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刑侦】 第10章 第十章

在对面的秦绍挂断电话之后，正在云天曙苑物业办公室中的何繁华，继续紧盯着旁边正在还原袁友维行踪轨迹的电脑屏幕，随时准备着将最新消息上报给秦绍那边。

随着下一段监控的缓冲进度条加载完成，袁友维昨日行程的终点在电脑屏幕上显现出来：正是住宅区C栋的薛闻谛家中。

由于秦绍他们也正在赶去薛闻谛那里，是以何繁华这次并没有再给秦绍打电话，而是用微信向那边发送了一条消息，告知秦绍方才的猜测均已属实。而后，何繁华副队只留下一位技术科警员在这里，与自己一同继续查探监控细节。同时，通知正留守队中的几名警员，立即与这里的其他警员们分头行动，前去支援秦队那边。

众刑警领命而动。当他们出门的纷踏脚步声逐渐远去、监控室重回安静的时候，负责监控技术的那位警员却突然眉头紧皱，反复用鼠标拉着进度条，以作确认——

当他按照何队方才的指示，将袁友维行踪的两段视频整合为一条的时候，却发现这两段视频凑在一起，只能够知晓他的起点和终点，而中间的衔接部分却并不完整。在那一小段的空缺时间里，袁友维不知去向。也就是说，袁友维的行踪并没有完全得到还原，袁友维在中途是否遭遇了其他事情，现下仍是未知。

“何队，物业公司总部传送过来的监控压缩包中，只有这么两段，并不完整，需要他们重新传送中间缺失的那部分。”

何繁华闻言点头，而后走向正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贾总，与他并列坐在对面，说道：“贾总，方才传送过来的监控画面有几处遗漏，烦请您那边再发送一遍完整的监控记录过来。”

“方才传送过来的监控记录，的确不完整。何队见谅。”对面的贾总闻言，温和地向何繁华笑了笑：“因为您们要找的这人，昨日从小区入口到住宅区的途中，路过了别墅区。然后您也知道，我们云天曙苑对外的宣传重点便在于严密的**防护。别墅区那边一则监控安装的数量少，二则公司向户主们承诺的保密级别高，非必要之时是绝对不允许那边的监控外露的。既然您们正找的这人的去向已然清晰，我看这中间缺失的那段别墅区监控，便不重要了，您觉得呢？”

何繁华闻言，不动声色地随他笑了笑，而后，稳声说道：“我们警察常说一句话：‘探案不能用排除法’。因为没有人知道在未知的角落，会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警察在办案的时候，必须做到每个阶段都完全清晰透明，这样才能将贻误降到最少，同时也是将对民众的保障程度做到最高。”

云天曙苑物业公司总部的贾思成副总闻得何繁华这话，笑了笑，未作言语。

只见何繁华从口袋中取出秦绍方才签发的那张搜查令，递给面前的贾总，继续说道：“如今袁友维本人仍未被找到，与之相关的任何细节信息都不能放过。毕竟，谁也不知道昨天在我们看不到的那片别墅区域，他是否会有些什么意外遭遇，导致他之后的某些行为。所以，还烦请贾总理解并配合我们警方，一同找到那段缺失的监控画面。”

贾思成接过搜查令，看着其上盖印着刑侦大队和局长办公室的双份公章，知道不好再搪塞糊弄，兀自思忖半晌后，终于妥协：“何队有所不知，别墅区的监控调取流程非常严格，需要相关董事批准，甚至需要户主知情授权……这样，我这就回总部申请权限，但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何繁华闻言，平声应道：“多谢，但案情紧急，还望您尽快答复。”

说罢，何繁华伸出手，与面前的贾总礼貌地握了下手。待贾总动身离去之后，转身继续看向旁边正显示着监控画面的电脑屏幕，神情严肃。

秦绍和萧瑜携警犬霄天乘电梯来到第14层。电梯门刚一打开，萧瑜便觉得手中的牵引绳一紧，低头望去，只见霄天冲出电梯，正向面前休息室墙壁上的某扇房门的方向挣力。

秦绍和萧瑜对视一眼，以作确定。见萧瑜点头默认，秦绍快步走向那边，在那扇门上，轻敲了几下。

从这门板传来的回音中，秦绍听出在这门的那边，应该还有一片空旷区域。况且，这门外便是平日来访人员的休息区域，像云天曙苑这种极其重视**的高等级住宅，是绝不会将空间布置得如此密集的。是以秦绍断定，这里距离薛闻谛的公寓房间，必定还有一段距离。

