些迟缓地抬起头，眼神懵懵地看向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一时不解秦绍此举，所为何意。

秦绍对上萧瑜的目光，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此番举动，的确有些鲁莽，在对方看来怕不是来“入室抢劫”的……却又唯恐自己撑着门的力道一旦撤下，萧瑜便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关在门外……留醉酒的萧瑜一个人在房中，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两相为难，秦绍只好一边继续阻止萧瑜关上房门，一边温言解释道：“我看你有些醉了，就想着来给你泡杯蜂蜜水，解酒的。可以让我进去吗？”

在缓慢加重的眩晕中，萧瑜实在是有些反应不及，以上话中的种种细节理由，统统被他左耳进、右耳出地简洁省略过，只结合着眼前这人撑着门板的动作，听到他说想要进入自己的公寓。萧瑜见状，警惕顿生，立即回答道：“不行。”

话毕，萧瑜又若有所思地垂眸沉默了几秒，而后，抬头对上面前秦绍的目光，坚定重复道：“不行，我不能让你进来。”

秦绍闻言，不觉被他逗得乐了一下：“我可是刚从这房里出来，你现在说这话，怕是有些晚了……”

“不过……”秦绍看着面前神情已明显因醉酒而有些迷离怔惘的萧瑜，自动开启了普法宣传的警察叔叔模式：“不随意让旁人进家门，这个习惯很好。”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秦绍继续问道。

萧瑜眨了几下眼睛，以对抗困倦，而后，眼睛重新聚焦，定定地看着面前这张骨相完美、颇为好看的面庞，慢慢点头：“秦队。”

“我也不是坏人对不对？”

萧瑜对上眼前人的目光，认真思考道：“你是警察，不是坏人。”

“但是，”萧瑜以倔强目光看着秦绍，坚持道：“我还是不能让你进来，我们距离不能太近。”

秦绍听得萧瑜此话，又想到近日来他的种种疏离回避表现，不觉心生疑虑，便打算趁着眼下萧瑜主动提及此事的机会，问个究竟。

在再三提醒过自己“萧瑜不是罪犯，不能以审讯时的态度和话术对待”之后，秦绍在心中斟酌着话语，刚要出口问询，忽听得旁边楼道口处，从楼下传来了人群喧闹声，应是队里人结束了聚餐，返回公寓这边。

在以往聚会结束后，因为大家相谈甚欢，都不愿分成几批依次乘电梯上楼，便干脆攀谈胡扯、一路笙歌地一道爬楼梯回到各自公寓，这本是常有之事。只是此时——

秦绍看着眼前的萧瑜，心想他这么注重体面仪态的人，若是被人看到了这副模样，心中定是不愿……

念及此处，秦绍立即反应，推开门板，一手将醉得晕乎乎的萧瑜拥进房间，另一手将身后的房门快速关上，将这间公寓与外面的公共区域分隔开来。

他听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然后再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于松了口气。

萧瑜本就因醉酒而恍神，一转眼的工夫，见秦绍和自己由方才的在门口处对峙，变成了己方败退、对方攻成，不明其中就里，只得瞪着眼向面前的人责怪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秦绍向萧瑜晃了晃手中的蜂蜜罐：“我来给你泡蜂蜜水，解酒的。”

萧瑜随着秦绍的动作，看向他手中的蜂蜜罐，脑中程序开始运行：

{

事件：秦队来泡蜂蜜水，是否应允？

↓

蜂蜜水好喝吗？

↓

好喝！

↓

应允。

}

萧瑜看着秦绍手中的蜂蜜罐，轻轻地“哦”了一声，而后转身，走到沙发处坐下，看着秦绍走到饮水机前，静静等待着。

秦绍将盛有温热蜂蜜水的玻璃杯递给萧瑜，见他接过连喝了几口，看起来还很满意的样子，心中一片欣慰安然。却不想紧接着，萧瑜双手环握着仍有半杯温水的杯子，抬眼看向自己，吩咐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秦绍：“……”

只见他无奈轻叹了一声，而后重整心情，来到正坐在沙发上的萧瑜面前蹲下，看向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刚刚你说不能让我进来……为什么我不可以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