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刑侦】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为了能够在接到案情时迅速反应，负责刑侦队日常事务的综合办公室在当初设置队内值班室时，特意将其安排在了刑侦大楼一楼。是以秦绍引着萧瑜走进刑侦大楼，在走廊内不过才走几步，便来到了值班室的门前。

秦绍转动房门把手，将这门打开，而后借着外面走廊的灯光，顺利找到了门边墙壁上的灯源开关。随着他“啪”一声的开灯动作，值班室内瞬间便明亮了起来。

只见秦绍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柜子，将柜门一一打开，向对面的萧瑜一一介绍道：

“这里有一次性床单。”

“这边是一次性拖鞋。”

“这里有几本书，是队内的老刑警们根据多年办案经验，整理出来的心得经验，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看看、学习一下。”

“这本相册中有不少队内警员们的合照照片，你新来队中，正好可以翻翻这些照片认认人。”

……

眼前物品繁多，秦绍逐一耐心介绍，对面的萧瑜逐一耐心记过。

待所有事项均交代、介绍完毕后，秦绍一时找不到其余的话题用以继续对话，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落定，二人一时共同陷入静默。

“我等下再去看看霄天，然后秦队今天辛苦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萧瑜开口，向面前的秦绍礼貌致谢道。

“没事、没事，不辛苦、不辛苦，”秦绍连忙摆手，说道：“正好今日队中是我值班，一会儿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那秦队把这值班室让给我，恐怕不妥……要不这几天队中的值班任务都由我来顺便执行，秦队回去休息？”萧瑜见秦绍将这房间让给了自己，便向他申请、提议道。

只见秦绍闻言，缓缓摇头道：“你初来乍到，对很多情况还不了解，暂时不安排值班任务。然后，队里不止这一间值班室，这里你最近就踏实住着，不会影响到别人。”

“多谢秦队，”萧瑜再次道谢道。

闻得此话，秦绍轻轻点了点头，又添了句“早些休息”，而后走出了房间。

只见秦绍走出房门后，顺着楼梯，快步走回楼上办公室，急切查询着队内值班表上今晚的值班人员安排。

见那表格上的今日日期之下的对应警员名字是“何繁华”，秦绍长舒了一口气，暗暗想道“天助我也”，而后拿出手机，向自幼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兄弟“发福利”道：“你回去吧，今晚我替你值班。”

聊天框中，很快传来了何繁华的回复：“好。”——没有犹豫、没有疑虑、也没有任何拉扯推脱，何繁华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秦绍的提议。

“不是……你就不问问原因吗？”

“不需要，我是刑警，能够自己探查原因。”

“说来听听？”

“刚刚看到警犬训导员萧瑜从队内值班室中走出，到犬舍看望霄天。秦队，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秦绍看着手机屏幕中的“萧瑜”两字温柔笑了笑，而后手起字落，快速回复何繁华道：“滚回去休息吧。”

何繁华收到消息后，立马发来了一个“完美微笑”的表情包。秦绍看到了他的表情，但并未回复，只将手机揣回口袋，而后环视四周，快速找寻着目光所及之处，可有什么能够将他再次带回到萧瑜那边的物品……

萧瑜待刑侦队长秦绍离开后，独自来到警犬霄天的犬舍，给它的水盆中添了点水，然后蹲下身来，帮霄天梳了梳毛，又调弄了一番警犬小床上的几个铺垫、靠垫，将它们平整安置在警犬霄天的四周……

一阵忙活过后，萧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着霄天，和它一同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待霄天的两只眼皮慢慢地向下沉落、渐渐睡熟，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犬舍，返回刑侦大楼一楼的队内值班室。

萧瑜刚进楼门，便看到秦绍正站在走廊的那边，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萧瑜猜测，大概是秦队见那屋中无人，不好进入，便站在房门处等待自己。念及此处，他加快了步伐，大步向那边的秦绍走去。

萧瑜走近后，转动门把手打开了房门，请秦绍一同进入房中。

秦绍随萧瑜走进屋内，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而后，将手中的“经费申请表”递向对面的萧瑜。

“秦队，这是？”萧瑜面露不解地接过申请表，坐在秦绍对面的椅子上，一边打量着其上的文字，一边向秦绍问道。

“方才想起你白天的时候，用自己的手机为饵来取物证。那部手机作为接触过氰化合物的物证，恐怕日后无法再从技术科那边取回、再次正常使用了。”秦绍略作停顿，而后向萧瑜手上的申请表示意道：“你把这表填了，明天拿去楼上的综合办公室，可以按流程领取因公损坏物品的重购经费。”

“是这样，”萧瑜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不过这手机用了很久了，本来便打算最近换掉的，便不另申经费重置了。后续的重购费用，我本人自费就好。”

秦绍闻言，点了点头，一时再次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他正犹豫着要不然起身离开？忽听得对面的萧瑜开口说道：“目前公寓楼的住宿安排是否会让秦队为难？若秦队当真不愿意与我同住一层的话，我这边可以申请住宿重调。秦队不必勉强，直言便可。”

萧瑜此话一出，秦绍瞬间便有了与平时审讯室中嫌犯们共有的、因被看穿了心机而激起的紧张、局促感。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是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答复，只得以迟疑、装糊涂来对抗抵挡：“什么？”

对面的萧瑜见他不解，出言解释道：“今天下午，在薛闻谛房门外的门廊中，我不小心看到了你和何副队的聊天记录……”

秦绍循着此话，瞬间回想起之前接到警犬训导员调令之时，和何繁华吐槽着“新来警犬属实是没必要”、“千万不能住在警犬训导员对门”的种种陈封过往……

秦绍见状，连忙解释道：“那个……我当时……的确是想距离警犬远些。但不是对你有任何意见哈，单纯就是因为我小时候……嗯……就是……被很多只流浪狗围攻过，所以到现在还有些恐犬后遗症……”