秦绍无视过在这扇门旁边的门铃按键，直接去转动门把手。不出所料地，这里并未上锁，随着他的动作，门轴安静旋转，隔门大开。

在这门的那边，是一小段门廊。因为头顶天花板柔和灯光的照映，这里并不显昏暗。秦绍和萧瑜就着灯光，一边向前走，一边转头看着挂在这门廊墙壁之上的一幅幅画作。

这时，秦绍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提示有消息进入。秦绍听闻得这声突兀响动，连忙按动音量按键，将通知统统设置为静音振动，而后看向随着他的此番动作，已然解锁的明亮手机屏幕。

——只见通知栏中，正显示着消息提示，是何繁华发过来的：“袁友维正在薛闻谛家中，住宅区C栋14层1401室。队内支援随后赶到。”

秦绍随手点进这消息的聊天界面，待这行文字消息再次全部呈现出来之后，将手机向旁边偏了偏，示意萧瑜看向这里。

萧瑜见状，目光扫过秦绍和何繁华对话框，却不知为何，略显惊异地转头看了秦绍一眼，而后才将视线重回到这几行字上，郑重地点了下头，表示知晓。

秦绍随手将手机收回口袋，刚要继续向前走，忽见旁边萧瑜正手指轻点旁边的某幅画作，示意他看向那里。

秦绍顺着他的指示望去，只见在那幅画的落款题名处，果然标示着“薛闻谛”。——由此可以完全确定，他们此番寻觅的目标正确，薛闻谛便在门廊尽头的另一扇门中。

秦绍扫了一眼那边的公寓房门，见那上面安置的是指纹密码锁，心中瞬间便有了数。只见他以警界专用手势，向萧瑜示意着等下的行动安排。

萧瑜收到点头，牵着警犬霄天，继续向薛闻谛公寓那边的房门走去。与此同时，秦绍转身走回公共休息室那边的门前。见那边的萧瑜和霄天已到达房门处警备待命，秦绍抬手按动了方才被自己无试过的那个门铃。

门铃响了几次，房中均无人应声。秦绍心中暗叫不好，快步走向萧瑜那边，而后蹲下身去，专注地破解着房门上的密码指纹锁。

萧瑜见状，牵着霄天后退了一步，给霄天留下了等下前冲的距离。而后，他再次检查了一下警犬背上的牵引绳是否稳固，并再次确认了肩上的执法记录仪并未断电、仍在正常工作着。

一切准备就绪，他转头望向秦绍，沉静等待着等下破门而入的抓捕、救援行动。

自从上次执行任务时，因门禁阻隔而差点错过最佳抓捕时间的差错之后，秦绍痛定思痛，私下请教了不少警界前辈和市面上的开锁技术人员，早已对大多数门锁及其解法烂熟于心。是以面前门上的这密码锁并未将他难住，不过须臾，门把手中便传出了“咔哒”解锁声。

秦绍看了一眼身后的萧瑜和霄天，见他们均已准备就绪，便向萧瑜点头示意着行动立即开始。

在得到萧瑜的回应之后，秦绍转回身来，侧靠着墙，一手伸向身后装有警用手枪的口袋以作后备，另一只手伸向前去，缓慢转动着薛闻谛公寓的外门把手。

秦绍刚一推门，便觉到门那边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阻拦。他猜测到薛闻谛可能安装了自动阻门器那类的东西，而自己此时并没有带相关的破门工具，心中暗叫不好。

不过，当秦绍继续用力推门时，忽发觉那股阻拦的力道不知为何，反常地又变小了些，一时心中更加警惕，小心提防着等下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情况。

随着房门逐渐大开，公寓内的风顺着门缝吹了过来，秦绍这才了然：方才阻门的力道，原是因这阵风而起、而为的。

方才的种种猜测暂时散去，秦绍抬眼看向公寓内的情况。

只见公寓中，薛闻谛正手拿着一块镜子碎片，以红绳将其系于空中，全然不理会房门这边的动静和突然闯入的来人。而在那红线系绕、镜片围堵之中的，便是他们寻觅多时的失踪人员袁友维的尸体！

薛闻谛将这最后一块镜片系好之后，稍稍向后蹭挪了几分，以全局视角看向面前的“作品”。

室外的风，因为秦绍将门打开、引发对流的缘故，向室内吹拂、攻略得更猛烈了些，无意中将这镜阵的某块碎镜片吹动得偏移了几分，在那未涂抹油彩的镜面空余之处，倒映出对面窗台的大火。

瞬间，这里的一个个碎裂镜片同时在不同的位置，反射承接过这一形象，红绳镜阵如愿地被这些镜面中的火焰倒影所惊动、引燃。

薛闻谛将面前的这些变故，统统看在眼中。只见她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地看向不远处的爱人尸体的上空，仿佛与正站在那里的爱人对视：“友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说罢，她蹲下身去，以右手牵过旁边袁友维的手。两人的手指均已不再流血，只余下暗红血迹藏匿于白骨刻印的缝隙之中。她再次温柔亲吻了一下他的手指，而后，转身取过旁边茶几桌面上斟得半满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秦绍和萧瑜站在房门处，目睹了这一切。当他们意识到薛闻谛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再想上前阻止，却是为时已晚。