秦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在接到你的调令、尤其是被安排着一上来便住我对门的时候，我心里的确是很抗拒……但是！后来我又转念一想，或许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克服怕犬心理障碍的机会。而且，在今天的案件调查中，霄天的表现真的很出色！所以队里新来警犬，其实是很有必要的……萧瑜，我现在很欢迎你和霄天加入云曙市刑侦队，真的。”

萧瑜闻言，沉静地点了点头，而后，向面前的秦绍开口道：“今天早上，霄天突然对你出手，实在是我看管不严之过，我代霄天向秦队道歉。”

说罢，萧瑜向秦绍微微欠身，礼貌致歉。

"无妨、无妨，"秦绍连忙摆手，“不过……霄天在日后办案的时候，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随意出招了……若日后当真出现警犬伤人的事故，市局必定会严肃处理霄天，到时候可能会很麻烦……”

萧瑜一边点头，一边耐心地听秦绍说完，而后答道：“这个秦队放心，霄天接受过扑咬抑制训练，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出手伤人。今日恐怕是秦队恐犬的躲避动作，与平时涉案人员的躲避行为相似，是以霄天误会了秦队想要逃跑，这才出手进攻……秦队见谅。”

因为秦绍之前一直躲着这世界上所有的狗，对犬类习性自然不太相熟，所以当他被霄天扑倒后，他脑中的“犬类都是大坏蛋、犬类都是大魔王、犬类都是吃人老妖怪”的可怖印象，迅速得以加深。此时闻得萧瑜的话，秦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行为也会影响犬类对自己的态度，他一直持续着的、对于日后如何与警犬霄天相处的担忧顾虑，不觉放缓了些、相平了些。

只听萧瑜继续说道：“秦队日后与霄天相处时，不必过于防备，寻常看待它便好。若秦队试着放松下来，霄天也一定会受到感染，友好地对待秦队。”

秦绍闻言点头：“我尽力、我尽力。”

这时，秦绍余光中觉出有个黑影，正从房门处窜向这边，吓得他瞬间弹跳起身，动用着全身气力，以作防备。旁边的萧瑜似乎也察觉到了，但他只是平静地转头向着那边望去，周身未动分毫，仍稳坐于这座椅之上。

只见那黑影只一瞬间便跑到了萧瑜跟前，然后停在了这里。秦绍定睛望去，原来是警犬霄天从外面跑了进来。秦绍本来因有黑影突然窜出而顿生警惕的心，不觉放下来。但下一秒，他意识到是警犬造访，却又立刻激生出了双倍的布防之心，以自身武力权当壮胆，借以太平心中恐惧。

他想起方才萧瑜所说的“放松、平常”，以及自己话音刚落的那句“我尽力”。——在方才情境中，他的态度是如这话语所述的那般由衷地“积极配合”，可如今当真有一条duang大的警犬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条件反射地只想如往常一般，转身逃跑。

过去，他也曾多次庆幸：幸亏自己的体能一流，无论什么样的狗，都能跑过，轻轻松松便能将其远远地落在身后。他有时甚至会想，他一直以来总拔头筹的体能训练成绩，是不是被从小见过的各种各样的狗给追出来的……

此时，方才的“雄心壮志”，与此时的“明哲保身”，同时在秦绍脑中盘旋、争锋。两相为难，他只得站在原地，不做任何动作。

在这宕机僵立中，秦绍忽然觉得，如今不进不退地停在原地，已经是很大进步。现下，便站在这里，静观其变吧……

只见警犬霄天蹲在萧瑜脚下，转头看向秦绍，突然满是威慑意味地“汪”了一声。萧瑜见状，垂手轻抚过霄天的头，试图平复它的情绪。

不远处的秦绍遭到警犬的此番呵斥，方才萧瑜的种种嘱咐建议，一时统统被忘到了脑后。他再次本能地选择了“后撤”战略，抬脚向背后挪动了一大步。

“霄天，霄天……”萧瑜轻声叫着警犬霄天的名字，同时温柔抚摸着它头颈处的毛发。

警犬受其感化，决定暂时不与这夜半三更、闯入自家教导员屋内的“人类登徒子”计较，只转头看向萧瑜，用头蹭着他正抚摸着自己的那只温暖的手，舒服地哼唧了几声。而后，它突然张口，轻咬住萧瑜的裤角，同时身体后倾，四只腿用力撑着地面，作势要将萧瑜拖回它在外面的犬舍。

萧瑜见它这样，温柔笑道：“好，我送你回去。”

说罢，他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的秦绍：“秦队，我送霄天回犬舍，秦队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听闻眼前这只“炸毛”警犬终于要离开，秦绍如蒙大赦，立即应声道。

此话一出，二人沉默对视，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先行离开。房间中，只有警犬霄天仍不依不饶地扯咬着自家训导员的裤角，催促他赶快远离眼前的这个“包藏祸心的坏人”。

“那个……”秦绍对着霄天，摆手比划道：“你先带它出去？”

萧瑜闻言点头，垂手轻拍了拍正使出全身气力、暗暗较劲的小警犬的头：“走吧”，而后，和它一起走出了房门，向院内的犬舍走去。

见“惹人亲爱”的萧瑜和“凶神恶煞”的警犬一同离开了这里，秦绍终于松了口气。只见他大口地深呼吸几下，而后，也抬步离开这房间。在熄灭了屋内灯光、复又轻掩关上房门之后，秦绍顺着走廊和不远处的楼梯，向楼上的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