在酒杯瞬间掉落在地的玻璃破裂声和秦绍飞扑而来的脚步声中，薛闻谛缓缓地闭上眼睛，再没有任何反应，一如当初所见的倒在血泊中的那只猎豹一般，静谧，永恒。

窗台那边的窗帘正在大风的鼓动中熊熊飞扬燃烧着，这太过危险，随时可能给整栋楼带来灾难。秦绍见状，快步跑向旁边的鱼缸，将手伸进那里浸泡了一下，而后以袖口紧掩口鼻，快步走向窗台，将此刻大开着的窗户“嘭”地关严。

而后，他转头向萧瑜大声说道：“马上通知消防！记得说明是画室着火，室内有大量油性可燃物，可能造成爆炸！”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萧瑜也瞧见了公寓内的大火，同时闻到了室内的美术颜料和各种器材因高温而发出的刺鼻气味。这些气味对于嗅觉及其敏锐的警犬来说，刺激性和伤害性相较于人而言，都是成倍增长的。

是以萧瑜闻得秦队此话，立即反应，快步将警犬霄天牵离公寓，安置于不远处的消防通道之中。同时，他快速按下旁边的消防报警按钮，与消防人员说明了火灾情况。而后，在消防火警装置传来的刺耳警报声中，萧瑜取过旁边的灭火器，关好防火门，快步返回公寓。

秦绍接过萧瑜递来的灭火器，同时眼睛快速地扫过成分标示。在确定这灭火器可以用于画室灭火之后，只见他先奋力对着旁边堆积着美术颜料的方向喷洒了几下，以作阻隔，而后喷向面前正炽烈燃烧着的火焰底部。

“萧瑜，留存物证！”秦绍一边全力灭火，一边向身后的萧瑜喊道。

萧瑜闻言，应声道：“好！”而后拿着手中的另一灭火器，转身去往沙发的方向。

——在那不远处，有一倒地烛台的蜡烛正在燃烧，逐渐点燃了旁边地上的地毯，火势正肉眼可见地迅速做大。

萧瑜拿着灭火器，向着这边喷洒了几下。在确定火势已然灭掉、绝不会再次复燃之后，他将手中的灭火器暂时放在旁边地上，抬手扳过肩上的执法记录仪，对着面前的案发现场停留了几秒，以作画面记录。

而后，他取出口袋中的取样袋和一次性镊夹，快速捡拾起几块较大、比较有检验意义的酒杯碎片，以规范方式取样密封。而后，他扫视现场，快速地选择出其它几件物品，作为物证以取样袋收集了起来。最后，他将薛闻谛和袁友维的尸体逐个移到公寓房间外的门廊之中，以防等下公寓内的火势无法控制，导致人证、物证损害。

因为方才关窗的缘故，公寓内因火势而起的烟雾逐渐浓烈，触发了天花板上的喷淋系统。秦绍听得头顶发出了几声尖锐警报声，心中暗叫不好，快速地一手拎着灭火器，一手拦过刚从门廊返回公寓、打算继续灭火的萧瑜，同他一起退回到公寓外的门廊。

在秦绍大力关上房门、以手中的灭火器向着门缝猛烈喷洒的同时，公寓内喷淋系统喷头的玻璃泡破裂，其内水流四下喷溅，撒在因高温和周围火势蔓延而正在燃烧的油性颜料之上。只见那火苗“噗”地一声爆燃，而后，在液态流火的快速吞噬过境之中，大半个公寓燃为火海。

“快撤！”秦绍向着身旁的萧瑜道。而后，他迅速抓过旁边的几个物证袋，和萧瑜一同带着面前的两具尸体，退回到楼层的消防通道。

萧瑜走向旁边的警犬霄天，将它的牵引绳从旁边的楼梯栏杆上解下，握在手中，而后转头看向旁边的秦绍。

只见秦绍正举着电话，与对面的消防人员说明着公寓内的最新火灾情况。这时，下层楼道那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纷杂脚步声，几秒钟后，在萧瑜身后响起了几声内容相同的呼喊：“秦队！”

萧瑜和秦绍同时转头回望：只见是刑警队的其余警员，匆忙赶来支援。

刑警队中众人将这两具尸体、连同萧瑜方才留存的相关物证，向着楼下搬运。在下楼的途中，一行人恰与正带着装备上楼救援的消防人员遇见。

秦绍又向他们交代了几句，而后，终于放下心来，以袖口草草地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滴，转了几下因方才紧握灭火器而紧绷僵硬的手腕，走下楼去。